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守卫。这一折子正挠在了唐太宗的心上。泾阳和渭水盟约都快成了他的心病,若是泾阳能够就此训练甲兵、增强防御,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朝廷上正是君臣同心,共同对付突厥的关键时刻,为了给关陇世家一个面子,他只派了两个教官去训练甲兵,至于泾阳府参军,则交由赵家举荐。赵氏率先低头,朝廷有心回应,这一来一往之间,倒是显得越发热络。原先看着十分低迷的赵家,又这般强势地重回世人眼中了。倒是元家和于家那边,先前向公主府示好,送了一车好礼,公主府虽然接了,但第二日立刻准备了回礼,在这之后,便再无走动。这两家便明白,公主府那边是不愿意与他们更进一步相交了。还有赵释打伤元经和于畅一事,三方都有损伤,说起来,还是赵释受伤最严重,差点连命都丢了。元经和于畅的伤,用了云笙的伤药之后,很快便好了。更何况,赵释醒来的第二日,赵谦便亲自上门道歉了。他虽道歉,但绝不和解。如此一来,他们和赵家这一门的关系又断了。说来说去,在这一系列的事情中,受到损失最严重的还是他们。只不过当初祸事源头是有元鸿和于乐惹出来的,他们也无从辩解。当初跟着他们的另外两个世家,已经开始抱怨不满了。虽然事实已然如此,家族却不可以停滞不前。就算目前情况不是很理想,几大家族还是趁着眼前的情况,开始囤房囤产业。赵谦的示好,让云笙也送了大大的一口气,如今虽然还是在夏天,她却开始已经考虑冬天的事情了。随着人流的增加,泾阳已经逐渐表现出接待力不足的缺点,需要尽快扩展地盘。新丰的施工队发展的不错,自云笙离开后,钱东叔又扩展了好几队人。前些天她让人带信过去,请他们过来帮忙,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然而无论是坊市的修建也好,新房子的搭建也好,地皮的买卖也好,都需要经过泾阳府的同意。赵谦原本就知道云笙是经济方面的奇才,她若是愿意将泾阳发展成第二个新丰,他也是愿意的。但泾阳与新丰不一样的是世家林立,在泾阳发展经济,极有可能会威胁到各大家族的利益,所以对于云笙的到来,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观的。如今,他与于家和元家都撕破了脸皮,就直接不管这些了。云笙要作甚,他便全力支持,与当初的崔博并无二致。云笙的第一个项目,便是修建澡堂。读书人大多自诩性情高洁,外表也爱干净整洁,故而这一次的澡堂项目,便是针对这群人的。县城内的地皮是有数的,云笙要建新的澡堂,必然要去找一块新地皮,而那块地皮,恰巧有另一个世家看中了。对泾阳人来说,如今建酒楼建客栈才是最赚钱的,将地皮用来建澡堂,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于是,这矛盾又产生了。云笙原本是打算用钱来解决此事的,同样看中这块地皮的人,大家来竞价就是了。可别人不这么想。就算是有赵谦在其中转圜,这世家的人便直接叫唤了:“这是我们泾阳的地方,贵主虽然尊贵,但也不能插手我们泾阳事务。”云笙简直被气乐了,原本好生商量的态度瞬间变了。只见她从主坐上起身,眼中泛着冷光,嘴角却挂着笑:“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甚时候泾阳这地方,是你们的了”莫非你们是这泾阳的土皇帝她只差把这一句话说出来了。原本叫嚣着的人瞬间被吓得满身冷汗,纷纷起身行礼,大叫不敢。云笙却懒得于他们纠缠,叫了人就直接离开了。第二日,她还未想要好如何操作,崔博便来告辞了:“原是不放心你,所以在泾阳住了些日子,如今看你已经打开了好局面,我也不便久留。昨日那些人你且别管,先安心歇着,此事我来处理。”崔博要去赴任,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是太原少尹,泾阳是他的辖地,其余地方也是他的辖地,只要他有心,他们双方便可以合作,以泾阳为中心,带动其他地区的发展。将崔博送到城外后,云笙发现他竟然还戴着之前那根木头簪子。这一回,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了,笑着问道:“崔少尹头上这根我木簪见了许多次,只是这木料也好,做工也好,终究不符合你平日的用度,你一直戴着它,可是有何讲究”崔博一愣,随后摸了摸头上的木簪,似怀念又似怅然:“这根簪子一直是我的一个念想,你就当就当是友人赠送于我的吧。”云笙任是再冰雪聪明,也有些糊涂了。这既是念想,又说是友人赠送的。如果是友人赠送,那直说便是,为何又要说就当是。这其中的关系,当真是纠结。倒是马周,从他的话语中,也从那根木簪中,似是看出了甚,看着崔博的眼神十分复杂。他忍不住当着崔博的面牵住了云笙的手,声音低沉道:“三郎说是友人赠送的,你便当是友人赠送的吧。”云笙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或许是知道内情的,笑了笑以后也不再多问。崔博走后第二日,赵谦忽然拿出了一张规划图和一封太原府发下的公文。他说,太原少尹已经向圣人递交奏折,圣人同意泾阳按照此规划图开展,要求泾阳府上下一心,按图做好建设,不得违背。泾阳世家气得在家掀桌子,可是崔博忽然给他们来了一手,朝廷都已经同意了,尚书府已经发了公文,他们又能如何呢云笙看过规划图的拓印件,发现规划图正是她原先做的,崔博曾经借走过几天。没想到他憋了几天,竟然做了一件这样的大事,为她扫清了许多障碍。马周得知后暗暗握拳。他的眼中黑潮汹涌,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的官职,还是太小了。他应当加快速度,这样才能帮到阿笙。一转眼,大半个月过去了。钱东等人已经到了泾阳,也拿到了云笙手里的图纸,开始打地基造房子了。云笙这一套澡堂分男女两个部分,澡堂建造就按现代最简陋的那般来,其中一部分用石竹作出一个个洗澡的空间,门栓从空间里面栓,洗澡的水则用喷头的形式。除此之外,洗澡的小空间里面木头做的小柜子,这是专门用来放衣裳和贵重东西的,喷头边在墙上钉个钉子,用来挂石竹编的盒子,这个盒子则是给客人们用来放澡豆或者香胰子的。这一部分的建造是占了大头的,价格也是最便宜的。另外的,便是建水池子。这水池子是用来泡澡的,有小间的,也有大间的。大间的是普通的装修,价格便宜一些,可以花几个钱请澡堂子里的人帮忙搓澡。这小间的,便是贵宾级别的待遇了。首先,小间的水池底下是捡着好看的鹅软石铺的,铺完以后,要用大石头建个两三阶的阶梯,尔后,池子里要有让人舒舒服服靠躺的,又不磨人的大石头。这石头靠躺的边上,插了个高于水面的石竹托盘,这样,便是泡澡时,也能喝点酒,吃点东西,这一吃一喝间聊天的劲儿就上来了,消费水平自然就提高了。因着这般设计,水池子就不能小,房间里还得明亮赶紧,水池子边上还要放美人榻。除此之外,整个澡堂子里都是铺上暖气管道的。这里赚得就是冬天泡澡的钱。正在云笙忙活这些事情的时候,公主府来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客人赵释。云笙和赵谦还在合作期间,自然也要对他的嫡长子示好。她让人请赵释坐着,又让人赶紧上茶,赵释忙起身拒绝道:“叨扰贵主了,赵释此番前来,是有些事情想要求贵主。”云笙虽然外表只有十五岁,但心理年纪比他大多了。赵释在云笙心中,不过就是个孩子罢了。她格外耐心道:“咱们说事情,也坐着,吃着,喝着,慢慢说,这样才好把事情说清楚。”说完,仍然是让人上了清茶和糕点。赵释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贵主为何不问问我,为甚要做那些愚蠢的事情”愚蠢的事情云笙略一思索,便知道他说的是前段时间埋伏元经和于畅之事了。他这么问,她便道:“我想着,你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我不知其中缘由,不如由你告诉我吧。”赵释这会儿看起来就像是个青涩的少年。他不好意思道:“我不像贵主这般聪明,也不像耶耶那般周全有魄力,我太笨了。其实我知道,是我立身不正,才会被抓住了把柄,逼得耶耶用良田来换我。绿竹的死,该负主要责任的,也是我。只是于家和元家实在是太过卑鄙无耻了,那一日,我是真的没打算苟活了”“元鸿和于乐都不顶事,元家和于家,都是靠着两个老人支撑着罢了。我总想着,我将他们毁了,我也就此去陪绿竹和孩子,那么于家和元家便不能再给耶耶那么大的压力,还有,我是不中用了,但我家二郎聪明伶俐,耶耶多吸取我的教训培养他,赵家下一代便还有希望”说着说着,他的眼眶就开始发红了。云笙递了一杯茶水给他。看样子,亲眼看到绿竹的死,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大到他想自暴自弃放弃自己的生命。这个故事里,他既有少年人的单纯,又有世家子的狠辣。赵释此人,未必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云笙喝了一口茶,心中拿定了一个主意。她忽然抬头,看着赵释,问道:“你想不想,暂时离开泾阳”“离开泾阳”赵释惊讶地看着她,随后有些无措道:“我从未这般想过。”云笙便笑道:“泾阳有太多伤心事,你便离开泾阳,去别处看看吧。大唐国土广袤,在这一片土地上,每天都在发生稀奇古怪的事情,你应当去看看的。”“你不知道吧,江南道单家的嫡长子单容,就在军营里。你若真的觉得自己无用,便去那里锻炼一下。两年后,你再亲口告诉你耶耶,你能不能够撑得起赵家。赵释,给自己一点时间试试吧。”第268章在云笙的牵线之下,赵释离开了金阳,独自去长安游历。云笙托了单容照顾他,他经历丰富、能言善道,赵释跟着他,也能学到些东西。这件事定下后,赵家主母当天在自己房里哭了一晚,但第二天还是若无其事的给儿子整理远行将要用到的东西。可见天下慈母,爱子之心都是一样的。赵释走后第二日,云笙在图书馆上完了课,见时间还早,便去云家家学考教云氏学子的功课。没过多久,她便听到忠仆来禀报说,赵谦和赵涛在外面求见。她想了好半天才想起,赵涛正是赵谦那个年方八岁的嫡次子。云笙不知赵谦想要作甚,但最近双方合作的不错,赵谦又是这泾阳府的老大,便立刻放下了手中之事,亲自去见他了。卢康安排了待客的房间,亲自出去接了赵谦和赵涛进门。说到卢康,这里又不得不再提一下他的故事。卢康为卢家千里迢迢赶到泾阳,谋取一线生机。云笙给他出了个难题,要他在十日内得到云家诸位学子的认可。若他能完成这个考验,她便如他所愿,力排众议重用他这卢家人。卢康心血澎湃,义无反顾的接下了这个考验。原本卢康并未将这事看得很难。他是范阳卢氏嫡长子,才学为人皆是顶尖的那一波。他以为凭他的本事,教几个小郎君小娘子读书,令他们心服口服,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然而一直到他进入学堂之,他方才明白自己太过小看了云家学子。这云家学子共三十几人,以五人为首。那五人分别是云集、云舒、云成、云熙和云洁。这五个孩子乃是云笙亲自挑选的。她带着他们到泾阳,亲自教授武学,亲自喂他们讲课,亲自带在身边指导。便是家学建立以后,他们的武艺,仍是由云笙亲自教授的。双方之间,虽无师徒之名,但有师徒之实。在云氏诸子面前,他们不仅更加见多识广、才学超卓,他们的地位也天然尊贵。卢康显然也是一个极其聪慧的人。刚进家学,他便发现这一点。之后,他立刻围绕着这一点制定了计划。只要这五人真心实意认可他,那么剩下的人便也不成问题了。初次授课,他便做了一张试卷摸底,用来了解学子们的学习进度。考试过后,他又以此为依据,分了三个进度,分别教学。除却读书识字以外,他还将世家的琴棋书画、礼仪规矩、茶道花道等一一讲述给他们听。学子们接受良好,态度恭敬,学得也十分认真,与他相处得十分融洽,卢康便满以为云笙的考验,对他来说已然不成问题了。如此过了五天以后,云笙却给他泼了一桶冷水,将他彻底浇清醒了。她将卢康叫到了公主府,让他在议事厅的屏风后面安静呆着,然后又将云家诸子召唤到公主府,询问他们最近的学习情况。当她问起新来的先生时,学子们大多都说他学识渊博,有教无类,是一个尽心的好先生。但当云生问他们是否认可且敬佩这位先生时,学子当中几乎无人说话。卢康在屏风后面目瞪口呆。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十分不解。莫非,他们这五日的和谐相处,都是假的云笙见他们都不说话,便只好点名询问。她看向云集,问道:“云集,你素有长姐风范,便先由你爱说说,你可认可敬佩这位先生”云集出列,微微低垂着头,拱手行礼后,斟酌道:“卢先生的才学是无可指摘的,他上课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