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大半辈子,我什么苦都能吃。我便陪着你,去住小宅子,咱们母子去过清苦的日子。”李复儒手攥得紧紧的,只觉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踏过,一片狼藉。贞娘竟然还留了后手。这宅子的地契贞娘一直没有提过,他以为是在佟家人的手上。没想到贞娘把地契留给了三娘,而三娘藏得深,这么多年愣是半个字都没有透出来。想到母亲说的,说贞娘心机深,说三娘是来害他们李家的。他的心说不出来的滋味,不愿相信,也不肯相信。好半天,他能干涩出声。“这般,也好。”常氏更是不忍了,心里把佟锦素骂得狗血喷头。倒是不敢骂佟氏,她年纪大了,越发相信神鬼之说,生怕佟氏夜里来找她。“当初我就说过这门亲事结不得,那佟氏高门贵女,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门不当户不对,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果不若然,佟氏身子骨不好,进门三年都开不了怀,后来虽说生了三娘,可转眼没多久,佟家就犯了罪。我最近总细思从前,觉得为何佟氏下嫁到我们家本就是预谋好的,说不定其他世家的公子根本不愿意娶她,她这才看中了一无所知的你”“娘,您别说了,贞娘”李复儒想说佟氏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被常氏一说,心里也生了疑,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去。心里怀疑着,当初佟氏那样耀眼的贵女,怎么就看中了自己以前他觉得是自己才情不凡,长得好才得了侯府嫡女的青眼,一时之间心中好不得意。加上佟氏生得貌美,也还算温柔小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一般。他曾受到了无数同僚艳羡的目光,私心里沾沾自喜。后来,佟家出事了。他胆战心惊,生怕陛下迁怒。好在陛下圣明,并未牵扯到其他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和佟氏的浓情蜜意他早就想不起来了,到如今只剩下怀疑和茫然。“你总是护着她,可是你看看她给我们李家带来什么了她就是一个灾星,她生的女儿也是一个灾星,生生把我们李家的清名都给毁了。”常氏哭了起来,李复儒莫名烦躁。“娘,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您好好歇着,外面的事有儿子呢。”常氏抹了眼泪,露出欣慰的表情,“娘就知道,我儿最是孝顺。”李复儒安慰了她几句,出了荣安堂。阴霾的眼神环顾着四周,这偌大的府邸,气派不凡,却不想将要住不成了。往后小宅子里生活,自是不会像住大宅子一般心情舒畅。他叹了一口气,步伐沉重地往正院走。而被关着的李锦笙,此时已是热锅上的蚂蚁。她被关着,她的丫头们却没有被关着。下人们把荣安堂那边发生的事情报给她听,她这才知道娘被送走了,柴妈妈也被发卖了。“父亲回来了吗”“大姑娘,老爷早就回来了。”李锦笙急问,“那他有没有去看望祖母,他有没有说什么”“大姑娘,奴婢不知道老爷和老夫人说了什么。”府上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下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往主子跟前凑。李锦笙让丫头凑近一些,小声交待了几句,那丫头便急匆匆地出去了。李复儒走得极慢,那丫头没有多时便追了过来,堵到他的面前,“扑咚”一声跪在地下,一脸的焦急。“老爷,奴婢求求老爷,去看看大姑娘吧。大姑娘被夫人无缘无故是关了起来,还被斥责不敬嫡母,大姑娘羞愤难当,差点就要一头撞死了”“你说什么”李复儒觉得头疼得厉害,今天的风怎么这么大,吹得人遍体透风,风直灌进骨子里,好冷好冷。抬头看看,竟是艳阳高照,妥妥的好天气。“老爷,大姑娘自小到大,事事都极重规矩,从不曾受过这样的训责。若不是家里出了事,她怎么会受这样的不白之辱。老爷,求您看在大姑娘一向孝顺的份上,去看看她吧您若是不管她,她可就要生生被人逼死了”李复儒觉得自己的腿好沉,沉得都不想再多走一步路了。这一脑门子的糟心事,他也不想听不想理了。可是,他是李家的家主,他不管谁管。阴霾的脸上添了一分无奈,终是转了方向,随那丫头去了李锦笙的院子。还未进院子,就听到下人高呼,“快救救大姑娘”他三步并做两步,推开了门。李锦笙倒在一个丫头的怀里,梁上还悬着一根白绫。那白绫还在摆动,看得他瞳孔一缩。佟氏自尽的情形不期然浮上心头,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父亲”李锦笙幽幽转醒,咳个不停,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女儿无颜再见父亲不如让女儿死了干净”“你胡说什么怎么就要死要活了”李锦笙绝望地看着他,父亲从祖母那里出来了,没有派人去寻姨娘,也没有来看她,而是直接去正院,可见心里是怨上她们了。“父亲,听说姨娘犯了错,被母亲送走了,也不知送到了哪里女儿又被关了起来,万事都帮衬不上心中悲恸,觉得还不如一死了之,正好遂了别人的心愿”李复儒眉头皱得死紧,这样的话不仅没有勾起他的爱怜之心,反而让他烦躁的心更是添了几分恼怒。一个两个都不叫人省心。“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母亲是个心善的,替你姨娘那一个清静之地,定然不会苛待她的。还有你,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不能乱了规矩,叫伯大人笑话。”李锦笙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亲方才说什么嫡母心善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正院的那对母女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扳倒姨娘,父亲竟然说对方心善。果然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的心沉了又沉,“父亲,姨娘不过一时糊涂,也是为了晟弟。您看在她服侍您多年的份上,就让人把她接回来吧。在府中让她闭门思过,诚心忏悔也是可以的。”说到府中二字,李复儒眼神凌厉起来。若不是大女儿跑去王府找三女儿哭诉,扯开了这件事情的开端,又怎么闹到如今的田地。“府中我们李家哪里还有什么府邸”“父亲是什么意思”李锦笙的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惴惴不安起来。李复儒苦笑一声,“我们要搬出去了。”以他现在的能力,能买一个小宅子都算不错了,也不知安不安顿得下这一大家子里。更别提给一个姨娘备屋子清修了。这事,以后再说吧。他颓然地站起来,“你不要再闹了,你要知道今日之祸皆是因你而起,你母亲只将让你闭门思过,已是十分仁慈了。若是再闹,你就去陪你姨娘吧。”说完,他绝情地走了。留下一脸阴沉的李锦笙,手死死地纠着自己的衣袖,瞪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冷笑连连,果然是她的好父亲。前世里,她死后,段雯秀嫁进侯府。父亲半点没有追究她的死因,反而因为和侯府又连成了姻亲而欢喜不已。在父亲的心中,什么都比不上她的前程。原以为姨娘是不同的,是父亲放在心尖上的人,真到出了事,才看清父亲的本质,分明就是一个自私凉薄的男人。万事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祖母如此,父亲也是如此。她慢慢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坐到床边,垂头沉思。李复儒回到了正院,巩氏和段雯秀母女方才正欢喜水已,瞧出他的身影进了院门,立马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老爷母亲可是好些了”李复儒坐下来,沉痛地摇头,“什么都别问了,让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搬哪里去啊巩氏惊骇着,看着他。他艰难地开口,“这宅子原是佟氏的陪嫁之物,眼下要收回去了。陛下限我们三日之内搬走,早些收拾吧。”巩氏和段雯秀对视一眼,方才母女二人还在欢喜地计划,如何管理这个宅子。段雯秀早就看上了素心居,想搬到那里去住。不想,这宅子竟然不是李家的。“可是三娘的意思咱们这一大家里,搬到哪里去呢”巩氏小心问着。李复儒正心烦呢,闻言阴鸷地看着她,“别人的宅子,自然是要收回去的。我们再买一个宅子,搬出去便是。”李家哪有钱买这么大的宅子,最多只能买一个几进的小院子。巩氏心里嘀咕着,不敢再问。一脸的失望,还以为将来就能全权管着这座大宅子了,没想到空欢喜一场。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下人们收拾箱笼,暗自咒骂不已。权势逼人,有陛下的口谕在,李府人不敢耽搁一个时辰。相反,提前半天搬出了宅子。听说是搬到一个租赁的院子里,那院子不过四进。这些佟锦素自是知道的。李家人搬离后的第二天,她便去收宅子了。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空无一人。映入眼帘的一屋一树一草一花,都像是重新注入了生机,变得与众不同。正院、素心居、还有荣安堂。这些院子,如今都是人去楼空。整个府邸安静祥和,仿佛以前的龌龊争斗都是过往云烟,污浊散去,留下的只剩清明。她一步步地走着,心情复杂。李家人是何等的不知足,住着佟氏的宅子,花着佟氏的银子,还心心念念全部占为己有。人之欲,实在是难以想象。不知不觉,走到了素心居的门口,看着那匾额上的几个字,恍然若梦,竟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成妈妈也很是感慨,毕竟是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王妃,老奴记得当年夫人取名的时候想了许久,不知给你这院子取什么名好。想来想去,就取了你名字听一个字,希望你素心如兰,安心若素,不为世间纷扰所乱,保持本心。”素心如兰,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期望。这个院子也是府中最好的一处地儿,想必是佟氏为女儿精心挑选的。后来佟氏去世了,巩氏进门,为了表示自己的贤惠大度,也没有让原主腾出这个院子。“只可惜,母亲怕是终将失望了。”“不,夫人看到现在的姑娘,一定会很欣慰的。”成妈妈情急之下,又唤她为姑娘。姑娘现在越来越懂事了,行事进退有度,人也通透了,不再受人的蒙蔽。夫人泉下有知,定会替姑娘高兴。佟锦素心下怅然,视线定在那匾额之上,佟氏怎么可能会欣慰真正的李锦素已经死了,也不知九泉之下母女二人有没有重逢。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聊慰亡魂。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厉声问道:“谁”屋角之处,慢慢走出来一个人。面容有些憔悴,脸上脂粉未施,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裙子皱巴巴的,也不知道窝了多久。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两日不见的李锦笙。第59章 露脸李家人都搬走了, 宅子的大门都被封了, 李锦笙是怎么在这里的呢看着对方皱巴巴的衣裙还有憔悴的脸色,佟锦素恍然明白了。敢情这位李大小姐根本没有离开, 一直等在这里。“臣女给寿王妃请安。”“原来是李小姐, 若是我记和不错, 这宅子现在姓佟, 李家所有人都搬走了,不知李小姐为何还还在这里”李锦笙看着她, 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复杂。今天的佟锦素,虽然只是一身款式寻常的衣裙, 带来的人也是原来李府的老人, 成妈妈和墨语, 可是就是不一样了。那通身的气派以及自若的神情, 透着矜贵。这样的高高在上的神态, 是李锦笙梦寐以求的,却被别人给得到了。她的心说不出的失落,还有嫉恨。“臣女等在这里,是专门等娘娘的。臣女知道事到如今, 王妃心中得意, 已完全不把我们李家放在眼里了。可是臣女总念着王妃是李家的血脉,思及王妃的处境总觉有些不安。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王妃想来也知道寿王府的处境,难道不想知道寿王以后会怎么样吗”前世里,李锦笙的魂魄飘在锦宁侯府, 自是知道宫中的事情。直到她魂飞魄散,寿王都只是一个隐居的王爷。而陛下已有了立太子的意思,朝中几乎是一面倒,全部倒向了宁王。当然,前世里所有的皇子都未封王。但这足以说明,宁王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寿王再是会折腾,也不过是个陪衬,斗不过连贵妃还有宁王的。佟锦素看过书,自然知道书中的结局。寿王在书中虽然不过寥寥几笔,但书到直到结尾宁王都没有成为太子。何况,变数如此之多,早已不会再沿着书中的情节走下去。她淡淡一笑,斩钉截铁地回道:“不想。”李锦笙似乎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她会断然回答。“王妃,当真不在意”“我何必在意谋事在人,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