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放到子时。烟火在观星楼附近的宽阔平底点燃绽放,周围还有舞龙舞狮,锣鼓声声,人声鼎沸。墨卿与扶苏站在人流中,周围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两人站得极近,只要微微一抬眼,墨卿就能看见扶苏那如蝶翼一般的睫毛,以及底下那双色若琉璃的眼眸,染着温暖的灯火,让人为之心醉神迷。“砰”漫天的烟火瞬间绽开秦淮城的夜幕被灿烂的烟火覆盖,染得夜幕明亮如白昼。锣鼓声声,还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以及不绝于耳的烟火点燃声。欢声笑语洋溢在秦淮城的上空,抬眼望去,尽是百姓一张张满足的笑脸。墨卿与扶苏站在漫天的烟火下,在刹那间,她甚至动过想与身边之人白首偕老的念头。耳边温热的气息微微拂过,只听得那个清冽缱绻的声音含着清浅笑意响起:“七七,岁岁平安。”墨卿微微抬首,回望着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映着漫天绚烂的烟火,像揉碎了一池的星月,同时又映着她的面容。她笑,同样说道:“哥哥,岁岁平安。”漫天的烟火逐渐湮没了,子时已过,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秦淮城的巡卫也开始在城中巡视,逮捕那些夜不归宿之人。喧嚣散去,墨卿与扶苏正坐在秦淮的观星楼顶楼,将偌大的秦淮城收入眼底。除夕夜的秦淮城家家户户亮着灯火,从高处看去,城中满是温暖的气息。墨卿倚墙盘腿而坐,姿态随意极了。“哥哥,你不回府”墨卿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扶苏,微微一挑眉。“陪你守岁。”墨卿忍不住微微一笑,她都这个年纪了,还陪她守岁看来扶苏是打定主意陪她带一晚上了。“干坐着也怪无聊,不如来壶酒”“也好。”扶苏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某个方向道,“拿两壶伶人醉来。”只听暗处似乎有人低低应了一声,像是她的错觉。墨卿忽然想到了霁府书房那把古琴,便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善琴技”“尚可,不算十分精通。你想听”扶苏瞥了一眼墨卿,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有酒又有美人弹琴,简直是人生幸事,墨卿自然是不会错过的。于是墨卿十分矜持点了点头,含蓄道:“能得扶苏君弹一曲,荣幸之至。”不过一会,古琴与酒都来了。墨卿斟了一杯给扶苏,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有酒有美人相伴,她觉得今夜真是快活极了。两人举杯相碰,相视一笑后举杯饮完。扶苏将朱红古琴放置在小几上,盘腿而坐,轻轻拨动了琴弦云开月明,除夕夜柔和的月色斜斜落入观星楼,为扶苏的衣衫镀上一层浮光,为他更添一份清雅。悠远的琴音缓缓荡了出去,带着难以言喻的平和沉静,含着寻常人不曾有的包容开阔。月色下,悠悠琴音回响,入了无数人的梦,唱着一曲幽幽。令人想起,层层乌云淡去后空阔澄净的天幕,月上中天松涛阵阵而溪石上流水潺潺,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的寂静古刹,古钟一撞,沉寂了世间的红尘与浮华。墨卿凝视着扶苏,他正垂眸看着琴弦,修长的手指流水般拨弄过琴弦。刹那间,墨卿觉得心中被不轻不重撞了一下。世间怎会有如此绝色之人,越是了解,便更教人沉沦。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大概会在七月底完结,下一本准备开校园文,一个学生会长与不良少女的讨债记录,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戳我的专栏,预收一下哦晚安啦、六十一章秦淮的雪夜云开月明, 只有零星星辰细微闪烁, 天际已泛起一丝微光。月已西斜, 月色温柔落在积雪上,映出一片亮银。黎明前的秦淮依旧在沉睡。偶尔传来几声爆竹声, 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观星楼里, 两人靠着矮墙并肩而坐, 微微抬眼就能将偌大的秦淮尽收眼底。扶苏静静坐着,看着秦淮城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与温柔的月色, 神情宁静柔和。他微微侧首, 便看见了靠在他肩上的墨卿, 她闭着眼, 一缕乌发落到了颊边,衬得唇色如朱。许是因为闭着眼, 姿态放松, 平日里眉眼间那沉淀着的一点狠厉便散了。周遭静极了,只有两三声微弱的虫鸣与冬夜的风声。他看着身旁的人, 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唇角,一时觉得岁月如此静好,只盼这夜再走得慢一些。墨卿其实没有入睡,她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放松过了, 懒洋洋的, 什么也不必想,只是纯粹在等待天明。嗅着那熟悉的清涩药香,她恍惚间就觉得, 像是将一辈子都走完了。微光渐亮,漫长的夜终于还是亮了。爆竹声渐渐成片想起,欢笑声远远传来,惊起了枝头的栖雀,扑棱棱落下一片积雪。“天亮了。”微微沙哑,带着几分懒意的声音响起。扶苏侧首看她,只见她依旧闭着眼,神情是平静的,什么情绪也没有。“嗯。”扶苏只是慢慢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蓦然撞入扶苏的眼帘,墨卿睁眼看着他,眼中幽幽,似乎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墨卿的目光从扶苏光洁如玉的额头,落到他雅致如画的眉目,再到他微微抿着的唇,似名家笔下最流畅的一笔,弧形优美,让人禁不住想一尝其中滋味。“七七。”扶苏看着她,忽然开口道。只见,墨卿抬手穿过他如檀发丝,勾住了他的后颈,然后微微抬首像盛夏间,碧波千里,荷叶婷婷,透过朦胧的微光,蜻蜓于池面浅浅一点。扶苏已愣坐在那,那些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的的淡然与从容,在她的面前,统统都烟消云散了。两人离得极近,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柔软的触感从他唇上离开,只见墨卿微微抬首,上挑的桃花眼染着几分迷蒙,眼尾带出了十足的妖邪,一颦一笑皆是勾人。她微微一笑,微沙哑声音近乎呢喃“扶苏君,认真些。”她的话如零星火种投入了干渴的草原,瞬间便燃起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漫天大火。直到被按在墙上一动不能动时,一阵七荤八素后,墨卿才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了。她并不想听扶苏说什么,无论是什么,她都不想听。就这样,安安静静分别,无需再多说什么。直到分开,墨卿还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缓了好一会,意识才逐渐回笼。她抬手摸了一下有点生疼的唇,忍不住微微叹一口气,自顾自说道:“这要怎么见人。”说完,她去看扶苏,忽然看见他那莹白如玉的耳垂染上了薄红,如红珊瑚一般竟有些可爱。墨卿在心底笑了两声,心情忽然就有些好了。“走了。”墨卿舒展了一下腿脚,潇潇洒洒起身,挥了挥手准备离开。然后,一件月白鹤氅披到了她身上,这件鹤氅轻薄且防风,倒十分适合赶路。扶苏垂首为她系好飘带,垂眉敛目时显得面容宁静如玉。系好后,他看着墨卿,浅浅一笑。“路上小心。”墨卿点头应下,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是兔起鹘落间,那道月白的身影便如一抹云,再也寻不到踪迹了。扶苏在观星楼上站了许久,直到秦淮又飘起了小雪,细雪飘入观星楼,落在了他的掌心,融成了冰凉的水。随后,他也离去了。两人离去的方向,恰好相反。盛京,皇宫。宸安殿内,侍女鱼贯而入,动作极轻,纷纷垂着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床榻上,传来女子懒懒的娇笑。“慕郎”娇柔含情的轻唤后,便是一阵衣物摩擦声与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红帐后,姜如姬心满意足躺在意中人的臂弯中,漂亮的眼眸半阖,看不出半点太后的威仪,就像位普通的闺中夫人,慵懒娇媚。姜如姬轻轻嗅着慕尘身上那似有似无的幽幽兰香,声音近乎呢喃:“叫我如姬。”慕尘那双向来冷淡无波的眼飞快掠过一点什么,他看着怀中的女子,薄唇微动,垂眸轻声道:“如姬。”他的声音似泠泠玉石相撞,冷清极了。念着她闺名时,多了些柔和,倒生出几分缱绻,让姜如姬忍不住晃了晃神。“该起了,胥大人一会要到了。”姜如姬抬手搂着他的脖子,埋头在他怀中,娇懒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慕郎,昨日夜里,我梦你了。”姜如姬没看到那一瞬间慕尘的神情,只听到他轻声问道:“梦见什么了”“梦见你我只是一对寻常夫妻,你是那世家公子,我还是尚书之女,成亲后儿女成双。”顿了顿,姜如姬抱着慕尘脖子的手紧了两分,她那近乎呢喃的声音险些连慕尘也没听清。“真好。”姜如姬这样说。慕尘抬手轻抚她的长发,神情依旧是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如今也很好。”慕尘这样回答。世家公子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下榻,更衣,宫女伺候着梳洗。一如既往的,慕尘为姜如姬挽好了发。两人一同用过早膳,依旧是精致却清淡滋补的东西,日日如此,让人提不起一丝兴致。用完早膳,姜如姬披了件朱红鹤氅,更衬得她肌肤胜雪而红唇艳艳。慕尘送她至宸安殿宫门,知她准备去御书房与东瀛使臣面谈。即将踏上软轿时,姜如姬忽然回头朝留在宸安殿的贴身侍女说:“午膳放辣,让御膳房做鱼。”慕尘微微垂了眸。他喜欢吃辣,也喜欢吃鱼。姜如姬记在了心上,但她是不喜辣的,堂堂太后,竟愿意去迁就一介男宠,他该感到荣幸么再次抬眼看去,正好对上姜如姬的眼。她极快眨了眨眼,唇角略略弯起,流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俏。不由自主的,慕尘也朝她极浅一笑。眼看着软轿远去,慕尘重新走回殿中,一如既往开始练字。闲来无事,他便会练字。负责清扫的宫女安静走来,轻手轻脚打扫着。“你。”慕尘抬眼看着正在擦拭茶具的清秀宫女,声音冷清,“过来研磨。”宫女似乎有些惊惶,但只得依言放下茶具,慢慢朝慕尘走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飞速碰撞了一下。流露出几分不寻常的味道。作者有话要说:来点甜甜的开胃菜,后面可能就没这么甜了看见我老母亲般的微笑了吗、六十二章六十二章宸安殿中安静极了, 慕尘提笔蘸墨, 敛目安静悬腕书写。他的字极其俊逸, 风骨凌然。若是拿出去,只怕会被一众文人追捧。毕竟, 当年曲家大公子的字, 素有美誉。一人写, 一人研磨,殿中静极了。一首诗写完, 慕尘淡淡瞥了一眼, 随后就拿起那张宣纸, 扔到了一旁的宫女手中, 声音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挂起来。”姜如姬喜欢他的字,便在日宸殿中设了小阁, 用来挂他的字画。宫女低头喏喏应下, 在接过宣纸那一瞬,她摸到了藏在下面折好的信, 飞快看了慕尘一眼后,她正准备无声无息把折成小块的信放入袖中“凤印在日宸殿中,胥蘼君不妨随哀家进来。”姜如姬那含着许些疏离与威仪的声音从殿外响起,并逐渐逼近。寝殿殿门前的宫女纷纷行礼, 恭敬道:“太后娘娘金安。”窕身影踏入殿中, 身后还随着一人。宫女脸色不禁一白,背后的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裳。她强忍着颤抖,飞快将那信放入了自己的衣袖中, 然后捧着那副字画,垂首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太后娘娘金安。”声音还算是稳的,只是尾音颤了颤。姜如姬缓缓停下了脚步,面上那矜贵客套的笑也逐渐淡了下去,她细长的眼尾微挑,尽显威仪之态。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跪在面前行礼的宫女,视线平平滑过她捧着的那副字画。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1朱红的唇微微一翘,带出几分意味不明的笑:“这诗倒是很好。”慕尘面上依旧平静冷清,看不出半点异样。他轻轻将狼毫搁下,对着姜如姬说:“不过是翻阅诗集看到的诗,便用来练字了。”“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是慕郎思家了,不满这皇宫呢。”姜如姬微微笑着,也教人看不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等慕尘再说什么,她便给他介绍起了身边这位妖艳的黑衣女子:“这位是我同你提过的胥蘼君。”°蘼,东瀛杀手组织之首。慕尘听说过此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是个容貌极其出众的妖艳女子,一身黑衣如夜色一般,流露出几分神秘。°蘼微微一挑眉,神情说不上有多尊重,哪怕是面对姜如姬,她依旧是有些随意的。看着眼前冷若冰雪的男子,她忍不住微微一笑,说的也是盛京官话:“想必这位就是慕尘君了,常听太后说起,今日一见,果然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