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凤依依正为自己的山货生意埋头苦干的时候，死神的阴影却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逼近了生活在大禹北境的老百姓。残阳如血，将北燕的大草原笼罩在了一片血色之中。天边的乌云，在一声声沉闷的皮鼓敲击声中，瑟瑟的颤抖着。熊熊的篝火旁，一群头戴羽毛帽子，手敲皮鼓的巫师正伴着“咚咚”的鼓声，跳着古老的驱魔舞蹈，口中咏唱的驱魔咒语随着晚风飘散向草原深处。北燕的柯察汗面色如霜、背负着双手走出了高大华丽的王帐，望着远处正在驱魔的巫师们，一筹莫展。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见到的第几个驱魔仪式了，每见到一次这样的仪式，就意味着草原上的一个贵族或者是受人尊敬的勇士已经奔赴了天神的怀抱。现在，死亡就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整个草原笼罩了起来，也将他的心笼罩了起来。各个部落已经不知道举行了多少次大规模的驱魔和献祭仪式，巫师们唱哑了嗓子，牧民们向天神敬献了最肥壮的牛羊，可是情况却没有一点儿好转。草原上，天天都有人死去，到处都能听见哭喊声，见到送葬的队伍。“天神呀，请您怜悯、护佑您的子孙吧”柯察汗跪倒在地，高举起双手，诚心诚意的向着天空中的天神祈求着。此时，在大禹和北燕交界的庆州城中的一家小客栈里，一个大禹商人正在清点着自己的货物。虽然大禹与北燕的官方榷场由于战乱的原因关闭了，可民间贸易却一直都存在着。尤其是眼下边境安定，大禹官方对于这种事情也就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大禹需要马匹、皮毛；北燕也需要布匹等生活用品。商人刚刚出售完一批从北燕带回来的羊皮和旱獭皮，并用赚来的银子从乾川购进了不少优质的棉布，准备第二天一早启程去北燕贩卖。他看着屋中堆放着的布匹，脸上露出了喜色，心中盘算着这一趟买卖能赚上多少银子。最近，他的生意做的很顺利，他准备趁着这个好机会，多在北燕和大禹跑上几趟，那样就能赚到一笔可观的银子了。商人正得意的盘算着，忽然身上起了一阵寒战，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怎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病了呢”商人郁闷的嘟囔了一句。想起大草原上的恶劣天气和缺医少药的情况，他决定赶紧去医馆找大夫看看，抓点儿药。医馆的坐堂大夫给商人号了脉，开了一些治疗风寒的草药，嘱咐他要按时服药、多休息，就把商人打发走了。商人回到客栈后，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人吃五谷杂粮，这样的小病小灾最常见不过。他让店里的小二把药熬好后喝了下去，想着第二天还要早早启程，便熄灯歇下了。没承想，第二天一早商人醒来后，觉得全身酸痛、脸烧的通红、身上还出现了淤斑。跟在他身边的伙计见状不敢怠慢，赶紧去请大夫。可是，汤药喝下去了几大罐，病情不但未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商人的颈部、腋下、腹股沟等处迅速肿大、化脓、破溃，到第四天竟然一命呜呼了。接着，伙计和客栈的老板、小二也相继出现了类似的症状，并在短短的三、五天内接二连三的毙命。就在客栈四周的邻居们对此事议论纷纷的时候，死神的镰刀也举到了他们的头上。更要命的是，就连当初在这间小客栈留宿过的客人在离开客栈后也出现了上述症状，先后痛苦的死去了。短短半个月，庆州就病死了不少人，而且这疫病还在不断向四周蔓延，从庆州传到了邻近的几个州县。各州县的急报先后摆在了定国公和睿王的案头。两人不敢怠慢，急忙派出官员前去调查事情的经过，并让军中的大夫前去查看病人的病情。官员和军医上报回来的情况都十分严重，说这种疫病极其厉害，从出现症状到死亡往往只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有些人全家染病身亡、有些小的村落甚至已经不见了炊烟。更糟糕的是，就连派去的一些官员和军医也中了招儿，再没能回来。这样一来，老百姓就更加恐慌了，纷纷扶老携幼，逃离家园，由边境向内地迁移。随着百姓的迁移，疫病的传播速度更快了，更多的地方出现了病情；更多的人在痛苦中死去。为了遏制住疫病的蔓延趋势，睿王和定国公不得不下令将一些重疫区封锁起来，严禁人员出入；另一方面，贴出告示广招医治之法；同时，两人分别用六百里加紧向朝廷禀报了此事。可是，还没等朝廷的批复下来，前去完成封锁任务的军人中就开始出现了疫病的症状，这令所有的人更是谈病色变。军营大帐里，睿亲王、定国公和宁世子看着呈报上来的军中减员清单和各个州县的疫病灾情，都是双眼通红、满脸灰败。三个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人，在面对敌人千军万马的时候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象现在这样，却是憋屈万分。明明知道敌人就在身边，却看不见、摸不着、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每天在不断增加的尸体和越来越多的“无人区”，这让他们焦虑忿懑不已。“嘿，这该死的疫病”宁世子骂道。睿王看着定国公，“国公爷，那些大夫们对这疫病是怎么说的”这段日子，定国公一直在忙着疫病救治的事情。定国公上了些年纪，连日的焦虑和疲惫使得他的双颊都陷了下去。他声音沉重的回道：“大夫们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他们开的方子都一一试过了，可是都不起什么作用，死的人还是越来越多。”睿王听罢叹道：“哎，咱们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疫病，找不到病根就没法下药哇”定国公接着说道：“那些被封锁起来的地方，老百姓都哭着喊着的总想往外冲，甚至和军队起了冲突。队伍上有人染病，军心也受到了影响。”睿王听罢又是一声长叹，他转过头看着宁世子，“元良，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宁世子从袖中掏出了一份情报，“子熹，听风阁的侍卫已经确定这疫病就是从庆州的那家小客栈发作起来的。”“还有更多的消息吗”睿王问道。宁世子摇了摇头，“那个小客栈的老板、伙计还有住宿过的客人都已经病死了，我们只能查到这些了。哦，还有”，说着宁世子从袖中又掏出了一份情报，“据咱们斥候探得的消息，北燕草原上也出现了这种厉害的疫病。”“哦北燕也出现了这种疫病”“是的。据说病人发病的情形跟我们一模一样，北燕也死了不少人，草原上天天都在做驱魔、献祭仪式。”“难道说这病是从北燕传过来的”“很有可能。”“那么除了什么驱魔、献祭仪式，北燕人还有什么其它的法子吗”“没有，他们死的人比我们还多呢。”“哎－”。三个人在大帐中苦着脸商议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什么对付疫病的好办法。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京城的旨意到了，随同圣旨而来的还有一封给睿王的密信。睿王打开密信一看，隆正皇帝的意思很明确：绝不能让疫病大规模蔓延，必要的时候睿王可以采用任何手段加以遏制。看罢密信，睿王萧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晚上，萧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王府。刚一进门，宋总管便迎了上来，“王爷，凤小姐在您的书房里等您呢。”“哦，知道了。”萧璟知道凤依依来了，沉重的心中稍微有了一丝儿轻松，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书房。书房里，凤依依正坐在灯下，在纸上认真地写画着什么。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抬起头向门口望去，正对上了跨门而入的萧璟的目光。睿王奔过来将凤依依紧紧的搂在怀里，用下巴磨蹭着她的乌发，贪婪地呼吸着她发间的清香味道。凤依依乖巧的依偎在睿王的怀里，她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萧璟的心情有多么的沉重，死亡、民怨、军心都压在了他的肩膀上。再坚强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也需要支持与安慰。睿王将凤依依搂了很久很久后才慢慢的放开。萧璟将怀中的凤依依拉了出来，低头望着一双充满心疼的如水乌眸，心中既有甜蜜又满是担忧。他嘱咐着凤依依：“依依，这次的疫病太厉害了。这段时日，你哪里也不要去，尽量少出门，就乖乖的待在凤宅里。”凤依依看着睿王英俊疲惫的面孔，轻轻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听了凤依依的回答，睿王满意的笑了笑，问道：“依依，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嗯。这些日子我也在打听疫病的情形，我还想知道一些事情。”睿王听了凤依依的话，感到一阵紧张，他握住凤依依的手臂，“依依，这疫病不似其它，看不见、摸不着。你又不是大夫，就不要管这事了。”凤依依知道萧璟在担心什么，安慰的用小手圈住了萧璟的脖子，依偎在他的胸前，“放心吧，我不会莽撞行事的，我还没能披红挂彩做你的新娘呢，我绝不会让你和我自己有事的。”凤依依的话让多日未见笑容的萧璟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嗯，我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给我萧璟的。”凤依依趁热打铁，“璟，你再给我说说这疫病发起的情况。”“好。”睿王的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声音也轻松了一些，“今天，元良已经确定这疫病就是从庆州的那家小客栈发起来的。可惜，那里的人都死了，再也问不出更多的事情了。”“庆州是不是紧挨着北燕的那个庆州那是个什么样的小客栈通常会是哪些人住在那里”“对，就是那个和北燕接壤的庆州。住在那个客栈里的人多半是在北燕和大禹之间做买卖的商人。”凤依依喃喃自语：“在北燕和大禹之间做买卖的商人。”接着，她抬起头来看着萧璟，“璟，咱们这边的疫病这般厉害，那么北燕那边情况如何呢”睿王听罢有些忿懑：“据斥候的回禀，北燕和我们一样，也在天天死人。看来就是北燕人把这可恶的疫病传给我们大禹人的。”凤依依拿起刚才自己写的那张纸，指着上面的一行行小字说道：“璟，我把这些天病人发作的症状都写在了这里，你看：病人发作时很急，初时寒战发热，头痛面赤，身体酸痛，在颈、腋、胯部有核块，红肿痛热，或有吐血、便血、尿血等情况，或咳逆上气，或神志昏迷，周身黑紫。是不是就是这些症状了”“嗯，梁太医和军医回禀的就是这些了。”“如果是这样，我倒是觉得这很象一种烈性的传染病。”“什么病”“鼠疫。”“鼠疫”睿王是古人，对鼠疫并不了解，因此对它的危害性认识得还不透彻。实际上，这是一种可以灭族、灭国的疾病。在人类的历史上曾经有过三次大规模的传播，每一次都影响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嗯，这是一种由鼠类传染给人的疾病，人患病后也可以再传染给人。”“由老鼠传染的”“嗯。璟，你让人打探一下，看看北燕草原今年的鼠情如何”“鼠情等等”，睿王说着走到桌案边，从一摞情报中抽出了一份，指着上面的字说道：“这是斥候的情报，里面提到今年北燕草原的沙鼠、土拨鼠多于往年，而且到处都是死鼠。”凤依依接过睿王手中的情报，细看了一遍。然后，她目光坚定的望着睿王说道：“璟，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我看见过对于鼠疫的记载。我觉得这次的疫病十有就是鼠疫，这种疫病的厉害－，嗯，这么说吧，能灭了一个小国。璟，我想去看看病人，再确认一下。”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