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和她最亲密的那个人,才是一直打她的主意的那个!
想到这些,吴二妮心里,就像剜心挖肺一样地痛。
相对于长年对她拳打脚踢的爸妈,吴德鑫这个给了她温暖,又狠狠地给她一巴掌的人,更令她恨之入骨。
可是在她心底里,还抱着一丝隐秘的希望,希望吴德鑫会回来找她,会带她一起走,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的美好时间,不是假的。她不信吴德鑫是个石头人,对自己的好一点都不念想。
“要你说?”吴二妮对邓秀宁吼道,“我变成今天这样,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吴德鑫怎么会三心二意?怎么会对我冷淡下去?怎么会天天围着你转?哼!说不定他偷了我的钱,就是为了给你买东西,带你去吃饭店呢!”
邓秀宁只感觉,这吴二妮是有些疯魔了,连吴德鑫偷了钱跑了的事情,也要怪到自己的身上。
于是邓秀宁说:“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突然觉得特别困,而且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以后还觉得头疼?”
“什么?”吴二妮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金丽儿说:“你就说是不是就行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吴二妮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邓秀宁不想和她进行无意义地吵架,只想把事情弄清楚。所以她尽量语气平和地说:“我们昨晚都是这样,我们昏睡过去后,吴德鑫摸到了我们院子里来了。”
吴二妮一听,果然绷直了身体,显得十分惊讶:“你说什么?”
她的身体是很自然的惊讶反应,显然她是不知情的。
蔡解放说:“因为他们被下了迷药,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反应,你昨晚是不是也一样,被吴德鑫下了药了?不然他把你这屋子翻的这么乱,你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吴二妮愣住了,开始忍不住回忆昨晚的事情,昨晚吴德鑫突然对她态度又好了一些,好主动给她到了开水喝,还和她聊了聊近期的事情,说话的样子,也恢复到了认识的那段时间,那种温柔软语的样子,吴二妮还以为,他是终于想通了,要放弃邓秀宁,安安心心和她在一块儿了,没想到……
见吴二妮的表情闪烁不定,邓秀宁也看明白了,看来自己是猜中了,吴德鑫对吴二妮也下了药。
那……如果他只是想对自己做点什么,为什么还要把吴二妮也迷倒呢?邓秀宁不由得琢磨了起来。
“咱们出去吧!”蔡解放说。
外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也不想成为别人口中议论的对象。
邓秀宁点了点头,跟着蔡解放等人出了吴二妮的屋子。
“金建国和金援朝在哪儿住?”蔡解放问。
朱前进闷闷地说:“我知道,你们跟我来。”
金家兄弟借宿的地方,并没有邓秀宁几个人住的地方好,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临时来的,所以也抢不到什么好地方,但是他们后来也没趁着院子里的知青们走的时候换个地方,也是够懒的。
“床没铺,这是刚起床吗?”金丽儿在她哥身后伸了个脑袋问。
蔡解放上手摸了摸,说:“被窝完全冰凉的,昨晚没人睡。”
邓秀宁忍不住抬头:“难道他们兄弟两个也连夜走了?”
“不应该啊,他们之前没说要离开北京啊!”黄奇胜也觉得奇怪。
金家兄弟常跟着他们几个人活动,邓秀宁虽然态度缓和了许多,但也不太愿意搭理他们,所以他们和几个男孩说话多一些。
蔡解放看了邓秀宁一眼,说:“我猜到事情大概是怎么样的了,咱们先回去院子里吧!”
邓秀宁也说:“咱们先回去找鲁家婶子下碗面条吃。”
蔡解放见她明白自己饿了,心里就高兴了起来。
找了鲁盛文他妈,邓秀宁给了她一点钱和粮票,跟她借了厨房和面做早餐,鲁盛文就凑过来也要。
邓秀宁给大家都下了面,下好了以后,所有人就各自端着一碗面条,一边吃早餐一边聊着这个事情。
“现在可以确定,打你们的主意的,就是吴德鑫了。不过你们知道,谁给你们下了药吗?”蔡解放问。
金威说:“难道不就是吴德鑫吗?”
“那他怎么给你们下的呢?怎么确定你们把药吃下去了呢?你们中间有两个人没中招,他的几乎就会不行吧?”蔡解放反问说。
黄奇胜听了也愣住了,他含着面,脑子里飞快地回想了一下事情,想起刚刚蔡解放去看了金家兄弟的住处,再加上昨晚金家兄弟也在这儿……他脑子里亮光闪过,立马举手说:“是不是姓金的两个人?”
蔡解放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说:“确实是他们。”
这下,除了邓秀宁,其他的人都吃惊得不行:“怎么会?”
“他们是邓秀宁的老邻居啊!”
“是啊!他们亲爸不也是部队上的领导吗?”
“他们两看着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啊?”
几个人纷纷表示难以置信。
金家兄弟两,继承了金振汉宽阔的脸和李翠花的圆鼻头,看上去显得憨厚老实,让人觉得两个人不是什么坏人。
邓秀宁慢条斯理地说:“是老邻居不假,可是我也说过,我们结过仇的。小时候就是他们两把我骗出门,然后我差点就被疯子扔到湖里淹死了——因为那个疯子给了糖给他们两。”
这个旧事,也是大家伙儿不知道的,顿时都惊讶得很。
“邓秀宁,你怎么之前没和我们说过呢?”李晓红急切地问。
金丽儿也点头。
邓秀宁说:“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提它们做什么?再说了,我以为我的态度够明显了,谁知道你们那么信任他们。”
“那还不是因为他们是你的老邻居。”
“是啊,我们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
大家本来都是看邓秀宁的面子行事,这让邓秀宁挺感动的,说:“行了,他们的事儿算是我的错,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我会和你们说清楚的。”
见重点歪了,蔡解放忙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说:“昨晚,金家兄弟应该是在你们喝的水里面下了药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金援朝说替你们去打开水的时候。”
朱前进憨憨地说:“我记得暖水壶里还有半壶水的,听他说壶里没水了,还以为我记错了。”
金援朝去打了水,在水里下了药,然后给他们每个人倒了水,兄弟两看着大家喝了水,才离开,就是为了确保吴德鑫的目的能够达成。
“可是,那个吴德鑫好像不知道蔡解放你来了啊,难道姓金的没告诉他?”
听说是金家兄弟下的药,金丽儿立马就把叫法从金大哥改成姓金的,态度十分鲜明。
蔡解放咽下口中的面,说:“我猜,他们也不是什么真的交心的朋友,只是吴德鑫给兄弟两好处,他们两帮着干事就是了。吴德鑫说的是把你们所有人都放倒,他们兄弟看着你们喝了水就够了。至于我这个意外,也不是他们的任务范围的。前面已经做了这么多,再告诉吴德鑫关于我的事情,吴德鑫还肯不肯兑现诺言,给他们好处,就不好说了。”
蔡解放猜测,金建国和金援朝比吴德鑫走的还快,因为他们知道,蔡解放在这儿,吴德鑫就别想讨到便宜。到时候吴德鑫找他们算账,蔡解放也会立马发现他们两的事情,到时候就不好脱身了,所以他们早早地就走了,被窝也是凉的。
黄奇胜突然说:“难怪昨天白天他们有半天没跟着我们,我怀疑那个时候他们就是去找其他地方借宿了。”
北京的冬天,在外头熬一夜是非常痛苦的。
蔡解放很赞同黄奇胜的话:“他们兄弟两,我觉得变化很大,小时候虽然熊,老闯祸,但是没有现在这么没原则没底线,连他们亲爸的战友闺女都坑害。”
邓秀宁说:“他们巴不得他们爹出点事呢!从小我就觉得他们两变不好了,就那样子改不掉了。”
有些人的坏,就好像是根子上带出来的似得。
可是要说金家兄弟的坏是李翠花身上带的,可是李翠花的小闺女又乖乖巧巧的,要说是金振汉身上带的,可金振汉虽然有不少毛病,人却不坏,甚至很热心很乐于助人。
邓秀宁吃完了面,把碗搁在了桌子上,对蔡解放说:“昨晚多亏了有你,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李晓红脸色微微红,说:“邓秀宁,你昨天晚上确实是十分危险了。”
“不止我,还有你,还有金丽儿,都危险了。”
李晓红脸更红了,说话也急促了:“关我们什么事?吴德鑫喜欢的是你啊!”
邓秀宁斜睨她,说:“你以为,他只会对我下手?放在嘴边的肉,他会不想吃?”
李晓红果然吓得打了个激灵。
金丽儿听了,忍不住呸了一口,好像这种话听了都觉得脏似得。
“咱们可不是吴二妮,要是吴德鑫那王八犊子敢对我下手,我肯定让他好看!”金丽儿放弃狠话来气势十足。
金威也黑着脸,说:“我就是拼着命不要,也要弄死那小子,敢对我妹下手,我回去怎么跟我阿爸阿妈交代?”
金威被推迟婚期,陪着妹妹出来,就是为了保护妹妹的安全的,要是金丽儿真出了那样的事情,金威怕是连家都不敢回了。
蔡解放咳嗽了一声,说:“其实除了你们的人,吴德鑫图谋的,应该还有你们的钱财。”
蔡解放在邓秀宁家住了那么久,也能猜到,邓秀宁出门,家里肯定是让她带了钱和粮票的,而且还不少。
邓秀宁想起吴二妮屋子里那一片狼藉的景象,估计吴德鑫也是翻箱倒柜仔细翻找了许久,将吴二妮藏得钱搜刮了一个干净了。
这样的行事作风,肯定是个贪财的人,想图谋邓秀宁他们的东西,也不奇怪。
李晓红想了想,问:“那吴德鑫并不是什么喜欢邓秀宁?他只是想要邓秀宁的钱和粮票?”
邓秀宁携带的钱和粮票很多,伙伴们都知道,当然他们也尽量保持财不外露了。
蔡解放点头:“很有可能,他是想将他对吴二妮做过的事情,再依葫芦画瓢地对着秀宁再做一遍,可惜秀宁没上钩,所以他气急败坏了,狗急跳墙想直接干一票就走。”
“那他就算是强盗了,哪里还是什么大学身,什么红卫兵?毛主席的兵可不会做出这种无耻可恨的事情来!”金丽儿依旧是恨得牙痒痒的。
邓秀宁说:“你也不用这么生气,大串联的事情,本来就没什么门槛,是个学生就能加入进来。这里面鱼龙混杂的,什么样的人都会有。这次的事情,算是给了咱们一个很大的教训,让咱们时刻警惕着这样的人。”
这群人里头,除了邓秀宁算是有些社会经验的,其他的人都是莽撞又傻白的学生。
在这青年学生们在全国各处流窜的时候,也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这种不曾被人知道或者发现的隐秘恶事。
学生们单纯,觉得只要是红卫兵,就是自己人,也不管对方本质是什么样的。
这一次,大家什么革命的经验是没学到多少,社会经验和人性阴暗的经验倒是体验到了不少。
吃完面放下碗,金丽儿有些不甘心地问蔡解放:“蔡解放,你觉得我们还能抓到吴德鑫和金建国金援朝他们吗?”
蔡解放摇头:“在那么多人中找他们三个,就像是在河里面找三滴水啊!更何况河流还有固定的流向,他们三个会往哪个方向去,咱们也猜不到呢!”
北京作为全国的中心,红卫兵们都是在此处集散,到了这里,听了报告,学了经验,许多人就会前往别的地方,进行革命。他们三可以随便上一列火车,随便去向哪里。
金丽儿顿时泄气了。
邓秀宁说:“好了,事情到现在为止也算是清楚了,那三个人,咱们以后见一次弄一次!让他们知道咱们不好惹!特别是金建国和金援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上东北找他们爸去!”
金家兄弟虽然非常憎恨他们爸金振汉,但是以后他们两个要求前程的话,还是要靠金振汉的能力和关系的。现如今他们还能借着大串联到处漂泊,等着这样的活动结束了呢?难道他们还能在外头待着?
邓秀宁这话,让金丽儿立马精神了起来:“好!咱们马上出发去东北!”
之前已经做好了计划,现在就不用做太多的准备了。
说是马上,其实还是要收拾一下东西,还要跟鲁家人道个别。
鲁家人挺舍不得他们的:“你们啊,应该是我们接待过的最好的一批红卫兵了,”鲁盛文他妈眼睛都红了,“又爱收拾爱干净,又懂礼貌,真希望你们能一直住着。”
邓秀宁都被她弄得不太好意思了:“我们是红卫兵,不可能一直在一个地方呆着的嘛!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还会回来看看的!”
鲁盛文他妈也只能红着眼睛点头。
鲁盛文拉着邓秀宁的衣摆不想让她走,虽然第一天他十分警惕这群人,可是后来他看到邓秀宁几个不仅卫生习惯良好,屋子里总是干干净净的,他妈也不用老愁洗床单被子的事儿,而且邓秀宁还偶尔塞给他几个糖,他就立马变了心了。
“你家的地址我记下了,我会抽空给你写信的。”
鲁盛文一张脸皱得死紧的:“我不识字!”
“那就学啊!没人天生会识字,都是后来自己学会的!你肯定也可以的!”
鲁盛文噘着嘴,不情不愿地放开了邓秀宁的衣摆,说:“那你真的要写啊!”
“那是当然!我一直给我妹妹和弟弟写信呢,她已经收到了第一封了,还告诉我她自己会读呢!”
妞妞年纪小,不能出来参加串联,实在是遗憾,邓秀宁也心疼她,于是每天都会抽点时间给她写信,隔几天就会寄出去一封。尽管隔段时间就会在电话里说上几句,但信里面能说更多的话,也让他们更有期待的感觉。
更何况,来自全国各地的邮戳和邮票,也很有收藏价值和纪念意义。
鲁家人依依不舍地将他们送出门,邓秀宁几个人背着自己的行李,朝着火车站走去。
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有人喊:“等等!邓秀宁!你给我等等!”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吴二妮。
金丽儿直接拉着邓秀宁说:“走!咱们不理她!”
每次和吴二妮都闹得十分不愉快,大家看到她就觉得十分厌恶。
邓秀宁也正有此意,所以脚下并没有停留。
没想到吴二妮的速度实在是快,狂奔着跑过来,拦在了邓秀宁面前。
“我叫你呢,你怎么都不停?”吴二妮还理直气壮地问。
金丽儿说:“你以为你是谁啊!让我们停就停?”
邓秀宁也冷着脸说:“我们好像关系并不怎么样吧?我凭什么等你?你让开!”
吴二妮不肯动,说:“我和你说件事,你答应我我就让你走。”
这吴二妮变脸还真是快,刚刚还和自己对峙,她还骂自己来着,现在又来求自己,当自己是什么?庙里的菩萨,没什么脾气的吗?
邓秀宁没搭理他,转身就朝她侧面走,没想到吴二妮还是拦在她前面。
“你给我点钱!我就让你走!”吴二妮大声说。
邓秀宁都被她气笑了:“凭什么啊?你是我的谁?我还得给你钱?”
吴二妮虽然也是怒火中烧,可是她现在没别的选择,之前吴德鑫那些队员早就散光了,而她现在认识的人,就只有邓秀宁她们了。吴二妮不想自己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那样真的是寸步难行。
“借,借总行了吧?我以后肯定还给你!”吴二妮信誓旦旦地说。
邓秀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她,说:“你都说了你自己不会回去了,我们这一走,大家就算是此生都不一定能再见了,我上哪儿找你要钱去?再说了,你要借,我就得给吗?我们从几年前交恶到现在,没有做过一天朋友吧?你说我凭什么借钱给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末~所以尝试日万~
防不知情指南:建国后,国内不是马上就万事呈平,河清海晏了,在三次严打和九几年的禁qiang令下来之前,治安也是麻麻的……所以弄到麻药甚至毒“药之类的都不奇怪,民间还存有许多土枪土炮的,所以我们拥有现在安宁祥和的生活,也是经过了几十年的努力的~非常不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