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恶言比起美言往往传得更为凶猛，林如海将到京城递了折子，还未进宫面圣，沽名钓誉，假善真恶的名声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传到后头，诸如：以做善事为遮掩，背地里官商勾结，无恶不作，甚至于欺男霸女，监守自盗各种罪名全都扣在林如海头上，简直罄竹难书。展眼间，林如海直从散尽家财修河工的第一善人变成行善为名，恶事做绝的第一恶人，传出这样的名声，林家上下都哭笑不得。
这日，莫修和林如海在书房说话，因林如海诸事不瞒黛玉，黛玉亦坐在屏风后头。
莫修喝了一口茶道：“先生，外头说已经查到几家了，现在否动手？”莫修说的，自然已经查到造谣生事的幕后主使人。
如果说唐琛是经商奇才，那么莫修便谍报奇才。莫修天生便有识人之能，就如当年贾雨村尚未作出不堪事，莫修便一眼看出其人品有瑕一样，哪些人能用，莫修也能一眼挑出来。莫修这几年颇挑些可用之人在打探消息，这些人至今尚未出错。
本朝虽然禁私兵，但护院和商队伙计却是不禁的，只需到衙门报备就是。唐琛通过商队正大光明的招募功夫极好的伙计，挑出可用之人，莫修再理一遍，再挑出可用的来暗中组建了一只队伍。这支队伍贵精不贵多，但个个武艺高强，办事机灵谨慎，平日分散在各行各业，也有跟着唐琛的商队四处行商的。但这些人实则归莫修指挥，是莫修手底下一支颇完备的谍报队伍，漫说查几条流言出处，便是边关军情，也能打探一些。
林如海又看了一眼屏风，道：“玉儿，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黛玉亦点头道：“九娘已将药制备好了，我也跟妙玉姐姐说了，改日去牟尼院看她。”原来，沈问之女妙玉原在姑苏蟠香寺避祸，已于林家之前随师进京，说的是来抄贝叶遗文，和其师父在北门外的牟尼院住着。自沈问流放之后，林家对妙玉颇多照拂，黛玉和妙玉也时常往来。
林如海听闻两头都备好了，便道：“好一招积毁销骨，杀人于无形的腌臜手段，我倒看看到头来是谁杀了谁？”又转头对莫修道：“璞泽你那头暂且等一等，待我明日入宫面圣之后，咱们在做计较。”莫修点头称是。
几人正说话，林福过来说御史台兰台寺中丞尹山来了。御史台设大夫一人，中丞二人，其中之一乃是林如海亲信闻捷，如今已经任了新的巡盐御史，另一位中丞便是尹山。林如海南下之后，还挂着兰台寺大夫之名，因而他虽不在京中，闻捷和尹山算来皆是他的下属。听闻尹山来访，林如海心中纳闷，暗想：他来做什么？
黛玉先从书房退了出来，林如海才命请尹山书房说话，林福便去传话，须臾，尹山果然来了。莫修不慌不忙的站起来道：“学生先告退了。”林如海点头，莫修便转身出去，和前来的尹山擦肩而过。莫修让在一侧让尹山先过，却打量了尹山一眼，尹山亦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莫修。
见尹山来了，林如海笑道：“什么风把尹大人吹来了？”
尹山跨进书房，行了个下官礼，才满面着急的道：“我说林大人啊，你听见外头那些传言没有？怎么下官看着您竟一点子也不着急？都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是有人要置大人于死地了，大人是得罪了什么人了？谁在背后下这样的死手？若是让下官知道了，定不轻饶。”
林如海一面命丫鬟奉茶，一面不慌不忙的说：“左右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难道我还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成？事到如今只得既来之则安之了，我知道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下官自然知道林大人绝非贪弊之人，只下官一个人信大人有什么用？只林大人进京的时候怎么只得一船呢，行礼又只有那十几口箱子的书籍字画？之前林大人为修河防散尽家财的传言又传得那样厉害，都从江南传入京城了，如今外头编派说这些都是林大人做贼心虚，先放出的话呢。又说林大人为了不让人看出任上贪墨多少，早处理了家当，换成银票才进京，那点子行李都是骗人的。若是大人进京时候行李多些，什么散尽家财的谣言自然没人信，许是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还有更难听的，说大人进京时候，船上有一位极貌美的姑娘，好些人都看见了。这姑娘并非大人家人，乃是大人强抢来的。哎，那话说得难听的，都叫人不忍心听。”
林如海自然知道所谓欺男霸女一节，说的便是杜九娘。杜九娘是江湖女儿，并不十分拘泥礼教，船上时候有时候立在甲板看景，到了京城也不愿坐轿，乃是骑马进的林家，看见的人自然极多。不想如今被人编排出这样难听的话来。
林如海听了，不动声色的道：“若是林某带着满船的行李进京，
谣言自然就变成林如海贪得无厌，敲骨吸髓，这些年不知道吸了多少民脂民膏。你看修这么大的河防工程，户部拨款也不够，他贴了这样多，还剩了那么大几船，可见他贪弊之多，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