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卫生间,我已经安排好了。”长安嗯了一声,推开老式的钢窗,看向董伟林口中所说的侦察连。透过大树繁茂的枝叶,长安看到那幢四层框架式结构的楼房与其他营房并无二致。推拉窗亮得宝石一样闪着光,窗台没有任何杂物,可能是出去训练的缘故,整栋楼房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转过身,对董伟林说:“谢谢您,我们很满意。”“客气啥,应该做的。哦,对了,吃饭你们就在部队食堂吧,宿舍这边也不适合架灶生火。”董伟伟指了指狭窄的走廊。长安点头,“那就打扰了。”“行,你们先这样住下,有需要随时和我联系。”长安伸出手,“谢谢。”董伟林握住长安的手,然后松开,“那你们安顿收拾房间吧,我回去了。”“我送您。”长安作势欲出,却被董伟林拦住,“不用,不用,人民子弟兵不兴这一套。”董伟林脚步如风的大步离开。长安走出房间,冲着在院子里扎堆唠嗑的三十几名工人拍了拍手,“开会”工人们看看她,只有少数几个人从台阶上站起来,其余的人,不是继续插科打诨,就是闭着眼睛睡觉,对长安的话置若罔闻。“集合开会”长安加大音量喊了一声,这些人才磨磨蹭蹭地起身,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不情不愿的朝长安站的位置走了过来。长安眉头紧蹙,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接下来,长安按照名单四人一间分了宿舍,因为是工地唯一的女性,所以长安自己分了一间,位置在一楼,方便处理事情。接下来就是安顿,打扫,长安的行李很多,她光是整理带来的工具书和资料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等她把行李被褥都收拾妥当,张杰在外边喊,“吃饭了。”长安应了一声,拿起书桌上的工程图纸,走了出去。“工人们去了吗”长安走下台阶。“早去了。咱们也得快点,不然就要饿肚子了。”张杰摆摆手。长安笑了笑,快走两步,跟上张杰。第十六章 餐厅风波长安走进宽敞明亮的部队餐厅,却不禁皱了下眉头。蓝色的制式化桌椅坐满前来就餐的官兵,虽然人多,可秩序井然,有条不紊,反观她带来的工人们,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们三五成群占着一大片饭桌,吆五喝六,大声喧哗,还有过分的,竟脱鞋踩凳,随地吐痰,引来官兵侧目。“长经理,走啊,打饭。”忙活了大半天,饥肠辘辘的张杰完全没注意到长安表情上的变化。“嗯。”长安接过张杰递来的不锈钢餐盘,到窗口领餐。红烧带鱼、土豆炖鸡块、醋溜土豆丝、炒三鲜、紫菜汤。荤素搭配四菜一汤,主食是大米,此外每人还有一个梨或是苹果。看到长安端着盘子朝工人那边走,张杰不禁叫道:“这儿有空位,不用过去跟他们挤”长安仿佛没有听见,她一手拿着图纸和手机,一手端着餐盘,姿态平稳且快地绕过附近就餐的士兵,径自朝乱哄哄的角落走了过去。张杰见状,只好追了上去。长安的出现犹如一只飞舞的蜻蜓忽然搅乱了平静的湖心,在76部队餐厅里激荡起一片涟漪。“快看”“那是首长家属吗怎么到餐厅来了。”“不认识。”说不认识的战士还在抻着脖子瞅。“嘿嘿。长得可真漂亮”“是啊,跟电影明星似的,还有个头,和模特一样高。”“嗤是比模特还要高”“咳咳”班长敲桌子,“吃饭”长安走到几个年长工人的桌前,放下餐盘,礼貌问道:“我能坐这儿吗”工人们互相看看,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斜着眼睛自下而上瞥了瞥长安,然后朝一边的空位努努嘴,“坐吧,大领导。”听到这声别有深意的大领导,其他几个人哄然怪笑起来。他们看着长安的眼神,明晃晃的挂着轻蔑和讽刺。张杰皱起眉头,刚要凶他们几句,却被长安用眼神制止。“好啊。”长安神情大方地坐下,她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斯文地吃将起来。张杰也坐下来,他用筷子点了一圈,警告说:“都不许过分啊。”“嗤”络腮胡显然不吃这套,他啪的丢下筷子,赤脚踩在凳上,凶巴巴地说:“张技术员你说这话啥意思啊,威胁我们,是不”“你”张杰气结。“张工,稍安勿躁。”长安拍了拍张杰的肩膀,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她完全没有张杰冲动干仗的架势,反而姿态优雅大方的像是正在参加宴会的贵宾。几个工人看着她,表情都有些呆。啥意思啊,这个小丫头片子想耍啥花样长安没有纠结刚才的事,而是指了指他们剩了很多饭菜的餐盘,提醒说:“不要浪费。”工人们面面相觑,络腮胡咧嘴冷笑,“呦这么快就逞起官威来了啧啧啧,这女人得了势就是不一样啊,兄弟们,瞧瞧,看把大领导给牛的,管天管地还管起别人吃饭放屁来了。唉,可怜我们的胡经理啊,好好的项目硬是被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给抢了,真他奶奶的憋气”“你别血口喷人胡胜利是嫌弃这个项目太小,所以主动退出的,和长经理没有半毛钱关系”张杰忍不住替长安说话。长安这边却是若有所思。原来这些工人是胡胜利带出来的。胡胜利这个人,长安不熟,但是听师父易键璋说过,此人功利心重,一心想进集团高层,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就任项目经理时,非重大工程不接,像这次的道路改造项目,因为造价低,影响力有限,他托病给推掉了。所以易键璋才在公司头疼项目经理人选的时候向领导推荐了长安。大家都以为这是公开的事情,不会有人拿来做文章,可是今天看工人的反应,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长安思考的功夫,张杰和络腮胡他们已经吵上了。“没关系没关系那么多有本事的经理们不来,偏偏把机会给了她我看啊,帮她说话那个易老头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背地里肯定早就勾搭”“赵铁头,你再无理取闹,肆意污蔑长经理,我立刻向公司汇报”络腮胡一听恼了,他咣地拍桌,跳了起来,“我操老子今天还真就不怕了打电话有种你现在就给公司打电话,看谁眨下眼,谁他妈的就是孙子”“你孙子”张杰脸涨通红,浑身打颤。“他妈的你找抽”络腮胡扬起拳头。张杰也头爆青筋的冲上去。附近的官兵纷纷朝这边张望,有军官起身想过来劝架,却看到之前坐着不动的女子忽然站了起来,将一盘汁水淋漓的饭菜悉数扣在络腮胡的嘴上。顿时,一切嘈杂的声音都静止了。就连当事人之一的张杰,也瞠目结舌地看着面沉如水的长安,说不出话来。络腮胡的嘴上黏着几片破损的菜叶,气得像头发怒的雄狮一样鼻孔里喷出阵阵浊气,仿佛随时都要扑上去把长安撕碎。其他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就在气氛凝固到结冰,一切都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的时候,长安转过身,神色平静地向官兵说:“对不起,打扰大家用餐了。为了表达歉意,今天的卫生,由我们负责打扫。”她转过身,对络腮胡赵铁头说:“我不会向你道歉,因为你这张嘴,欠抽但我会给你两个选择,一,用你面前的盘子扣我头上,之后给我滚出龙建。二,带着工友们打扫餐厅卫生,并写下保证书,保证你们今后守规矩,懂礼貌,才能继续留在工地。”她扶着桌沿儿坐下,把自己没吃多少饭菜的不锈钢餐盘慢慢推到络腮胡面前。时间再一次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坐不动的长安和她隔壁气喘如牛的工人身上。谁也猜不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几个胆子小的战士竟抓紧了自己的餐盘,生怕像刚才一样,冷不防地被人泼一脸。十秒二十秒一分钟两分钟就在秒针向三分钟跳的艮节儿上,赵铁头猛跺了一下脚,指着长安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地吼,“算你狠”长安笑了笑,探身把推走的餐盘一点点拽回来,她一边拿筷子,一边瞥了一眼快要哭出来的壮汉,“那你就是选择二了”赵铁头欲哭无泪。“哧”张杰忍不住笑出声来。二的确是二。第十七章 出奇制胜张杰清醒后后怕不已,他瞥了一眼正在餐厅里打扫卫生的工人,悄声问还在吃饭的长安,“你怎么敢打赵铁头他可是龙建出了名的地头蛇,前些年和外包方抢活儿,差点把对方打残废,你说,万一,万一刚才他打回来,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扛得住”长安放下筷子,拿起拳头大的水梨啃了一口,点头说:“扛不住。”“你看,你也知道后果严重,可刚才还那么冲动,简直吓死个人”讲话带着南方口音的张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说实话,他是真的怕,越想越怕。长安拍了拍张杰的肩膀,“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在双方争斗中,若能速胜,即使谋略欠佳,也要采用这个计谋。赵铁头根本没想到我会动手,这就占了一个奇,一个快,最重要的,是我的气势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打乱了他的阵脚,所以我才能准确无误的扣住他的命门,一击制胜,明白吗”如果时机选的不对,或是方式绵软,可能今天的结果又会是另一番情景。张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挺有道理的。”出奇制胜,速战速决。长安的奇招看似野蛮暴力,却最直接最有效。长安向后瞥了一眼正在骂骂咧咧扫地的赵铁头,目光渐渐变得冰冷,“他怎样说我没关系,但是污蔑易工,我却是不能忍。这一巴掌,还是打得轻了。”“这一巴掌,你不打我也要打,这种人,就是欠揍。”技术部的张杰曾受过易键璋的教导,极其敬重易键璋的为人,所以他才会尽力维护长安。不过,张杰还是感到一丝疑惑,“你怎么笃定赵铁头不会攻击你呢”刚才的二选一,着实让张杰捏了一把冷汗。长安啃了口梨,起身开始收拾餐盘,“他若有那个本事,也不会四十大几了还窝在工地,连个工长也混不上。他啊,顶多算是一头狐假虎威、欺软怕硬的犟驴儿,这种人,看似嚣张得很,其实内里空荡荡,纸糊的人儿一样,一戳就破。你看,今天我戳到他的痛处,他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你是说,赵铁头,怕失业”长安扬起眉,嘴角似笑非笑地一勾,“你说呢”张杰眼睛珠子来回轱辘了几圈,嘿一声笑了,“的确,他那么没有底线地抢活儿干,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嘛他年纪大了,龙建的工作不敢丢,也丢不起。嘿嘿,瞧我笨的,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儿居然要和他硬碰硬。”长安抿嘴微笑。张杰仰头唉了一声,感慨的说:“你知道吗来之前,易工找到我,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要照顾好你,配合你的工作。呵呵,可是现在看来,我们之前的担心全是多余的。你看,你连赵铁头这样的人都可以搞定,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他伸出大拇指,晃了晃,真心赞道:“厉害。”长安把他的手指拨到一边,摇摇头,说:“这才只是个开始,如果我猜的没错,以后,那才是我和他之间真刀真枪的较量。”张杰愕然,转头看着旁边的长安,那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像是战士钢枪上的刀刃,棱光闪烁,透出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夜晚。部队已经吹了熄灯号,大地一片静寂。宿舍里,书桌前的长安放下铅笔,阖上眼睛,用拇指和食指挤压按揉着眉心,试图减轻偏头疼带来的痛苦。她自己也记不清,这个病从什么时候开始折磨她的。大学还是更早一些,那个送走父母后去南山痛哭的深夜她记不清了。只记得每一次头痛都是一次漫长而又痛苦的折磨,从初始几个小时发展到后来的几十个小时病程,脑袋里的血管像是心脏似的,不间断的,在里面跳蹦着疼痛。这种痛,不会一下子致命,却会持久的,残忍地折磨着人的神经,挑战着人的承受极限。长安按揉了很大一会儿,才勉强睁开眼睛。她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苍白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用力吸了口气,扶着后脑站了起来。她要去趟卫生间,然后回来强迫自己睡觉。院子里很黑,她打开手机照明灯,沿着坑洼不平的小路朝侦察连的营房走去。这是她第一次过来上厕所,所以路还不是很熟。因为天太黑,她只能凭着印象朝前走。还是走错了。她看着面前一人高的围墙不禁捂住了额头。看到前方亮着路灯的营房楼,她索性不再折返,大着胆子从一旁黑乎乎的林子里小跑穿过,之后又气喘吁吁地跑上台阶。楼道里也是黑的,空气里飘散着混合了消毒水和男性体息的独特气味。她一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