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了。“你要是愿意回落月崖便跟着我回去。”墨卿淡淡扔下了这句,也没看曲清衡的表情,自顾自转身走了。身后,曲清衡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蓦然抬头看向了墨卿。直到那抹玄黑逐渐走远,曲清衡才急忙回过神来。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森严威仪的皇宫,转身跟上了墨卿。“教主。”曲清衡忽然唤了她一声,他的眼眸像落着冰霜的三月杏花天,温柔而冷。此时像是被一场雨洗刷了,干净而清澈,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干什么”“无事只是有些高兴。”高耸宫墙上,似锦拎着一坛酒,仰头喝着。他身旁,墨无涯静静立着,正无声看宫道上逐渐走远的墨卿。初夏的风卷起了他乌黑的发,似锦纡尊降贵瞥了他一眼,心中又生出了几分不平,语气阴阳怪气极了:“你究竟要不要告诉她”“罢了。”墨无涯最终坐回了似锦身边,昔日那双意气风发的眼,此时眼尾已镌刻着许些沧桑。似锦心中气更盛,狠狠喝了两口酒后,一想到之前那带领边境大军的两个将军对墨无涯那恭恭敬敬的模样,和盼望着他重回军中的眼神,就觉得心里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闷了半响,他咬了咬牙,抬脚一踹墨无涯,俊美妖异的面容冷若冰霜,淡淡问道:“你往后打算如何”墨无涯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往后打算如何”似锦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撂,脸色臭到不能再臭:“你难不成要一辈子呆在无名谷”他们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似锦清楚墨无涯的抱负与骨子里的傲然,他怎么能忍受一辈子呆在谷中,平平淡淡过完下半辈子。墨无涯忍不住微微一挑眉,抄起似锦剩下的半坛子酒喝了两口,唇边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这是要赶我走”听他颠倒黑白,似锦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过酒坛,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要滚就滚,他还不乐意伺候大爷了。墨无涯忽然伸手,精准拉住了似锦的手,他手指修长指尖有薄茧,一握便知是个常年练武之人。日光落在了宫墙上,琉璃瓦映出粼粼金光。似锦忍不住转了转身,眼前的男子坐在日光下,像是添了一层浅淡的浮光,俊美平和,敛去了咄咄锋芒。墨无涯微微俯首,温凉的唇落在他的指尖。“你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我不呆在无名谷,你让我上哪去从前惊心动魄的日子过多了,只想后半辈子安静些。平日里与你上山采采药,闲来无事一起去镇上逛一逛,再收两三个弟子。我觉得甚好。”似锦觉得从指尖开始,有火一路在灼烧。他有些艰难地移开了眼,才勉勉强强维持了那副冷淡的样子:“这还差不多。”刚过一会,他仍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不悔”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受百姓敬仰的将军,与无名谷中的淡泊隐士,他当真宁愿选后者墨无涯站起了身,没有答他,只是淡淡一笑,眼中映着粼粼的日光,然后牵着他从宫墙上跃下。风从耳畔掠过,卷来了墨无涯含着许些笑意的声音。“回家。”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有急事,没来得及写。今天多更了一点,明天继续补上今天的算甜吧,大概周末愉快、八十九章太和元年三月, 新帝登基, 减赋税, 推行新政,改科举制, 寒门子弟皆可为官。五月, 设御史台监督百官, 提拔寒门子弟。七月,吐蕃、回鹘使臣拜见, 议定和约,开边贸互市,永以为好互, 开拓了西北商路。同年十月,高丽、南诏各族归顺, 设理番院掌管番邦税款、户丁、驿站、边贸等事务。十一月, 新帝寿宴,一切从简操办。又是一年冬, 纷纷扬扬的细雪飘落,为盛京添上几分冷意。琉璃瓦披上细雪,与朱红宫墙映衬,生出几分古朴的沧桑。扶苏在朝中设了内阁, 下了朝后, 便会在南书房议事。阁内烧着地龙,暖意融融,饮一口今年的新茶, 更添几分惬意。内阁大学士共十人,有些是扶苏在秦淮的心腹,有些是刚提拔上来的。十人对在异族设立政事堂的提议各抒己见,陆一将他们的意见记录下来,然后递给了扶苏。“诸位的意见朕会考虑。今日就到这吧,朕就不留你们用午膳了。”在他们看来,扶苏是一位难得的明君。他冷静理智,运筹帷幄善用人,既不过于傲然亦不会过于谦和,只有一点恰到好处的淡然。“陛下好狠的心,也不赏顿午饭吃,这是要去看淳王殿下练箭吗”大学士里就数李谨言话多,与他的名字呈鲜明对比。他生得俊秀,总是一副笑嘻嘻模样,没个正形。扶苏不紧不慢用镇石压着陆一写满意见的几张纸,才淡淡看了一眼李谨言,“不如朕赏你一顿板子吃”“谢陛下好意,臣无福消受,这就走,这就走。”李谨言把头一缩,脚底抹油一般赶紧溜了。扶苏看了那没个正经的人一眼,莫名想起了墨卿,唇边忍不住含了点笑,低眉敛目间,露出几分难得的温柔。陆一看着扶苏,心中有点难言的闷。虽说他一直盼着自家主子登基,但自从他登上皇位后,便极少露出笑,一直是那副淡淡的、事情尽在掌控的模样。他撑伞为扶苏挡去了风雪,随着他朝为楚亦晟建的演武场走去。纷纷扬扬的细雪染白了朱红的宫墙,一个黑衣长风骑无声无息落了下来,恭敬朝扶苏行了一礼:“陛下,教主派人送来了寿礼。”扶苏微微一怔。长风骑双手捧上了一个锦盒,他伸出了手,掩在龙袍下的手有几分苍白,指尖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微颤,然后接过了锦盒。里面是一个瓷瓶与一把匕首。瓷瓶中是千金难求的解毒药,匕首是墨卿曾经用过的那把匕首寒蝉,前朝兵器大师锻造,吹毛断发。还有一封信,信中唯有寥寥数言。“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君安好。”她的字如其人,疏狂张扬,一笔一划风骨凌然。扶苏看着手中的信,目光深深,似要透过这份信看见写信之人的模样。可是见不到她,如何能安好漫漫的细雪飘着,染白了落月崖的山尖,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墨卿提着一壶酒,怀里不知抱了个什么,去了后山。后山山坡上种了一片梅林,红白交织,像在茫茫雪花里绽出了一点幽幽的红,美极了。树下立着一座碑,碑上刻着隽狂又克制的字十七之墓。墨卿懒懒散散往碑上一靠,像坐在美人榻上一般,提起酒壶就往口中灌去。“今年冬天可真是冷。他生辰到了,虽说该断清楚些,可前两日管不住手,派人送了礼去。”“曲清衡最近不知抽什么风,捡了只小东西回来,一天到晚吵吵,吵得我脑袋疼。”墨卿怀中的小东西突然叫了一声,毛茸茸的头钻了出来,露出一双蓝如皓月的眼睛。她神情虽然有几分不耐烦,却还是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蓝眼睛的小白猫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低低的咕噜声。“我说叫阿白,曲清衡说又俗又难听。说叫小花,他也说难听。不过是一只猫,叫什么不一样么”“所以就叫它小十七了,你应该不介意吧反正这只猫也不丑,有点好看。”墨卿半靠在墓碑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最近的琐事,不时喝两口温酒,又搔搔小十七的下巴。酒见了底,墨卿晃了晃酒壶,有些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抱起小十七,然后伸手扫去了墓碑上刚积的薄雪,“走了。”墨卿撑着一把油纸伞,为怀中小小的猫挡去了风雪。雪纷纷扬扬下着,雪中梅香幽幽,树下的墓碑沉默安静目送着她离去,一如从前。武林最近也是难得的安宁,也许是近年关,大家都在勤勤恳恳准备过年,没时间生出幺蛾子。魏闫难得清闲了几天,听闻扶苏大寿,便其他六派掌门一起送了礼。他顺便也写了封信给扶苏,说了最近武林的一些琐事。值得一提的是,桃源渡的大师姐宋长清在上个月成亲了,对象是天机楼那个吃饭都要算一卦的怪胎洛桓公子。起先许多人还扼腕叹息,如此温柔美人,怎么嫁了天机楼的怪胎后来他们才发现,怪胎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一点也不怪胎,待人好极了。一晃眼,扶苏就登基大半年了。江湖仍是那个快意恩仇,有龌龊也有温情的江湖。落月崖近来快成修仙的地方了,比名门正派还要坦荡浩然。墨卿最近安分的很,每日只管侍弄花草,调戏小猫,顺便和曲清衡冷嘲热讽几句。大奕也逐渐恢复往昔的强盛,天下百姓安乐,纷纷建了扶苏的功德庙供奉。一切都好极了。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少,明天补上,尽量早点更新晚安、九十章太和二年初夏, 秦淮周边城镇水患, 昭帝钦点户部侍郎前往赈灾。初夏的杨柳抽了条, 细柳依依,在夏风中轻轻飘着。身着浅绿罗裙的姑娘手执油纸伞走过了小桥, 桥底乌篷船缓缓划过, 船夫朝路过的行人吆喝着。茶楼中是日复一日的热闹, 说书人醒木一拍,说起了当今的天子。“当今圣上登基两年, 后宫却迟迟未纳妃嫔, 不少大臣上书, 都被驳回。”“照我看, 多半是还还念着落月崖那位呢。”一时间大堂里热闹极了,七嘴八舌说起了天子的闲事。如今大奕民风开放, 官府对百姓言论也不像从前管得那样严, 偶尔说说天子闲事,倒也不是什么罪过。二楼雅间, 墨卿正慢慢品着一杯茶。从打开的窗看去,可将大半个秦淮的街道收入眼中,视野开阔极了。她来秦淮的无影堂分堂查些东西,路上经过了这座以前和扶苏坐过的江湖茶楼, 不由自主便走了进来。等回过神, 她已经坐在雅间里了,堂倌还给她上了壶好茶。明溪春茶,从前喝的那种。茶榻上, 小十七正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闹腾极了。墨卿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大堂中的议论,神情依旧淡淡。她懒懒看向窗外,对面街角,忽然走出了几人。墨卿一愣。似于茫茫人海中的惊鸿一瞥,刹那间失了言语。为首的男子一身月白长衣,端得是月朗风清,身上浸染着江南秦淮养出的温润与北地京都的沉静内敛。他神情说得上是温和,却含着一点久居上位的疏离,恰到好处的,不至于让人敢太放肆。像是有所感觉,他微微抬眼,朝这边投来一眼。墨卿微微一顿,转身避开了他的视线,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淡然。一年多未见,说不思念,都是屁话。她慢慢吸了一口气,狠狠揉了一下眉心,强迫自己稳下不那么镇定的心,然后敲了敲桌沿,声音有些烦躁:“堂倌,结账。”说罢,也不管堂倌有没有听见,她搁了一锭银子,然后抓起小十七就抱在怀里,推门走了。仅仅是那一瞥,扶苏应该是没看清的。不相见也好,省得节外生枝。一人一猫从侧门离去,消失在了人群了。墨卿刚走,茶楼便迎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一位白衣公子直径上了楼,步子很急,对身后堂倌的喊毫无反应。“陛、毕公子”陆一喊了一声,见扶苏走得太快追不上,只得无奈转身给了堂倌一片金叶子,“包个雅间。”说罢,带着身后一干官员急忙跟了上去。“陆大人,公子这是在找谁呢”户部侍郎是个清秀青年,办事很是踏实,陆一对此人颇有好感。“故人。”陆一也不敢多说,只含含糊糊搪塞了他一句。只见扶苏如风一般上了楼,然后直径走到一个雅间前面,伸手推开了门。茶桌上还余着一杯半热的茶,和一锭银子。堂倌跟了上来,见他气度出众,看起来像是贵人。便赔着笑脸,看着扶苏的脸色小心开口:“公子,这雅间的客人刚走,您要是喜欢这间,小的给收拾收拾”扶苏没有答话,他看着窗外,正好能看到他们刚刚走过的那个街角。他的神情有一阵少见的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他微微摇头,说:“不必了,我只是来寻人的。”“方才是谁定下了这个雅间”堂倌挠头想了想,说道:“是是个公子,哎好像又不是,长得很俊,声音有些怪,还抱着只小白猫,那猫怪可爱的。您来的不巧,怕是刚走的。”“有劳了。”扶苏没有说什么,只是朝堂倌淡淡颔首。身后,陆一很是有眼色地给了堂倌一锭银子。一行人走出的茶楼。随行的除了户部侍郎,其余的是秦淮城中的官员。虽然好奇这个“故人”是谁,但没人有胆子敢问。户部侍郎悄悄看了一眼神情淡淡的扶苏,不禁想起之前关于这位陛下与江湖落月崖教主纠缠不清的事,猜到这位“故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神秘的教主。朦胧的月映着秦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