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晓红爸妈功利心重,还想过利用李晓红之类的,可是到底是女儿,又是第一次出远门,惦念也是免不了的。
李晓红一边抽咽着,一遍把自己走丢的事情说了一遍,说了不下十遍多亏了邓秀宁之类的,最后说:“妈你放心,我在外头只要跟紧邓秀宁,就不会有问题的。你不要担心我。”
等她们母女说完,邓秀宁和林琳说了一下给金家父母写邀请信的事儿,然后约定了下一次打电话的时间。确定没其他事情以后,才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几个人还有点沉浸在情绪之中。
等到邓秀宁去付电话钱的时候,大家就忍不住心痛了一下,竟然花了十多块!
这时候的电话费真是贵的要命。
黄奇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没想到他们几个家里人竟然是有条件接电话的,那说明他们的条件是非常不错的。
打完了电话,说笑了一番后,那一股子对家的思念也淡了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要准备参加北京的各种交流活动了。
全国各地的红卫兵,全都聚集到北京的目的,就是来交流学习的,将北京的革命经验学到手,然后去其他地方进行战斗。
当然,这里面除了听讲演报告,听别人分享自己如何批斗那些反革命、臭老九、黑五类之类的,还有去各地标打卡游玩。
除了□□,长城也是大家必须要去的,毕竟毛主席说过,不到长城非好汉,要做一名好汉,自然长城非去不可。
一群人下午在屋里,商量着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程和计划,外头的鲁盛文听见了,忍不住对他们说:“去长城的话,你们去西直门那边,那边有专门的车可以拉你们去长城。还有火车也可以,坐火车还能体验以前詹天佑修的人字铁路。不过你们都要早去早回,不然晚了没了车,就要在外面挨饿受冻了。”
众人一听,不由得眼睛都亮了,没想到这留守在家的小孩子都懂那么多。
“盛文弟弟,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金丽儿问。
鲁盛文昂着头,努力做出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说:“我们北京人当然知道怎么去长城了。”
但是他得意地跳动的眉毛,暴露出了他得意的心思。
邓秀宁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能记得这么清楚也不容易,值得夸奖。”
鲁盛文瘪着嘴,但好歹没像上午那样,直接把摸他头的手打掉。
邓秀宁想了想,从包里掏出几颗糖给他:“这是甘蔗糖,从我们家带来的,你尝尝。”
为了缓解邓秀宁在外的思乡之情,家里也给她准备了好些吃的带着,想家了就甜甜嘴之类的。
鲁盛文看了邓秀宁一眼,又去看糖,舔了舔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把糖拿走。
“我们都吃大白兔奶糖的。”鲁盛文忍不住补了一句。
邓秀宁笑了,说:“糖虽然不是同一种,但都是甜的。只要是甜的,肯定就好吃,对不对?”
鲁盛文点了点头。
和这个小男孩的关系缓和了以后,大家也才知道,为什么刚开始他会臭着脸了。先前来的一些红卫兵,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在他家胡来,导致他妈每次都累死累活地收拾,他还听到别人在背后埋怨。所以鲁盛文对外地来串联的红卫兵印象不是很好,
接待红卫兵这事儿,是上头下来的任务,每个街道都有自己的接待指标的,所以这事儿就拒绝不了。
晚上鲁盛文他妈回来了,果然是个和气好说话的女人。
见几个人到了,也没急着出去参与什么活动,现在家里把衣服洗了被子晒了,就猜着几个人也不是那种爱乱来的人了,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
这顿晚饭,倒也吃得挺融洽的。
根据打听来的各种活动消息,什么人民公园□□大会,什么劳动广场的各地红卫兵联谊会,什么大剧院歌颂毛主席作品交流等等,大家选取了觉得有意义和作用的,或者是能学到东西的,去参加了一些。
过了两天,就到了准备去长城的时候了。
根据鲁家人的建议,她们早上五点多就起床,洗漱完毕吃完早饭,不到六点就出发了,搭了最早的公交车去了火车站。
果然去长城的人格外多,哪怕是这个数九寒天的、天还未亮的清晨,火车站就挤满了人,随便就能听到不少人在议论长城之类的。
金丽儿搓着手,鼻尖冻得红红的也激动不已,说:“哥,待会儿咱们还是像平日里那样配合呗?”
意思是要扒火车了。
金威响亮了应了,结果黄奇胜说:“你们别想了,那个火车不能扒窗户,只能从车门上车的。”
“你怎么知道?”
黄奇胜指了指那些穿着军大衣,戴着雷锋帽的维持秩序的人说:“我问了他们呗!”
金丽儿一想,立马说:“那咱们赶紧上前面去一些,免得排队的时候排到了后面。”
第一班车很快驶入了轨道,果然车窗都没法打开,没法扒车窗,那些试图扒车窗的人,都被维持秩序的人赶开了。
大家排着队上了火车,在过道内站满了人后,车下还有许多人,眼巴巴地看着这辆列车,不过他们也挤不上来了,因为人一满,车厢门就被关闭了。
没多久,火车颤动了几下之后,就出发了。
金丽儿惊喜地说:“没想到这车这么快啊!以前别的车在车上坐上几个小时才出发也是常事啊!”
“因为这个是专列吧,专门去长城的,有专门的线路。”黄奇胜猜测说。
带着兴奋和期待,大家坐在火车上,没多久,许多人就犯起困来,为了挤上车,大家昨晚都没怎么睡啊。
路途上花了两三个小时,等到了长城脚下时,已经是□□点的时候了。
无须迟疑,红卫兵们都各自找到了自己的队伍,然后一起出发爬长城。
有些人一边唱着歌一边爬,有些人一边吟诵着毛主席的诗和语录一边爬,总之千奇百怪的方式都有。或许都是觉得,这样才最有仪式感吧。
长城虽然是修好的城墙,里面都是阶梯,但是爬起来也累人,有些地方也着实陡峭。
邓秀宁一边爬着,时不时抬头远望这附近的景色,时间久了,连精力旺盛的金丽儿也觉得累了。
李晓红实在爬不动了,便说:“我要休息一下。革命路上的休息,不可耻。”
说着,也不顾脚下的台阶被多少人踩过,就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跟着停了下来,毕竟他们就是不放下任何一个同志嘛。
邓秀宁拧开自己的水壶,喝了一口水,她因为爬了这么久的长城,已经浑身都热乎了起来,已经感觉不到什么寒意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边经过的身影停了下来,看了她好几眼,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邓秀宁?”
邓秀宁扭头,看着那人,有些没认出对方:“你是?”
“哈哈……邓秀宁!连我都不认得了吗?我是金援朝啊!”说着,他又跟前面招手:“哥!邓秀宁竟然在这儿!”
已经爬出了好些台阶的男生,转过身来,又哒哒哒地下来了。
“嘿!我还没认出来,邓秀宁你怎么这么黑了?”金建国果然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邓秀宁翻了个白眼,说:“你们倒是养的白,可是那有用吗?”
“还是这样牙尖嘴利的!”
金建国和金援朝被邓秀宁说得无言以对。
见其他小伙伴都好奇地看着,邓秀宁说:“这两人是我们以前的邻居。”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金援朝有些不要脸地说。
邓秀宁呸了一声,说:“谁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咱们当初可是见了面都不打招呼,只当没看见的!”
“嗳嗳,邓秀宁,在外人面前,咱们还是要维持好这层关系的嘛!”
邓秀宁露出个假笑:“没兴趣。”
接下来,两个人死皮赖脸地跟着邓秀宁,邓秀宁也是无语至极,干脆问起了他们爸的情况。
两个人都不太愿意提的样子,不过既然难得遇见邓秀宁,两个人也耐下性子说了说:“他又娶了老婆,生了小崽子,日子过得舒坦着呢!就是听到越南那边的消息,就天天抱怨你爹比他运气好,竟然还有机会上战场。”
之前从军校毕业时,拿到各自分配的去处,金振汉可是比邓奎先要春风得意多了,毕竟那时候和苏联关系十分紧张,总感觉战争是一触即发的,好像核战都有可能似得。
没想到苏联那边虽有摩擦,却没什么大型的战役,反倒是越南那边,看着就知道不是那么轻易收场的,估计有的打了。
金建国还颇为感叹地说:“这人的运气啊,就是这样的!”
邓秀宁抿了抿嘴,到底忍了下来,她倒是希望她爹不要去面对那样的危险好不?
看金家兄弟的样子,是对他们爸没什么感情的,李翠花死后,金振汉娶了新妻,兄弟两就更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家了吧?
虽然他们看上去笑笑闹闹的,可无意间的表情和神色,还是泄露了他们的真实感觉。
这一路,两个人非要跟着邓秀宁,原来他们也没和别人组队,就两兄弟一起的。
晚上回到落脚处,邓秀宁正和兄弟两说话,李晓红突然扯了她一把:“邓秀宁,你看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