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继续说,“虽然很多人将少爷视若洪水猛兽。但是少爷实际上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眼睛发亮,强调地说了好几遍。
他声音逐渐柔和下来。夏宁的眼中似乎落着星星点点的荧光,这让他看起来无比明亮。
“少爷也和所有人一样,会惧怕孤独,会向往温暖。他不是那些人口中天生的疯子,反人性的恶魔。”
系统怔了下:【宁宁……】
“我是五岁才来到时家的,”夏宁开口,“我来的时候,我妈叮嘱了我很多遍,叫我一定要离少爷远点。所有佣人都不敢在他面前笑,就怕稍有触怒了少爷。”
“他们尊敬着少爷,把少爷视为时家未来的主人。却又把少爷当成洪水猛兽,在背后议论他以后肯定会是个疯子。”
原著里没有明确提及过反派的童年经历,系统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它呐呐的:【大家都害怕反派,那说明反派确实很不正常吧?】
“是啊,”夏宁自言自语般说,“因为少爷在他母亲的葬礼上笑了出来。”
时隔多年,夏宁依然记得那天。
窗外连绵下了几天的大雨。他刚来到时家,整座庄园里都挂着白色的布帛,气氛缟素,沉重哀戚。
妈妈告诉他,时家的女主人和大少爷去世了。
是自杀。
葬礼当天,夏宁被爸爸妈妈领着来到灵堂。白花、黑布,正中央摆放着牌位和黑白的照片。
不论真实想法如何,所有人表面上都露出哀伤的表情。甚至有人挤出了几滴泪水。
夏宁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明明不想哭,还要让自己哭出来呢?他试着捏了捏自己的手,想让自己哭出来,却哭不出来。
然而这时候,夏宁听见了笑声。
低低的笑声,在寂静的灵堂上显得无比突兀。
他探出头去看,看到了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站在遗照前,正在笑。起先还是轻轻的、曲不成调的笑声,逐渐便扬高起来,到最后,几乎成了肆意的狂笑。
时景屿在笑。
他在笑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用惊惧而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时景屿。夏宁听见了他们小声的讨论。
“那个孩子太可怕了吧……”
“这可是他母亲的葬礼,他怎么能笑得出来……”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
……
杂七杂八的嘈杂言论在灵堂里回响着,夏宁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孩子,他觉得那个孩子的眼睛很漂亮。漂亮而又哀伤。像是一片盈满了水的静海。
时景屿对所有人的议论都置若罔闻。
他的父亲愤怒地扇了他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时景屿也只是捂着脸,依然在笑。
“爸,你为什么要打我呢?”
时景屿轻声问,“我的母亲死了,你不应该是最高兴的吗?这样你再也不必顾及她的心情,可以肆无忌惮在外面乱搞了。”
父亲睁大了眼,气急败坏,也有可能是被戳中心思的恼羞成怒,“你……你这个逆子!”
他斥责道,“年纪小小就这般邪恶,你长大后肯定会是个魔鬼!”
时景屿对父亲的话嗤之以鼻。
夏宁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从后方看着那个男孩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时景屿转身的那瞬,他看见时景屿颊边落下一滴泪来。
那滴泪好似也滴在了他的心上。
夏宁突然很想再近距离看看那个男孩,看看那双眼睛是不是真的像他印象中那样漂亮。
当天晚上,他大声对父母宣布。
“我决定了,我想和二少爷成为朋友。”
……
那是夏宁和时景屿的初遇。
“……后来我发现了,少爷的眼睛确实很漂亮,”他对系统碎碎念说着,“而且少爷是个很温柔的人。其实我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也让少爷给我收拾了很多烂摊子,但少爷从没有怪过我,每次都只是无奈地叫我下次注意。”
“我知道少爷对我很好,所以我也想对少爷好。”
夏宁有种野兽般的直觉,他知道谁对他怀有善意,谁又对他真正抱有恶意。时景屿真心待他,所以他的心也被捂暖了。
小狗一腔热血,也赤忱地捧出了自己的心脏。
磊落而又光明正大。
这是回报。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
角落处,夏宁和系统分享完了自己的往事。
系统听完也愣了愣,古怪道:【可是不论如何,会在葬礼上笑出声真的很奇怪吧。】
【这……】它努力找着合适的形容词,【完全是罔顾人伦。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我不知道原因,”夏宁摇了摇头,“少爷也没告诉过我。”
系统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既然他在自己母亲和兄长的葬礼上都能笑出声,那你怎么能确定,他不会在你死时笑出来呢?】
夏宁哑然了片刻。
他一时无从反驳,半晌只是摇着头,执着地说:“少爷不会的。”
系统:【得,我看出来了,你早就被反派给洗脑完了。】
这完全是一颗红心向反派啊。
但系统清楚,有些人天生就是恶魔。这是天性,不是外力或者外物可以扭转得了的。也无关乎成长环境。
他们俩又争论了几句,依然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恰好此时,宴会厅内的灯光变了变,从上方的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