姜建华对许香迎这个大儿媳妇还算满意。
大学讲师,身份体面,工资待遇也算不错,配他大儿子很登对。结婚之后又很快生下一对龙凤胎,让老姜家的长房长孙有了着落。
所以,不管许香迎有些什么小心思,姜建华都不是很在意,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行。可是现在,他看着那个狼狈的被撕扯到毫无形象可言的大儿媳妇,心里多少有点嫌弃。一个堂堂的大学讲师,居然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失态,实在是荒唐。哎,到底是养在穷山沟里的,骨子里总是带着小家子气,不如许佳迎撑得住场面啊。
可是嫌弃归嫌弃,姜建华也不能袖手旁观,这可是他大孙子的妈,他不罩着谁罩着?
不过他这种级别的军官,早就习惯了高高在上,所以,他说出口的话有些不客气: “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军属?&34;
“老同志,您这话就不对了,是她拉拉扯扯的,把我相机摔坏了,我这相机可是日本进口的,八万多块钱呢,我难道不要她赔吗?”照相师傅急了。
他是外地来的,因为他儿子在这里上大学,他怕孩子一个人在遥远的南疆没有家人照顾,所以才把老家的店关了,到这边来重新开了一家。
他这刚来半年多,还不认识眼前的姜建华,但他看得出来,姜建华虽然穿着便装,但是军官的气质是掩盖不了的。
所以他说话很客气,都用上敬称了。
姜建华蹙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许香迎理亏了。
他只能缓和了口吻:“我这大儿媳一向斯文大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跟你拉扯起来,具体的前因后果你跟我详细说说,如果真是她的错,我自然会让她赔偿你的损失。&34;
许香迎一听,急了。
要是这个师傅说出实情,只怕她在姜家跟贺家都没法混下去了。
只得赶紧认倒霉,抢在照相师傅前头开口: “是我不好,爸,您难得上岸,就不用为这种小事操心了,我自己会跟他协商好的。&34;
说着,许香迎赶紧拉着照相师傅去旁边说话。
可那照相师傅怕她耍滑头,还是想跟姜建华告状,情急之下,许香迎只好妥协: “我愿意赔你的钱,具体多少咱们到旁边商量,免得打扰了新人的婚礼,回头我可吃罪不起。&34;
br /这话很高明,那照相师傅以后还要做生意呢,真要是闹得不可开交,影响了人家结婚,只怕他这店也别想开下去了。
只得松开许香迎的衣领子,黑着脸静候下文。
许香迎被扯得脖子痛,这会儿终于可以喘气儿了,脖子却火辣辣的疼。
但是姜建华还在门口看着,她只能快刀斩乱麻: &34;这相机什么型号的,你跟我说,我给你买一架全新的,这个旧的你就给我吧,我修修说不定还能用。你看这个办法行吗?&34;
“那你耽误我做生意了,这个怎么算?”照相师傅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只要许香迎真的说话算数,他可以拿上新相机息事宁人。
但是,这几天必定会耽误他赚钱,所以他需要赔偿。
许香迎懊悔死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照片没拍到,先折进去几大万,气死她了。
可是现在,稳定局面才是最重要的,她不能当着姜建华的面失了体面,只得应道:“好,你说,多少钱。&34;
“我也不乱开价,我这店一个月纯利润一千左右,加上店租,人工,水电,一个月成本在两千左右,也就是说,你这一耽误,我一个月起码损失三千块,所以你需要每天支付我一百块钱的营业损失,直到你把相机还给我为止。&34;照相师傅并没有漫天要价。
他这店开在大学旁边,生意特别的好,实际上他开店十个月,总流水四万多,除去各类成本,一个月盈利在一千二三的样子。现在他按一千算,已经是看在那个军官的面子上做了让步。
但是许香迎肉疼啊。
一天一百?她一个月工资都不到二百,这是要赔死她呀。她照着买东西时对半砍的惯例,想砍到五十。
照相师傅一听,急眼了: “哎我说,我已经算客气的了,既然你不想赔钱,那咱们直接报警,看看警察怎么说。
一听说要报警,许香迎只得妥协: &34;好好好,我给,我给。&34;
&34;不够的打欠条,现在就写。&34;照相师傅指了指街对面的小商店,拉着许香迎走了过去。买了纸笔,许香迎硬着头皮,写下了欠条,并注明了赔偿相机等事宜,最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照相师傅怕她耍赖,又让她在欠条上加上了身份证号,家庭住址。
许香迎耍了
个滑头,身份证号故意写错了四位,分散在代表户籍地的地址码,代表生日的日期码,顺序码以及最后的校验码。
除此之外,她还把家庭住址写成了贺梦笙家这边的地址。
那照相师傅以为她是这家的人,没有多想,拿着欠条和坏了的相机走了: “你别想赖账,我知道你家在哪里,等你把新的赔给我,我再把这旧的和欠条给你。&34;
许香迎赶紧赔笑脸,等这个男人终于走了,她脸上的笑瞬间被阴鸷与狠辣所代替。“呸,做梦去吧。”许香迎深吸一口气,打定主意准备赖账。
大
贺家,从陆雪绵下车开始,就有人想婚闹。
不过许太平一向反感婚闹,所以她立马让贺景航去劝说那些男宾客,贺亦侠则去劝阻女宾客。结果男宾客那边有几个混不吝的,贺景航压根拦不住。
加上这里头还有些没受到邀请想过来蹭吃蹭喝的,场面一度相当混乱。
眼看着其中一个不老实的要碰到陆雪绵的盖头了,贺梦笙赶紧喊了一声。
贺亦侠立马转身,一个过肩摔,把那混账东西摁在了地上: “干什么?想耍流氓?狗东西,你问过姑奶奶的意见了吗?&34;
这人叫刘放,是朱欢的狐朋狗友之一,也是贺亦侠的同学,他老子是个不大不小的老团长,家庭条件还算可以,从小就喜欢到人家婚礼上骚扰新娘子。
当初也曾想不开要追求贺亦侠,被揍了一顿之后就绝了这个心思。现在被收拾了,他只得赶紧求饶: &34;姑奶奶,轻点,尿裤子了你赔我吗?&34;
贺亦侠最恶心这种不要脸的狗东西,立马将他拎起来,丢出了院子: “滚,姑奶奶没请你过来喝喜酒,从哪儿来的滚哪儿去。&34;
刘放捂着被摔疼的屁股,灰溜溜地走了。
至于其他人,一看贺亦侠发飙了,也不敢再往陆雪绵这边凑了,只管去闹贺梦笙。
刘放的死党王辉有意要替兄弟出头,便看了眼院子里正在洗菜的位置,走过去提起一桶水,准备浇在贺梦笙身上,回头趁乱扒了他的衣服,叫他难堪,丢大人。
结果他刚把水桶拎在手上,就见一个娇娇俏俏的少女站在他面前,浅笑盈盈的歪着脑袋他,又乖又可爱,简直让他的脑子一下迷糊了。
r /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女已经挽着他的胳膊,用软劲儿卸了他手上的水桶,随后拉着他往外走:&34;好哥哥,有个漂亮姐姐在门口等你呢。&34;
王辉就是个色胚,见这姑娘长得好看,脑子瞬间就转不动了,整个人魂不附体,就这么被郭欣然哄着,一路跟到了院子外头,又去了远处的小巷子里。
可是再往前就没有路了,他到现在也没看到漂亮姐姐在哪里。正纳闷儿呢,后心就挨了一脚,直接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没等他爬起来,郭欣然便一脚踩在了他的后背上,蹲在那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贴在了他脸上: &34;你想做什么,想用井水浇我姐夫是不是?&34;
&34;姑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34;王辉直接吓傻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贺家这边的女眷怎么一个个都是母老虎啊,这一脚又快又准又狠,他实在是甘拜下风。
只得认怂。
郭欣然冷笑一声,一手薅住王辉那几乎遮住了眼睛的刘海,强迫他抬起头来: &34;听好了,我姐姐姐夫是我罩着的,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姑奶奶就废了你的命根子!&34;
说着,郭欣然直接把王辉翻转过来,高高举起刀子,作势要废了他。
吓得王辉鬼哭狼嚎: &34;别别别,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永远永远都不敢了。&34;
郭欣然并没有立刻松手,而是故意把刀尖逼近了他的裤子,像一个玩弄老鼠的小野猫,等到王辉尿裤子了,她才笑眯眯地站了起来。
这时正好有人从巷子口经过,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眼。
郭欣然赶紧收手: “哎呀,哥哥你小心点,走个路怎么都能摔跤呢?我扶你起来。这么大人了,可不能走路不长眼,传出去会叫人笑掉大牙的。&34;
路人没有多事,瞥了一眼便走了。
郭欣然扶人扶到一半,直接撒手,扬长而去。可怜王辉,躺在地上还傻笑了起来。这小辣椒,够劲儿。
他完了。
贺家院子里,因为贺亦侠的勇猛,浑水摸鱼试图来婚闹的那群混子都被赶走了。
剩下的都是正经受到邀请的亲朋好友。
郭欣然蹦蹦跳跳的走进来
,没事人一样,找到陆雪绵后扶着她:“拜堂了吗姐姐?我刚刚去上了个厕所。&34;
“还没有,刚才太乱了,你姐夫被人围着过不来。”陆雪绵握着郭欣然的手,她只看得见脚底下的方寸之地,不知道该怎么走。
至于原本扶着她的沈清,以及她公婆,也因为帮着驱逐那群婚闹的人不在她身边。她就这么站在院子里,等了大半天。
现在看来,事情已经平息下来了。
郭欣然笑着安慰道: “没事了,那群人都被赶跑了,真是的,婚闹最恶心了。姐你饿了吗?我带了太妃糖,等会拜了堂我给你剥。&34;
&34;好。&34;陆雪绵跟着郭欣然往院子中间走去。此时此刻,姜建华正在发愣。
他刚刚一直在门口盯着马路对面的许香迎,生怕她跟那个照相师傅打起来,以至于他在婚闹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帮忙,现在闹完了,他才发现门外来了两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女。
他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女,犹豫半天才问道: “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女儿结婚,我不该来吗?”姜虹霓脸上还挂着泪,她对她这个大哥的态度不太好,一想到李冬妮做的那些事,她大哥就被她直接打成了共犯。
姜建华没想这么多,只是叹了口气: &34;该啊,怎么不该来?我早就说过,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组织上也已经给你们平反了,你们应该回来看看孩子。绵绵这孩子还是挺懂事的,就算一时接受不了,慢慢沟通,总会软化的,毕竟血浓于水啊。&34;
&34;呵,大哥你不用跟我们唱戏,大嫂不止一次地提醒我们,小绵花恨我们,还说你们大院情况类似的人家,孩子不但不认亲生父母,还因为寄养的家庭想让孩子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孩子就闹自杀。这种情况下,我们敢来吗?”姜虹霓不打算再忍气吞声了。
这些年,一封封信,一通通电话,她不是没有尝试过,没用。李冬妮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都在吓唬他们。他们不敢。
不相认,孩子平静的生活就不会被打破,孩子就不用跟另外一个孩子一样闹死闹活。他们只能忍着,只能憋着。
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再忍耐的必要,她要撕开李冬妮的真面目: “你要是不信,等我把她的回信寄给你,你自己看吧。&34;
/&34;这不可能,绵绵不是这样的孩子,我也不信你们大嫂会这么说她。&34;姜建华不信。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他看了眼旁边的陆啸川: &34;啸川啊,这里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等会儿拜完堂,我回去找你嫂子咱们当面对质。&34;
&34;当面对质?大哥,你还不知道吗?她已经被拘留了,罪名是非法集资。另外,她隐瞒和侵占了我跟啸川寄给孩子的抚养费和生活费,并伙同你的大儿媳跟二儿媳侵吞我们汇给孩子的一百三十万嫁妆,汇款单还是你家老三亲手从邮差手上抢走的。我不信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你也不用跟我们装无辜,我们直接法庭见吧。至于这些年你们对小绵花的养育之恩,你们也可以起诉我索要报酬,咱们一码归一码,让法院来判。&34;姜虹霓跟陆啸川是一路走过来的。
他们要看看孩子拜堂的现场,要亲眼见证这一幕。
所以他们没有赶上婚闹,也不知道许香迎刚刚那狼狈又失态的一幕。但是,他们来得巧,正好遇到了姜建华。正好,还没有拜堂。
姜建华听完她的话,立马否认:&34;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又不是养不起绵绵,你嫂子没道理拿了钱不跟我说,没道理连孩子的嫁妆都要隐瞒侵吞。这事你们一定是被人蒙蔽了,你们放心,我会调查清楚,还你们一个公道。&34;
“公道?要不你去派出所问问大嫂,到底什么才是公道。”姜虹霓冷笑一声,拉着陆啸川进了院门,不想再浪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