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议请革除冰炭敬,为的便是让仁泰帝下禁奢侈之风的口谕。这道口谕,亦是此计成功的关键。
难为林如海离京外放多年,依旧十分了解仁泰帝秉性,知道声东击西,原比直请禁奢靡效果好。更难的是这道口谕传到江南之前,恰逢甄太太已经付了二十五套头面的全款,那头吴姓商人又将十五套头面全都推销出去,这一步步时间拿捏也是巧妙,早一分晚一分,许是此计便要功败垂成。
唐琛在扬州略呆了几天,便又出发了,说是要去缅甸感谢缅王。虽然唐琛是高于市价收购的原石,但光是缅王进贡翡翠头面一项,便是这次历时数年的计策能够成功的起始。这次唐琛获利颇丰,自然要额外再分缅王一笔利钱。无论是唐琛还是林如海,皆觉维持真正良好的人脉远比眼前利益更加重要。
甄应嘉只知自己被人算计买了二十五套头面,却不知这些头面背后尚有许多弯弯绕,依旧在江南作威作福,只买账的人不知不觉的少了许多。
抛开甄应嘉不提,却说林如海前世便是在明年一病没的,如今黛玉年方十岁,眼看爱女尚未成年,没托付给信得过的人家,林如海心中难免担忧。前世的明年,林如海顾然是病了一场,也是因为江南发大水,大小官员整日巡视河工,林如海病中疏于休养才至病情进一步恶化,后来不治身死。
今世林如海在朝廷禁奢靡的禁令下了之后,立马又上了一道奏章,请趁冬日枯水期巩固河防,其言情真意切,为泰和帝分忧之词溢于言表。
江南水乡,土地富饶,最怕的便是一年春夏两季的汛期并一夏的风灾,修河防海防,无论如何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奏章在朝堂上反对声颇多,不为其他,只为河防向来是极耗银钱的大工程,首先户部那边就不定能拨出银子。
前世林如海也在今年奏请过修河防,就是为了银子的事让朝廷驳回了,次年果然发大水,却是悔之不及。今世林如海再提此事,心境和前世大不相同:一来明知大涝将至,百姓流离失所,若是自己依旧无能为力,林如海心下难安;二来,就算自己当真躲不过前世的命运,今年也无论如何要将这河防修了,多救几个黎明百姓,就当替玉儿积功德也好。
因而林如海今年的奏章除了比前世更加诚恳外,还自承愿为圣上分忧,又上了一份修河防海防的详细预算,比之前世预算少了四成。
仁泰帝想着巩固河防本就是利在千秋的事,加上林如海奏章言辞恳切,预算又比其他地方同样工程的预算都低,便准了。只户部尚书反对说国库存银有限,须得紧着黄河沿岸的河工,能拨给江南一地的实在有限。后来虽然圣旨到底是发下来了,但是户部的拨款在林如海原本的预算上又砍了三成,且命林如海兼任江南河台。
凡是国库出银修的大工程,各地皆有预算,比如修河工,不能比其他地方的预算低出太多,亦不能比本地之前的预算低,否则便是打了其他地方的官员和自己的前任官员的脸,这是历任地方官不成文的规矩。但河工历来是亏空大户,自古在此一项上中饱私囊的官员不知凡几。久而久之,河工预算越抬越高,几乎皆是某地大灾之后,追责查出猫腻,正本清源,才能降回本来预算,如此循环,期间不知酿成多少人祸。林如海此举,实在得罪人得很,但林如海为了江南百姓,也抱着一线此时修好河工,自己许就不会在来年累死在河道上的希翼,已然顾不得得罪人了。
只林如海奏折中这么低的预算,朝中没有哪个官员敢担任这个河台,因而户部尚书上奏说既是林大人能用如此低的预算巩固河防,利国利民,臣请让林大人担任江南河台。一时间,满朝文武尽皆附和,有单纯怕点到自己做河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也有等着看林如海笑话的。总之,林如海兼任江南河台,又被户部再砍三成预算,实则是一个大坑。工部尚书都摇头说:林大人要修好这河堤,只怕得倾家荡产了。
好在林如海年年施粥,后来又开办了善堂,在百姓中极具威望,林如海一面自己带头捐银,一面发动盐商捐银,乡绅士族也有捐粮的,一面组织农闲百姓做民伕。民伕亦有酬劳,只酬劳比平日的长工低,但上工的民伕皆包一日三餐。左右是农闲时候,修河防又是为的保住自己家园,百姓皆支持此事,愿意上工的人极多,更有感念林如海为一心为民,只领三餐,不领工钱的。
如此众志成城,河防到底让林如海给修起来了。来年发了好大的水,但新修的河防没有一点偷工减料,江南一地有惊无险度过汛期,百姓尽皆拥戴林如海。汛期里,林如海不如前世劳累,虽然也病了一场,到底是有惊无险的挺过来了。
度过前世林如海病逝的九月初三,林如海一天好似一天,也略松一口气。这日林如海正在屋里养病,却有礼部使者来宣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