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餮浸泡在温水里,很是乖巧地动也不动,任巫锦给它洗掉身子上粘黏的尘灰泥土。阎绮陌搬了根凳子来坐在旁边,巫锦便顺着扭头问道:怎么了?这么晚来找我。有文旭的行踪消息了,方才暗探报来的。当夜去落霞庄时正巧文旭不在,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整个庄子里都找不出个人影,于是那时想会会这个庄主的打算便就此作了罢。回来时派了密哨出去打探,如今总算是捕到风声了。唔,真的?!巫锦眉间浮跃喜色,温水里的手下意识往回一抽,接着又被一团肉牢牢黏拖住。小餮舍不得这番享受待遇,感觉到主人的手正欲抽离水中,一个急翻身就黏在了巫锦手上,借着体重将她按在水里,不让她离开。巫锦回过神去,摸了摸它的脑袋,将它翻过来躺平,又接着给它搅着水花,翻起一阵阵热浪。一边眼神望着阎绮陌,惊喜期待着下文。嗯,他是去赴了远城朋友的家宴,如今正在回程路上,估计明日会寻个客栈落脚。毕竟路途遥远,一日时间尚不足来回,再好的马匹也受不住折腾。我吩咐了暗探将他盯紧,一旦见他投宿落脚,立马前来通知我。那我们明日就出发!巫锦在城里也玩乐不久了,此时文旭独身在外,便趁这机会正好去见见他究竟有什么神通,顺便要把密室里的事情问个清楚。好,就依小锦的心意。阎绮陌笑道,看了看在温水里享受的小餮,拎过另一张帕子:我帮你。这是小餮当虫子以来最惬意尊享的一天,同时被两人服侍得妥妥帖帖,肉肉的身子经过主人的仔细清洗又雪白如常。整只虫从水里起来时,蕴着一股子温暖热气钻进被窝,睡了个美梦连连的好觉。翌日的消息,来得格外快。天刚蒙蒙亮,便有传信的火红鹦鹉停在了教主窗边。文旭连夜赶了一段山路,披星戴月跋涉数里,直至破晓前的黎明,方才进了城门。一入城头要的事必然是寻了家落脚的客栈,以舒缓连夜奔波的疲惫,顺便让坐骑也停歇休息一阵。巫锦睡了个自然醒,一听到阎绮陌送来的消息,收拾整理好东西,将小餮揣进袖子便兴冲冲奔了出去。叩叩敲响水犹寒的门,原来寒姐姐早就醒了。巫锦兴致勃勃,拉着她便要往文旭落宿的客栈里去。水犹寒淡淡轻笑着应下来,应了她的急性子马不停蹄地跟着去了。文旭投宿的这间客栈极为普通,加之临近城门,算是地势偏僻远离主城中心,所以投宿的人并不算多,路边的行人除去赶路的那些匆匆过客,也不过寥寥几位。青天白日之下跃过几道让人直以为自己眼花的影子,三人匿着身形,转眼便到了文旭入住的那间屋子。巫锦在窗纱上戳开一个小洞,眯着眼瞅了瞅里面,嘀咕道:睡着了又自顾自言语着:看起来很普通嘛还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呢。和密室里见到的那些儡人比起来,文旭的身形样貌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普通人。浓眉短胡,中等身材,没什么特别的。水犹寒在一旁静静听着,默然不语,心中仍是保持着警惕。阎绮陌想了想,开口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这倒是正中了巫锦下怀,嘻嘻一笑推开了房门,带着二人一同进了去。随后反手将门一关,三人便站在了门内。速度虽快,但动静也不小,尤其是对文旭这样的习武之人来说,睡梦一贯清浅,稍有动静便会靠着本能骤然惊醒过来。什么人?床上的人猛然坐起,一眼看见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三个人,目光还正都放在自己身上。文旭浑身一震,有一个人,他认识的。作者有话要说:看见有人上一章留言说,小锦用蜘蛛丝很轻松就能拿到匣子了我:????!!!??小锦那个是天蚕丝!!!!嗷嗷嗷,天蚕丝啊,不是蜘蛛丝她真的不是蜘蛛侠,真的第28章 还是阎绮陌好看阎绮陌!文旭惊呼之间, 已纵身抓起了床边的佩剑, 摆好防备姿势站在床前:你们想做什么?阎绮陌他是见过的,虽隔数年却依旧难忘。那日这魔头血洗谭家庄时他们各路兄弟马不停蹄赶去救援, 哪怕快马加鞭,仍是没来得及救下哪怕一人。去的时候,只选远望见尸山血海中一道孤傲伫立的身影。还有那一刻目光中的睥睨与嗜杀。如今再见,眼前这道身影俨然与惊恐记忆中的重合而上。喂!巫锦突然叫道他,你就是文旭么?落霞庄的主人?文旭扭头看了看她,神情防备,只字不答。巫锦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地下密室里养的那些东西被我们发现了。这回总该有反应了吧?哪知话音落地文旭神色更是疑迷,望着巫锦皱了皱眉,提气喝道:你这妖女说什么胡言乱语!就是你养的那些怪物啊。巫锦在空气里比手画脚,披着头发, 长了很长的指甲,身上还有好多发黑的筋络说着说着顿住, 停下来问道:你不认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文旭, 险些能让人错认成好奇求知的懵懂姑娘。若是除去乖巧皮相下那颗花样百出的捉弄心不算。偏偏就是这副神态样貌, 激得文旭身子一震。想及数日前探子传来的消息眼前这妖女一定是巫锦,错不了。巫锦在各门各派眼里, 可要比阎绮陌还要讨人厌一筹。满嘴信口胡诌, 性子乖张,行为更是荒唐至极,是个不折不扣的妖物,人人得而诛之。文旭闻她所言, 方才还云里雾里的疑惑,此时全被一并否决。妖女所言,能有什么可信的?巫锦见他不答话,只是嗤鼻冷哼一声,又是这副他们那群人最爱摆的无聊面孔,看着着实是扫兴。不说是罢?手里天蚕丝一翻,眨眼间已是飞向文旭密结成网,阻了他的前后道路,又是几根直击他面门,毫不留情。天蚕银丝虽说在密室里被儡人扯断了一根,剩下的用来对付文旭一个人,也绰绰有余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像那些儡人一样突然巨力扯住自己的丝线,巫锦这回小心了些,身子下意识往阎绮陌的方向靠了靠。阎绮陌与水犹寒分站左右,戒备望着文旭,恐他身体突变对小锦不利。哪知这回倒是来得格外轻松,巫锦袖手翻弄银丝,平日里那番舞弄三两下,文旭就被蛊卵麻痹了身体,两步趔趄急退,咚一声靠在床沿,起不来了。唔巫锦收回天蚕丝,瞧了瞧床边跌坐不起的人,嘀咕着:武功平平嘛,怎么做上庄主的文旭脸色发青,咬牙蹦出一个字:你!眼神直直瞪着巫锦,不甘又愤懑。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竟还被妖女这般轻视嘲弄。父亲往日教的那些剑法,他又如何没勤修苦练日日寻求突破?三十年来晨起习武不曾敢有丝毫懈怠,虽称不上登峰造极,但好歹在剑术上算有了一技之长,数年行走江湖靠这身身手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如今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面前,竟成了武功平平。再者她身边其余二人看向自己眼神,岂不也是蔑视与不屑?气急攻心,文旭身子猛地前倾,哇地喷出一口血来,又被血水呛得猛烈咳嗽了几声。巫锦看看阎绮陌,又看看水犹寒,似是再问:怎么办?先带回去吧。水犹寒淡淡道,声音一贯清冷。密室里的东西,必然大有蹊跷,如今既然文旭不肯多说,也只能先带回去慢慢从他嘴中撬些线索了。面色铁青的文旭就这般被三人带回了另一家客栈,一路上被水犹寒当成货物一样硬生生拖着提着,回了客栈又被按坐在木椅上绑住了手脚。体内本就残余了蛊卵的毒气,麻痹着四肢八脉,更遑论如今还被绳子捆住,要逃脱这三人手里简直是天方夜谭。巫锦阎绮陌水犹寒,是难得地齐聚在同一间屋内,同一张桌子前。巫锦一手支颐,另一只手两指叩叩敲着桌案,不时瞧瞧旁边面色紧绷的文旭,不时又侧回头来思索着什么。这个人干嘛一副臭脸,丑死了,还是阎绮陌好看。巫锦想着,眼神就不由自主移到阎绮陌身上。朱唇榴齿,丹眉凤眼,唔是真的好看。偏偏这个妖精还好巧不巧地抬起眼来,细密卷翘的睫毛忽闪,眼波中的风情恍惚化作涟漪荡开:怎么了?阎绮陌早便感受到旁侧投来的目光,小锦这么盯着她,莫非是有什么话想说?见她迟迟未言,这才主动问起。巫锦忽一回神,支支吾吾的话都迷糊了起来:没,没事急忙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个臭脸身上:喂,你不会连你们庄子里有个密室都不知道吧?方才观察了文旭许久,看他的样子,似乎真是毫不知情。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对不起,昨天不是两点多更新的吗,那个时候写完我就睡了,结果睡下就感冒发烧了,第二天啊不对,当天白天压根起不来床,下午去医院开了药退烧倒是快,结果感冒一直不好,疯狂流鼻涕鼻塞,今天码字三分钟,擤鼻涕两分钟无语小梦仰天大哭,哭完就去蹲墙角了,呜呜原谅我我好了就加更,加!第29章 凭什么还在奋力试图挣脱麻绳的文旭咬紧牙槽, 总算说了句明白话:我落霞庄做事光明磊落, 何曾有你说的那些机关怪物!这人不是板着脸哼哼嗤嗤,就是张口一副鼻子都要冲上天的模样, 瞪眼眦目,表情可生凶狠。巫锦瞥了他一眼,任他挣扎,理也不理地侧过头去,继续撑着脑袋慢慢思考。又是被这般不屑无视的文旭怒哼一声,被绑在椅子上又不知这些人意欲究竟何为,心底只觉受了无比羞辱,忍不住叫道:妖女你要杀便杀,我落霞庄里的东西,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巫锦睬也不睬他, 倒是阎绮陌当真闻言站了起身,从桌案边走到文旭身旁。一时突然, 惊得他双手用力抠紧了椅柄。阎绮陌随手两下点住了他的穴道, 扯开椅子上的麻绳, 提着他的肩将他拎了起来。回头看向巫锦道:带他去落霞庄,让他自己看看密室里的东西。既然文旭自己做不出解释, 那便让他亲自去庄里把密室看个清楚。三人从落霞庄中出来时寻了最近的客栈落脚, 如今再折返回去,也并未花费太多时辰。只是经隔数日再重返落霞庄时,看到的景象却截然不同。就连文旭也不禁面露惊疑。两座威风凌凌的雄狮石像依旧蹲踞左右,红底牌匾镌刻着落霞庄三字依旧高挂门棂, 庄门前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是人迹仿佛也随着消失的纤尘被清扫得没了踪影。两扇红漆铁门大敞开,正对的院落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独身而坐,满头华发却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气与疲态。见三人挟持着儿子步步逼近,文洪微眯着眼正襟而坐,神色间竟露出了古怪的笑意。爹!文旭忍不住惊呼,丹田聚气不断试图冲破穴道。巫锦偏过头,小声问到阎绮陌:他是谁?偌大一个落霞庄这么多人突然间说没就没已经足够古怪了,而前面这个人恐怕已近花甲之年,若是常年习武,如今年迈精神硬朗还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印堂间那股令人难以忽视的黑气。落霞庄的原主人文洪,三十年前曾是江湖中颇负盛名的十大剑客之一,那时威名远扬算是个高手,成家后才创立了落霞庄。这些渊源消息,阎绮陌几日前也让暗哨一并报来了。她瞥了眼文旭,道:可惜后来年纪大了,儿子又不行,哪怕接管了落霞庄也是个无甚大用的泛泛之辈。你!文旭愤愤咬牙,刚想反驳些什么,目光却比言语更先黯淡了下来。是啊,自己的功夫,又何曾比及得了父亲的一半?可父亲年事已高,十大剑客也是年轻时的风光了,如今要对付自己身边这三人,恐怕也是有心无力。文旭担心的目光投到父亲身上,却见他不慌不忙自椅上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此时三人已迈进庄门,与文洪所隔之距不过一丈,巫锦越看他额间那团若隐若现的黑气越是觉得古怪生疑,忍不住多去打量了他几眼。身子手脚,还有巫锦望着他手掌侧沿那片粗砺的皮肤,不知怎地就联想到了暗室里那架刻着自己名字的练功桩。原来是你!巫锦忽然指着文洪惊呼出声。同样反应过来的阎绮陌于此时一把将文旭丢开,望着院子中的文洪,皱了皱眉。看来这文旭是真的毫不知情,甚至连自己亲爹在山庄里做了什么丧德的事都不清楚,彻头彻尾是个蒙在鼓里的糊涂蛋。老夫恭候你们多时了。文洪看也不看自己儿子一眼,倒是目光从未离开闯进来的三人,本来还以为要费些功夫去找人,没想到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文旭被甩开后跌靠在墙边,迷茫的望着眼前,只听见巫锦清灵的声音问道:就是你养的那些怪物?他们都死了。文洪冷哼一声,笑道:区区蝼蚁,死不足惜,他们本就是用来牺牲的试验品!说着以他所站之处为中心,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强大真气涌现,如浪涛般席卷拍向四周。你比他们更该死!一时落霞庄中飞沙卷石,不断有细碎的石块和砂砾飞向巫锦,狂风呼啸中有疯狂的大笑声仰天直上,魔音般振耳发聩。水犹寒挥剑打下几块棱石,石头挟着巨力打在剑身,叮叮当当不断发出激烈碰撞的声响。沙砺的笑声不停,夹在真气中一浪一浪拍向三人,冲向巫锦面门时更是猛烈,道道势不可挡如有千钧,仿佛在发泄着什么怨气怒气。文洪的真气铺天盖地而来,一道一道不知停歇,一鼓作气且不显疲倦,早便远超出了其本身的力量,内力强盛不竭更是异于常人。巫锦渐觉有些吃力,抵抗不住小退了一步,阎绮陌急忙伸手将她扶住,跨过身去护她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