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在雪松宫长大,生性纯良,不谙世事,往后做事若是不妥当的地方,还望众爱卿多提点帮衬。”想起赵三思那副乖巧的模样儿,赵瑾又微微叹了口气,“往后,相信在各位爱卿的齐心协力下,她也定会是一代明君的”前朝,赵瑾正在给百官周旋这事。后宫,顾夕照也在循循教导着马上就要一步登天的小皇子。如今,礼部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顾夕照也已经派人将昭和宫收拾妥当,不出意外的话,早朝一散,立储的诏书就会发出来,昔日雪松宫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子就要入主东宫,成为这大昭未来的国君了。不过,赵三思显然没做好准备,听说顾夕照要把她请出长乐宫了,一夜没睡,偷偷泡了半宿的凉水,想把自己又弄生病。眼下,顾夕照收到她身体不适的消息,直接打发了后宫前来请安的妃嫔们,就匆匆赶来了撷芳殿,过来瞧过人了,才知晓这位二皇子打得是什么主意。“虽然脸色是有些不大好看,但并没有发热。”眼下还早,太医院的张太医昨儿沐休,今日还未进宫当值,顾夕照也不敢轻易请其他太医,找了自己宫中略懂些医理的嬷嬷过来瞧了瞧,未瞧出什么大碍,她才算放下心来,但一看她那副心虚的模样儿,就将她的心思猜到了几分,找了个借口,支开了蝉儿等宫人,才戳着赵三思的额头训,“如今虽然升温了,但料峭春寒,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若真折腾个好歹出来,难受的可是你自个。”瑶妃在世时,从没隐瞒过赵三思的处境,赵三思从懂事起就知道,她的身份是母妃拿来争宠的手段,只是她的到来并没有让她“母凭子贵”,反倒注定了她这一辈子不得不谨言慎行的尴尬处境。若是换了旁人,这般处境难免生出许多不平来,被冷落了这么些年,巴不得有朝一日能一步登天,将昔日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脚下。但赵三思却从没生出过这种心思,一是瑶妃当初虽然脑子一热撒出了这么一个弥天大谎,但后来看开了,对她也算尽到了一个母亲的责任,知晓是自己害了赵三思一生,除了在她身份上的事严厉了些,教她的其他人生道理却是十分随和。二是赵三思生性就不是个心胸狭隘的,别说对其他尊贵的皇子公主生出什么不甘的心思,反倒因为揣着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她甚至畏惧站在人前,若不是那日阴差阳错地躲在了这长乐宫,遇到了顾夕照,在她看来,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个越发偏僻荒芜的雪松宫了。如今在这长乐宫受了顾夕照几日的照顾,赵三思是由内到外地依赖着顾夕照,留恋着这处宫殿。虽然顾夕照说话的口气有些凶,但话落到了那句“难受的可是你自个”上,赵三思又觉得有欣滋滋的,心想着夕贵妃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着想,也就不怕顾夕照生气了,又扯着被子把自己捂紧了些,故意咳了两声,“我也不想生病的,但如今病了,我也没办法。”不见棺材不掉泪。顾夕照想着方才从蝉儿那里问来的话,又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小兔崽子操碎了心,结果这人还在跟自己玩套路,彻底没了好脾气,往外瞧了一眼,没见人过来,便大胆地拧上了赵三思露在外面的耳垂,“方才我问了蝉儿,她说你昨晚叫水沐浴,折腾了半宿。也亏的你这身体底子好,不然今天真的病了,你看我不收拾你。”赵三思还没见过这般风仪尽失的夕贵妃,先是吓了一跳,直到耳朵上的痛感清晰起来了,才傻乎乎地眨巴了下眼睛,莫名地觉得泼妇的夕贵妃竟然还有几分可爱。顾夕照被她呆呆的视线看得有些恼,“你在看什么”“贵妃凶起来也好看。”“”一拳打在棉花上,顾夕照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想再用力拧两下,但眼神一扫到那小傻子的痴傻表情又狠不下心了,只得松了手,清了清嗓子,继续凶巴巴道:“严肃点儿,我好生同你讲讲道理。”“哦。”赵三思眨了瞎眼,又将被子下推了一点点,露出了整张脸,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儿。顾夕照实在拿她没办法,看着她头顶那乱糟糟的头发,憋着的一股气莫名又散了,语气也情不自禁地软和了下来,“这几日,我日日带着你去给你皇兄请安,你当也明白了如今这局势。”一说起这个事儿,赵三思整张脸都垮了,眼神也游移了起来,也不知在看着哪里。“我知晓你不乐意这位子,但如今局势就是这般。”她这副模样,顾夕照也有些于心不忍,暗自叹了口气,“昭和宫已经收拾妥当了,今日即便你真的病了,也要搬进那里去。况且,按照伦理纲常,你是我的小叔子,若不是皇上准了,你又还小,你还以为你能在我的长乐宫住下”赵三思往外翻了个身,滚到了床边,面对着顾夕照,突然就抱住了她的腰。这太出其不意了,顾夕照愣了一下,随即赶紧往外瞧了一眼,没见着人才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地将人拉开了一点,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到了嘴边的“二皇子自重些”又压了回去,转而道:“二皇子总要长大的,将来还是一国之君,应当勇敢些。”赵三思却是摇了摇头,“离开了雪松宫,除了贵妃的长乐宫,我觉得哪里都害怕。贵妃,我怕。”“往后整个大昭都是你的,这天下之人,都是你的子民,你怕什么”顾夕照笑了一下,听到外头有脚步声过来了,又退开了两步远,“二皇子可不能再任性了,若是喝了药,身体还难受,等到了辰时,我便派人去请张太医过来。”赵三思没搭腔,见到蝉儿端着药碗过来了,又悄咪咪地往里面翻了个身,“我不难受了,不用喝药了。”顾夕照如今也知道她不爱喝药,见着她的小动作,有些想笑,“这草药不算苦,也只是一个预防作用,快些喝了。”赵三思仍旧没搭腔,顾夕照便端过了药碗,轻声吩咐蝉儿去拿几块蜜饯来,“今日这药若是不喝了,那新送来的牛乳我又拿去泡澡了,不给你煮来喝了。你若是听话乖巧些,往后你昭和宫的膳食,我日日吩咐御膳房给你煮碗牛乳。”说罢,赵三思翻身就爬了起来,端过药碗,蹙眉看了一眼,这才一口喝了,喝完吐着舌头,一副苦哈哈的模样,“贵妃可不能骗我。”小傻子。一国之君的膳食还让旁人安排的吗更何况,赵瑾一死,后宫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不骗你。”顾夕照神色微敛,瞧着天色不早了,也就不多待了,“可不许任性了,如今你皇兄病重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后宫那些妃嫔们都不安分,我忙那些都忙不过来。”“嗯。”赵三思嘴中含了一块蝉儿递过来的蜜饯,见顾夕照要走,又鼓着腮帮子含糊道:“贵妃,往后我住到昭和宫去了,还能来长乐宫找你吗”小皇子入主东宫了,到时怕是各种琐碎事接踵而来的,顾夕照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又叮嘱蝉儿仔细照顾人,这才走了。顾夕照一走,蝉儿就忍不住埋怨道:“二皇子往后同娘娘说话,还是生分些的好,这要让旁人听见了,怕是以为娘娘和您”“嗯和我什么”这装傻充愣了,蝉儿见她吃完了那块蜜饯,又给了她一块,小声道:“奴婢知道娘娘好看,您往后怕是要寻遍整个大昭,也找不出一个同娘娘能比的人出来,但娘娘可是皇上的宠妃咧,二皇子喜欢也是没用的”情窦都没开的赵三思:“”这个人在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贵妃是自己皇兄的宠妃,长嫂如母,她的喜欢怎么就没用了第13章按照礼节,立储的程序繁杂,在诏书正式颁布之前,赵瑾需要亲自到奉先殿祭告先祖,并派遣使臣到天坛和太庙祭告天地和祖先,等到天地祖先都知晓了,再择吉日册立,在册立当日,于太和殿,按照礼部要求,在东南西北四角,各行拜礼,然后由礼官持节,在王公大臣前宣告,再有礼部官员去午门宣读诏书。然而,赵瑾如今身虚体弱,立储仪式自是从简。早朝散了后,赵瑾一面派人去天坛和太庙祭告天地和赵氏祖先,一面吩咐沈逸下去安排,趁着今日吉日,诏书和册封仪式一并举行。守旧的老臣瞧着赵瑾这一锅炖了的做派,直言于礼不和,坏了老祖宗的规矩。赵瑾也知这册封仪式匆忙了些,但他这身体撑不了多长时间了,昔日这个皇弟虽然有皇子之名,却无皇子之实,若他不亲自册封,没有让百官皆有见证,他一死,一些贼心不死的大臣势必又会蠢蠢欲动。是以,他也管不了那些礼节,对于这些守旧的老臣,他也懒得多费口舌,直接派李忠贤带着尚衣局连日连夜赶制出来的太子礼服去了长乐宫宣旨。顾夕照早有准备,早早就带着赵三思在正殿等候接旨。立储的诏书用词讲究,对赵三思来说,这文绉绉的东西,她听得云里雾里,跪在地上听了半天,也只听明白了李忠贤的最后几句话:“朕疾患凶猛,思国之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弟持玺升昭华殿,分理庶政,抚军监国。二皇子,请接旨,换好礼服,随奴才去太和殿前听封。”赵三思看着李忠贤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托着的那杏黄色的冕服,仍旧有些发怔,迟疑了片刻,才偏头看了顾夕照一眼,茫然地问:“贵妃,我就要是皇太弟了吗”顾夕照微微颔首,衣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她生怕这个小傻子犯起愣来,不接这圣旨。“二皇子,请接旨。”赵三思久久没有起身接旨,李忠贤眉头微蹙,又提醒了一遍。赵三思仿佛才回过神来似的,又伏首磕了一头谢恩,这才起身,双手接过了李忠贤手中的圣旨。“奴才给殿下贺喜了。”她一接过圣旨,李忠贤就朝她行礼,虽说是贺喜,但神色间却并未见半分喜色,语气里也没有半分讨好,也不等赵三思回话,就自行起身,朝身旁端着礼服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又躬身去看顾夕照,“还请娘娘派人伺候殿下更衣,皇上和诸位大臣皆在太和殿等着。”顾夕照轻点头,随即命蝉儿招呼李忠贤去偏殿用茶,自己亲自带着赵三思去了偏殿的厢房内更衣。储君礼服十分讲究,从头饰到腰间的装饰都不同于以往,李忠贤在偏殿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看到顾夕照把赵三思带出来。看着一身盛装打扮的小皇子,李忠贤愣了一下,对这个二皇子的印象,他始终还停留在当日在雪松宫看人嘴边沾着酱汁的模样儿,眼下看她头戴明珠冕冠,身着杏黄蟒袍,那张瘦瘦小小的脸好似也好看了几分,一双桃花眼虽然仍是畏缩缩的,但在锦衣华服的衬托下,他好似也从那熟悉的眉眼中看到了当今圣上昔日被封为太子时的影子。到底是在宫中当了这么多年差的人,李忠贤很快就回过了神来,脸色松了几分,朝赵三思的态度倒是也随着恭敬了起来,“还请殿下随奴才来。”赵三思点头,又欲抬手去摸头上的明珠,余光扫到顾夕照直直地看着她,又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头顶的冕冠镶了明珠,她头一次戴这种东西,只觉沉重不堪,一点都不习惯,总是控制不住地想伸手去摸。立储之事关乎的是江山社稷,属于朝政之事,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后,后宫的妃嫔是不能去观礼的,只有等礼毕了,后宫妃嫔在皇后的安排下,郑重其事地来皇太子宫中问安。顾夕照虽有皇后之实,没有皇后之名,也同样是不能陪着赵三思去太和殿,只能将人送到长乐宫的宫门口。临上轿了,赵三思突然又转身看着顾夕照,“贵妃。”“嗯”“我怕。”顾夕照愣了愣,随即看了她一眼,又偏头去看面色微微有异的李忠贤,笑着道:“公公也瞧见了,二皇子见的大场面少,今儿这场合,这会就开始紧张起来了,还请公公多加照拂。”“贵妃多虑了。”李忠贤拱手道,又装作无意地多了一句,“殿下在娘娘的长乐宫住了几日,对娘娘倒是依赖的紧。”顾夕照垂眸,很快又笑了起来,眼神慈和地从赵三思脸上扫过,“殿下还小了,加上她母妃早逝,平素身边也每个照顾的人,本宫对她好些,她就感恩,难免生出些依赖的。”“娘娘所言极是。”李忠贤躬身应了,又招呼赵三思上轿,“殿下,时辰不早了,可不能让皇上和众位大臣久等。”赵三思却还是不愿上轿子,仍是回头看着顾夕照。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还这般明晃晃地跟自家娘娘撒娇了,蝉儿在一旁瞧着差点咬碎了一口牙,生怕自家娘娘也被人也勾走了,当着李忠贤的面就被这小奶狗诱惑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下意识地就往她的身边挡了两步,一脸防备。顾夕照也没注意到蝉儿的小动作,又抬步朝赵三思走近了两步,看着她因紧张而泛红的小脸蛋,突然就有些心疼,广袖下的手握紧了,才克制住想摸一摸她脑袋的冲动,“二皇子如今是皇太弟了,往后同你皇兄一样,是大昭的天,哪有所惧的你是储君,也不能有所惧,明白吗”赵三思看着她,稍许才点头,转身上了轿子,走出了老远,才在轿子上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远去的长乐宫,看着仍旧伫立在门口的女子,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难受了起来。太和殿外,文武百官分站两侧,安静地等待着赵瑾为赵三思举行册封仪式。百官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