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元清再顾不上什么姐夫,刚才路上看到红燕慌慌张张的回来,他心中一警惕就问了句,从红燕颠三倒四的句子中,他只得到了个消息。那就是江九卿那厮,回来了!这下子可把元清死的要死,一想起之前病的脱了形的姐姐,以及她再度大变的脾性,不管不顾的说要去找他。红燕拉也拉不住,只得去找了红玉,将事情经过大概的说了说。两人一个去拦元清,一个去找元绣,只怕闹大了,对哪边都不好。此时就是红玉跟了出来,想要拦住元清。“少爷,你先别急,等小姐来了,再一同前往。你若是将姑爷吓跑了,小姐可又要病了。”红玉搬出了元绣,这才让脾气火爆的元清冷静了片刻。不过也仅仅是片刻,他立刻冷哼一声,“别以为拿我姐就能压住我,带路。不然要是被他给跑了,我怕你担待不起!”元清说的也在理,好在红燕刚才说的倒还算清楚。红玉大抵也晓得李富家的大致位置,就领着元清一路找了过去。小九,或者说江九卿,远远地站在不怎么高的屋檐上,被飞檐挡住了大半的身子,这般的大雪天,并不会有人注意到。更不可能被半条街之外的人发现。她就站在那里,轻轻地叹气。可惜,还是没有看到。或许这一别,便是相忘于江湖了。九卿要转身的时候,她终于又听到了从那处传来的声响。“小姐!你的披风!”红燕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九卿猛然转头,只看到了一个决然的背影。那样的熟悉,即便未曾看到那张脸,可那人却仍旧是清晰地浮现在了九卿的心头,让她的心像是泡了酸水,越发的酸软胀痛起来。阿绣,忘了我。九卿笑着,乌黑的睫毛上挂了细碎的霜花,她轻轻一抖,纵身跃下了墙头。纤细却又矫健的背影,同样的决然。第八十九章元绣赶到的时候, 早就已经太迟了。她站在空茫茫的雪地上, 眼神透出几分迷蒙来。在她跟前几丈远的地方, 元清愤愤地踹了那扇破木门一脚, 将本就不怎么牢靠的木门踹的摇摇欲坠,嘎吱声刺耳极了。“给我把这破房子拆了!”元清气的脸色通红, 满腔怒火不知该从何发泄。不过是迟了一步,就已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消失, 这让他感到挫败, 更感到愤怒!这该死的家伙怎么敢!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弃他姐而去!他非得将他碎尸万段不可!即使元绣主仆三人, 早已知道江九卿的真实身份。可元府少爷,却对此知之甚少。他只知她恶行, 却不晓得江九卿原不是真郎君。跟着元清出来的仆从, 大都是听惯了他吩咐的。即使此刻这行为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不过还是战战兢兢地开始完成他的命令。此时还沉浸在亲爱的小没了的痛苦迷茫中的李富,压根顾不上这破屋子。他手里还捏着小九塞给他的信封, 原先能让他神魂颠倒的东西,此刻却变得沉重又烫手。他听到原家小霸王惊呼地一声“姐”, 猛然抬头, 就看到元绣纤细的身影远远地站着, 仿佛此处有什么,让她不敢靠近。()元绣的手抖得厉害,眼前一片变得迷蒙起来。她用力地眨着眼睛,可这些东西却好像隔了一片薄雾,怎么都看不清楚。她用力地扯着红燕的胳膊, 抖着声音道:“是这吗?”红燕点了下头,看到元绣这样的表情,连忙应道:“小姐,就这呢!咱们过去瞧瞧吧!”她的胳膊被元绣抓的生疼,可红燕不敢吱声,只能咬着牙忍着,扶着脚步虚浮的元绣一步步朝小屋走去。还没走近,就能听到屋里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元绣眉一皱,脸色渐渐冷下来。“你们在干什么?”门外站着的一个在砸窗户的仆从,立刻停下了手里头的动作,弓着腰,诚惶诚恐地后退了几步,“大小姐,是少爷的吩咐,让砸了这儿。”话一说完,这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因大小姐此刻的神色,实在是比这冰雪还要冷三分,他愣是给冻着了。“元清!”“哎!姐!怎么了?”元清紧了紧狐狸皮,朝这走来,边走还边嘟囔,“他怎么想到藏在这破地方的,难怪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半个人影。”“你让他们停下来。”元绣说的淡淡的,元清还没察觉出不对,仍在那里不忿着。“凭什么啊?就该让这个帮凶尝点苦头!让他丫的敢再帮那该死的东西!”说着元清还踢了一把脚上的雪,扬起的细雪溅了元绣一身,元清抬头看了一眼,顿时被他姐眼中厚重的冰霜吓了一跳,连退三步,抖了几抖,才悻悻地开口,“你们都停下来,还不赶紧滚!”那些仆从早就停了,哪敢当着元绣的面继续,不过得了元清的令,还是飞一样的跑了出来,留下空荡荡的屋子,以及四面漏风的墙。甚至都不需要进屋,就能看清楚里头的一切。元绣的心刺了一下,可她的神色还是丝毫没有改变,仍旧是淡淡的,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好似从未发生过事一般的平静。这让红燕与元清都有几分不安。“人呢?”李富头也不抬,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到这些元府的人。他觉得都是眼前这些人把他乖巧又懂事的小九给逼走的,他甚至愤愤地站起身,一下子将那薄薄的黄皮信封递到元绣跟前。“这些都还给你!我不稀罕了!”他甚至忘了元绣的病,他脑中只剩下他的小九了。元清眉毛一扬,就想要张口骂人。红燕吓了一跳,往前站了一步,想要拦在元绣与李富中间。元绣伸出手挡了挡,红燕有点诧异,但还是胆战心惊地退后了。“为什么?”他当初很是欣喜的带走的,元绣想,这样一个住在破屋里的男人,应该是十分看重钱财的。“因为你把我的小九给逼走了!”李富冲着元绣大声的嚷嚷,眼神里满是气愤。可元绣却笑了,柔柔的,一字一字的品味着这句话,“我的小九?”元清终于忍耐不住了,冲上来一把推开李富,吼道:“你知道那家伙是谁么?还你的小九!那他娘的是我们元府逃走的叛徒!我非得抓他回来就地正法不可!你竟然敢藏了这厮在家里,你以后别想在这地儿混下去了!”“不混就不混!正好我早就不想在这待下去了!要不是小九非要坚持去鼎福楼做什么八宝枣子,我早就想带着他离开这里回老家了!”李富愤愤说道,脸上写满了后悔。“八宝枣子是她做的?”元绣的声音很轻,她这样的温柔,就算是气恨难平的李富,也不好意思再大声说话了。他嘟哝着抱怨,“当初捡到他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我将他捡了回来,还给他请大夫。哪知道小九竟然怕人,我一近身就吓得躲在角落里抖,血才刚止住,就开始下床给我干活做饭。后来更是跟了我去鼎福楼,非要替我帮忙。他虽然不说话还胆小,可是却很聪明,不管学什么都很快。”李富顿了一下,语调中有几分哽咽,“就算是八宝枣子这样精细的东西,他仍旧是只花了一天就学会了。后来更是日日夜夜练习到了深夜,说想要给我帮忙报答我。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被你们逼走了!就算你们元府财大势大,我也不会屈服的!”说到这,他又挥舞起拳头,隔着空气仿佛打在元绣的身上。然后他转身就回屋里了。手里的信封没人接,李富直接丢在地上,没有一丝留恋。他年轻的时候,家乡一场大旱灾,饿死了多少人。就在那一年的时候里,他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再不知道什么叫做家。他想念那总是用湿漉漉眼睛看着他的小侄子,想他以前那不富却很简洁温馨的家,他想沉默又乖巧的小九元绣站在那,脸上带着一种似哭似笑地笑,低声喃喃着,“她知道,她都知道,她惦记着,只是不愿意来看我罢了”红燕看起来担心极了,小心翼翼道,“小姐?”元绣充耳不闻,目光柔.软却又哀伤的,仿佛在怀念着什么。“她会去哪?”元绣平静地想,江九卿从未对她提过真正的过往,可是朱蛾却与她说起过一些往事。她无父无母,是由师父带大的。她跟师父住在山上。朱蛾告诉她的很少,仔细的算算,其实什么都握不到。可是元绣却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的一根稻草,笑了起来,“她一定去了那座山。”至于是哪座山,她总会知道的。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周三吧应该(我的存稿啊哭泣)第九十章元绣确实总会知道的。元府财大势大, 在这江湖上, 还没有什么是钱财没不到的东西。不管是人命, 还是消息。只要你足够有钱, 只要你等得足够久,总能等到。元绣也是如此。在过去的十六天, 元府总共花费了近五万两银子,就为了买个消息。这样大的手笔, 震惊了整个江湖的人。他们纷纷的问着, 这个神秘的“元先生”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可是更多的, 他们感到兴奋。只要有谁能够得到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能够分得大笔的银子。元定均足够宠爱他不幸的女儿, 跟她比起来, 哪怕是万贯家财也像是白纸一张,根本不值得一提。他怕他的女儿,再卧病床榻, 他怕他再多的钱,也换不回心病难医的元绣。这笔重金砸下去, 消息纷至沓来。江湖中并非人人都知道江九卿其人, 毕竟贼者, 乃暗中行走之人。总不能堂而皇之用真名去与人相交。更多时候,她用的不过假名。江九卿纵横江湖数载,红颜知己不知凡几,倾心于“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很多人将她藏在心中,不轻易提起。可总是有人怨恨着她, 只盼着有人能手刃这恶人,也好了却心头恶气。因此恨她的人,不断地传出消息来,很快的便织成了一张大网,一个又一个,将她模糊又神秘的过往勾勒在了元绣的面前。江九卿,年十九,师从早已金盆洗手的妙手玉郎君江玉华,五年前在江湖中,因窃取玉铜山庄镇庒之宝“七转玉壶”而一战成名。此后,更是名扬四海,无人不知。没人知道江九卿住在哪,可混迹江湖数十年的江玉华,却是有迹可循。很快,就查到了翠微山上。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元绣并未曾有片刻迟疑,当即就带了十个身手矫健的护卫,以及红玉红燕二人上路。翠微山不在庆云县内,甚至不在大名府。即便是脚程再快,也需要至少七日才能抵达。一队人马日夜兼程,累死了四匹马,终于是赶在第六日天将破晓之时赶到了山脚下。而此时,大病初愈本就身体虚弱的元绣,也终于在这连日奔波中,再度病倒了。这病来得快,路上不过是提着一口气强撑着,此刻站在山脚下,憋在心头上的那口气一松,元绣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后倒去。吓得刚从马车里钻出身来的红燕尖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元绣,生怕磕着她。“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跟出来十五人里头,只有她们两个是近身服侍元绣的女婢,其他人并不适合帮忙.两人只得吃力地扶着元绣再度上车,替她盖上厚厚的毛皮大氅。红燕伸出手在元绣额前碰了一下,顿时被那高热的温度给吓了一跳。“红玉姐,这么怎么办?荒山野岭的,哪有大夫可以看啊!”红燕年纪轻,此刻慌了心神,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头蓄着泪水,看起来担心的不得了。红玉心中同样惊慌,可看着红燕这副模样,知道她绝对不能慌了神,否则定会误了大事。想到这,她忙深吸了几口气,才让砰砰跳的剧烈的心平复了下来。“你别急,这附近虽没有城镇,可以忘了吗?我们已在翠微山脚下了,哪有再回头的道理。”红玉越说,越是冷静,拿起放在一旁的厚披风往身上一系,拉开帘子钻了出去。“红燕,你在这里守着小姐,哪都不要去。我去去就回。”“红玉姐,你要去哪?!”红燕有些仓皇无措,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紧跟着红玉就挑开帘子,也想要跟她一起下来的模样。被红玉瞪了一眼,才悻悻地住了手。“你也走了,小姐怎么办?我上山去找人,如果山上没人,我们就趁着还早,赶紧去附近的镇子上。”红玉说完,带起斗篷上的毛绒兜帽,身后跟了一个护卫,步履艰难地朝着山上走去。此刻风雪初停,阻力并不算大。但上山的小路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一脚踩上去,没进去半只脚,踩不住地面,脚底下总是打滑。那高壮些的护卫倒还好些,脚下有劲儿。才不过是爬了不到四分一的路,她就已经打滑了四回,更有一回差点拉着护卫一同往山下跌去。护卫道:“红玉姑娘,我瞧着这山路实在难行,不像是有人能住在山上的模样。不如我们还是回头赶去镇上,说不定还能在天黑前找到大夫。”红玉被这话说的有几分动摇,可上山容易下山难,好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