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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1 / 1)

中国海船吃水的部位被分割成数个隔仓,方便装货物,也能避免因海船某处漏水,而导致沉没, 危及船上人员的性命。海船有漏水的情况,在海上也是可以修补, 由船奴下水修补。一般海船上都会养几个昆仑奴, 他们水性极好,能潜入深海,能长时间憋气。不过,要修得密实, 最好的方法是将船送进船厂维修。杨焕的船待在陈家船厂里, 检查和维修需要数日的时间,杨焕只得暂时滞留在泉州。杨家和陈家是亲家,两家在海上也一直是盟友, 杨焕小时候就认识陈端礼、陈繁,虽然陈家他还是第一次入住。陈家宽敞、舒适,有一个冬日也常青的庭院,一早鸟叫声不绝,杨焕出房散步。他心情看似不错,哪怕他遭遇了一连串的麻烦,那在他看来似乎也不算什么事。海上航行经常遭遇险境,而热爱航海的人,无不是有着冒险精神。昨日在陈繁的陪伴下,杨焕游览了陈宅,他记得他房间东面有处花廊,那边的景致相当不错,他凭着记忆朝花廊的方向走去。刚望见花廊的木架,还未走近,杨焕便听到一阵琴声,琴声安谧、悠远,单听琴声,不必见人影,就知道抚琴者有着一颗平和,宁静的心。杨焕起先以为是陈家女眷的琴声,循琴声而去,走至书斋门口,他才意识到这里应当就是陈家二子陈郁的起居处。杨焕昨日见过陈郁,如传言那般,长得十分秀美,难怪人们传闻他是鲛女之子,传言一直不休。杨家和陈家相识多年,对于陈端礼的往事,杨家人知道得比外人要多,杨焕清楚陈端礼早年确实娶过一位鲛女做妻。杨焕的父亲曾见过陈端礼的鲛妻,说她有倾国倾城之颜,说她有预知风雨雷暴的能力。不过杨焕不确定陈郁是否真是那名鲛女的儿子,远航的海商往往会在海外留有子嗣,他们的儿子可能有不同的母亲。杨焕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琴,心想弹得真不错,显然经过苦练,杨焕懂音律,也喜好。陈端礼本是海商出身,却有一位文雅的儿子,能悠然在家抚琴,想来平日里很受宠爱。琴声停止,陈郁发现门外的人,忙起身迎上来行礼,亲切唤他:杨大哥。杨焕见他人物标致,彬彬有礼,对他颇有好感,道:小弟免礼,倒是我惊扰了小弟。陈郁将人往书斋请,他笑语:杨大哥莫要见外。他待杨焕很热情,原因无它,杨焕是他姐姐陈缨的小叔子。陈郁与姐姐关系很亲昵,他希望姐姐在杨家过得好,由此殷勤招待杨焕。两人进入书斋,杨焕留意陈郁琴案上的琴,他只瞧得一眼,当即赞语:好琴,这是张唐琴。陈郁相当惊愕,他问:杨大哥以前见过这张琴吗?杨焕拨弄两下琴弦,用一双大手抚摸琴身,他说:头一回见。那杨大哥怎会一眼认出它是唐琴?陈郁瞪圆了眼睛,他的眼睛很明亮,影着眼前人的身影。杨焕是海商,他可不是琴店的店家呀,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见陈郁惊讶又佩服,杨焕笑道:小弟不知道我们杨家是靠什么起家的吧?我爹说过,杨家早年在高丽舶商。陈郁略作思考,突然他眼前一亮,欢喜道:我知晓了,贩往高丽的货物有乐器!杨焕拉来一块蒲团,自若坐在上头,手臂搭着琴案,他说:当年高丽宫廷喜好声乐,富豪人家纷纷效仿,琴、阮、琵琶、鼓瑟都有大量需求。杨大哥,要是现今贩乐器去高丽,还有买主吗?陈郁想起赵由晟那艘跑短程的海船,高丽离中国很近。杨焕拿起琴案上的小香兽把玩,淡语:这都是早年的事情,现今没人会再贩船乐器去高丽,要折本。哦,原来是这样。陈郁认真记下,泉州海商主要走南下的航线,走高丽航线需得北上,明州至高丽最是便捷,很多明州海商都前往高丽做生意,由此杨焕会如此清楚高丽市场。陈郁低下头,执住自己的手,像似在思考什么,他专注的样子,让杨焕觉得很有意思。杨焕早熟,十五六岁就俨然是个大人,他没有过陈郁这般纯质的少年时期。他不动声色,细细打量陈郁的模样,肤质细腻白皙,眉眼如画,温润如美玉般,心里又增添几分喜爱,很别致的少年,就似早春枝头的玉兰,但凡看见的人都想采撷。杨焕也只是在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更喜欢红艳的蔷薇花。话虽如此说,杨焕每日清早几乎都会到书斋听陈郁弹琴,他未去在意自己是否真得喜欢这个少年,也许是因为这段等待的时日过得相当无趣。陈郁一向善待他人,何况杨焕是个博闻强识的人,每当他讲述自己航海的经历,陈郁都专注倾听。他身上有陈郁想知道的事,陈郁甚至从他口中获知妍娘和黎维武的消息,知道他们还住在蒲甘国,并且妍娘一直没有孩子,好在黎维武对她的宠爱依旧。两人常在一起交谈,陈端礼看他们相处得来,没感到什么不妥,唯有陈繁隐隐觉得杨焕跑弟弟的书斋是否跑得太勤。陈繁不是多心,他知道杨焕在船上有娈童,常年待在海船上的人,往往节操都不行。陈繁几次到弟弟的书斋里来,故意参与两人的话题,他没发觉杨焕有语言撩拨,都是十分正常的交谈,便也由他去了。相比于杨焕,赵由晟才是个大问题。赵由晟一般是夜晚来,往往在陈郁房中待一会儿,聊几句便就会离去,待的时间很短,但是他天天来呀。每当赵由晟来,墨玉必会待在房中,墨玉其实也不想这么干,但她受陈端礼的命令。陈端礼不希望儿子和赵由晟走得太近,近得超乎友情,年少时懵懂,往往会做下错事,以致两人日后要因此而痛苦。当他们长到一定的年纪,会对情感有更正确的认识,也有更好的自制力。有一天,赵由晟来得早,那是午时,他来时,陈郁正好和杨焕在花廊聊天。杨焕跟陈郁讲世间有一种镜子,能照出一个人的一世,甚至能让人回到昔日。然而这种镜子,不是真正的镜子,它的材质不是铜,不是玻璃。能让人回到往昔,好神奇的镜子,陈郁问:那它有名字吗?杨焕瞥眼正在走近的赵由晟,缓缓道:有名字,番人唤它焉司禄镜。小郁,你懂真腊语,你猜它是什么意思?陈郁在思考,他太过专注,以致没听到赵由晟的脚步声,事实上,赵由晟也是有意放轻了脚步声。焉司禄,是一位真腊王的名字。回答的人并不是陈郁,而是赵由晟。由于赵由晟总是晚上来,从没碰着杨焕,杨焕不认识他,听到这个陌生人竟然说出了答案,有那么点意外。杨焕是个复杂的人,在陆地上好享乐,夜晚常去声色场所,有时还会在外面留宿。阿剩!陈郁听到声音忙抬起头,他表现出异乎寻常的亲昵。杨焕问:这位是?杨员外初次相见,鄙人姓赵名由晟。赵由晟自报家门,他言语十分平静。杨焕往时听过小郁提起赵由晟这么个人,也知道是宗子,他客套行了下礼,说:原来是赵舍人,失敬。小郁常提起赵舍人,今日才得一见。幸会。赵由晟揖手,说的都是客套话。舍人也懂得真腊语?知道来者不是通事,而是位宗子,杨焕不免有些好奇。以他对宗子的了解,宗子往往都是群自大傲慢的人,对番夷的东西不感兴趣。赵由晟淡语:不懂,我曾经在番坊听人提起这个名字。焉司禄镜说是镜子,可能更像是水域,人们起初没有能力制造镜子,只能借由水面来照见自己的容颜。杨焕笑了,他说:有点意思。他这句有点意思,说的不只是赵由晟独特的看法,还有陈郁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身边,走至赵由晟的身边,自打这位宗子出现,陈郁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没多久,杨焕独自留在花廊,他看陈郁陪伴在赵由晟身边,两人边走边谈,亲密无间。杨焕与男子有过亲密的关系,他瞧得出来,陈郁与这位宗子关系非同一般,他们应该是恋人,却不知陈端礼为何放任不管。作者有话要说:赵由晟:别想追小郁。杨焕:还是上一世那个忧郁的小郁更合我口味。第65章交那惹的椰子花蜜酒只款待贵客,赵由晟有幸成为他的贵客, 说来两人能够相识还是经由费春江引荐。交那惹虽说是细兰海商, 但一直定居在泉州番坊, 自从他与赵由晟结识后, 两人有时会相约在番馆饮酒。这回赵由晟到交那惹的家中拜访, 并非只是去探访友人那般简单,坐在交那惹家那充满异域色彩的客厅,赵由晟品着花蜜酒,询问一个番国的传说:焉司禄镜。焉司禄镜是真腊人的叫法,我们细兰人称呼它为:心镜。交那惹能说一口不大流利的当地土语,偶尔也夹杂几句番语,番语部分赵由晟大多能听懂。赵由晟常出入番坊,番语学得很快, 能说不少日常用语。心镜。一听到这个名字,赵由晟顿时激动地坐直身子, 上一世, 他听说过心镜,他记得这个称呼。他也想起心镜的作用,心镜能将人的一生如画轴般展示,甚至能够让回到往昔。如果说海玉魄能使死人复活, 已得到验证, 那么心镜能让人回到往昔,也从赵由晟身上得到验证。郎君听说过心镜?交那惹光是看赵由晟的反映,也知他很震惊。赵由晟颔首, 许久才道:似曾在哪里听闻,只是思忆不起。他没有自己是如何重生的记忆,他对上一世的最后记忆,是在陈家老宅里,银杏叶金黄,漫天飞舞,而陈郁病逝在他怀里。傍晚,庭院的阳光透过纱帐,将客厅映得金黄,交那惹看向落在赵由晟肩上的晚霞,见他眉目深沉,神情阴郁,一时感到异样,恍惚有种不真实之感。他知道赵由晟是宗子,也知道他有条海船,难道他是要寻找心镜?郎君要是想寻找心镜,先听我奉劝一句,这样的东西本来就没有形体,由心而化,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没能找到。交那惹早年的航海生活使得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也曾有人渴望更改人生的大憾事,而死在寻找心镜的路上,尸沉于大海。赵由晟合掌谢道:我并非是要找寻它,只是前些日听人提起焉司禄镜,觉得似曾听闻,才来请教先生。交那惹亦是合掌,那是他们那边的礼仪,他说得意味深长:郎君的见识远超同龄人,在我看来,也像是经由心镜重回人世那般。赵由晟很惊讶于对方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将半杯花蜜酒饮下,角杯搁案,他望向在庭院玩戏的两名小孩,没有回答。他们是交那惹邻居的孩子,年少调皮,热情洋溢。黄昏的番坊,熙熙攘攘,到处是人语声,这才是真实可触的世俗生活。世上的人们,人生都是条一直向前的路,他们不曾意识也许有其他的岔路可走,而每一条岔路都通向无数的岔道,通向无数种可能。使用过心镜的人,一旦愿望未能达成,会否陷入疯狂的境地?一次次的寻找心镜,一次次的重来。夕阳西沉前,赵由晟辞别交那惹,带着吴杵沿番坊的石道行走,他获知自己的重生与心镜有关,没有丝毫困惑,仿佛就该是如此,他心情异乎寻常的平静。赵由晟熟悉番坊的路,回家走的是热闹的大街,有些商肆已经点上灯笼,街道明亮。赵由晟从番坊的大门走过,听到有人在唤他,他将头一抬,见到杨焕从番馆二楼的窗户内探出身,正在对他招手示意。赵由晟不意外会在番馆遇到杨焕,这人看似酒色之徒,实则说不定和自己一样,常来番馆获取消息。身为番馆常客,赵由晟进入番馆,直接登上二楼,找到杨焕喝酒的房间,吴杵跟随在身旁,他将门推开,赵由晟便就进入。杨东家有钱,赁的是番馆里边最贵的房,想来不是一个人住。开门前,赵由晟已经有心里准备,会看到衣衫不整的美人,然而实情更辣眼睛,房中一角用屏风遮挡,屏风后是张榻,榻上躺卧一名秀美少年,只露出个头,像似在入睡,另有一名艳美的酒姬侍坐在杨焕身边。冬日房中火盆烧得旺盛,很是暖燠,也难怪杨焕会热得将窗户打开。杨焕见赵由晟到来,让美人离席到别处坐,他起身招待:赵舍人,快请坐!赵由晟什么场面没见过,淡定在酒桌的一角坐下,询问:不知杨员外找我何事?不急,先喝杯酒。杨焕亲自为赵由晟倒酒,将金杯递到他跟前。赵由晟动都没动那杯酒,他说:若是没什么要事,我便走了。这样的场面,不是招待人的地方,相当失礼,赵由晟看在他是陈家的贵客,隐忍他几分,否则根本不会搭理他的召请。没想到舍人是个急性子。杨焕似乎不在意会惹恼赵由晟,他呷口酒,不慌不忙说:想问舍人一件事,舍人可是出自尚王房派?赵由晟淡语:不是。我今日听闻尚王家府的船在蒲甘国遭遇海寇洗劫,想来是海寇认错了船只。杨焕淡定喝酒,示意酒姬倒酒,他言语波澜不起,但赵由晟留意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尚王房派一直都在私下从事海贸生意,他们购买海船,雇佣人代为出海,做海贸生意。他们有自己的船从事舶商,有挣钱的门路,所以当初宗子们倒宗正赵不敏,状告宗正司官员贪墨时,尚王房派的人都没有参与。不无可能。赵由晟端起酒杯,小呷一口。中国远航的海船里边,福船占很大比例,可以说这些海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外人一般凭借海船的风向杆,旗子上的文字辨认,但遇到集体文盲的海寇,就很可能认错船。尚王房派敢明目张胆私自参与海贸,说来在朝廷中,在海外的官场上都有他们的人,海寇一向不敢攻击他们的船。杨焕为赵由晟续杯,他不动声色说:我听闻舍人也有条船。见对方挑动眉头,似有不悦,杨焕说:任何秘密在番馆都不是秘密。所以?赵由晟听对方说至此,已隐隐觉得杨焕想做什么。据我所知,近来出现在蒲甘国的海寇,不少来自吾国,许多是泉漳两地的无赖。杨焕走的航道必须经过蒲甘国,所以他绝不会放任:只要抓到来自吾国的海寇,就能问出他们的老大是谁。海寇的船都经由改造,速度飞快,而船上的人员更是身经百战,要捕抓他们需要众人合力,单凭一家的力量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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