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男子,唐笙暂且没有发言,等对方来陈述事情。
杏仙抬手示意她坐下,不必惊慌,面上文质彬彬颇讲礼数,说话很是含蓄,很少直视唐笙,看一眼便低头好一会,可谓是相当娇羞。
“此荆棘岭八百里,少有贵客。”
“哦。”
“外头的拂云叟、十八公、孤直公、凌空子,算是我的前辈。我等在此修行,已有数百年,实不相瞒,直至今日才头一回见有女子路过。”
“哦。”
对方见她态度冷淡,心下黯然,小心试探道:“我只是想与姑娘交个朋友。”一边说着,从梳妆台中取了诸多首饰出来,说,“一点小物,聊表心意。”
唐笙不由无语,这不会是他自己的戴过的首饰吧,其中一个簪子的花上还绕着一根头发呢。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首饰都很清雅脱俗,仿照各种植物搭配,很是别致。
见她仍旧冷漠以待,表情甚至有些嫌弃,杏仙几分难过,又从柜子里取了些丹药,说:“这是我炼制的养颜丹,赠予姑娘。”
“……”见多识广的唐笙也没有接丹药,反问,“你多少年修为了?”
“我……真身已有一千两百岁,修出人形不过三百年……”
难怪如此寒酸,连个像样的洞府都没有,更何况是宝物丹药,比起路上遇到的其他妖怪,植物确实先天比动物要更难修炼。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杏仙又走近了些许,经过几个来回的攀谈也不似方才的内敛含蓄,坐到唐笙边上,贴近说:“姑娘,你随他们西行一路风霜,不如留下与我欢好,莫负时光。”
唐笙一阵鸡皮疙瘩,隔着树屋又听到外面四只文艺妖爽朗的笑声,应当是正和菩萨吟诗作对,兴致正浓。
比起自己被美色为难,她更想看的是菩萨被美色为难。
于是,思索道:“外面不是有贵客吗?那位师傅是东土大唐前往西天取经的圣僧,听说……吃他的肉,可以长生不老。”
杏仙一愣,犹豫摆手,说:“岂敢,岂敢。”完全没觉得作为同行人如此安利圣僧的肉实在可疑。
“不敢?那你们摄来做什么?”
杏仙面色一红,说:“是四友摄的圣僧,我只摄了你来。”说着又坐近几分,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生一片真心……”
嗯?姑娘的肩膀怎么这么硬,比它遇到过的一些壮汉的肩膀还要硬。
顺着肩膀又往手臂上碰了碰,全然不似娇美女子该有的纤细,用力捏,捏不动。
唐笙低着头,已经准备好了狞笑与恐吓,突然一个声音传进来:杏仙,该你了!快点!
听着像是老头子的声音,是外面的文艺妖催它了。
被打扰了好事的杏仙一下子就将刚才的古怪抛之脑后,几分不舍地看了眼唐笙,眉间尽是无奈,轻声道:“唉,罢了。”
说完,已然换了个模样,一袭绯红罗裙,头戴朱钗花饰,明眸如星,唇红齿白,当真是个貌美娇艳的女子。
杏花树雌雄同株,是俊美男子,也是娇艳女子。
唐笙愣了愣,对方已经穿过树屋墙壁到外面去招待圣僧了。
为了能一观菩萨过美人关的场面,唐笙抬起手掌,凝力往树屋上打去,打穿一个手掌印的窟窿来,可以看见外面的场景。
之间是一片被绿树红花围绕起来的空地,摆放了桌案茶水与瓜果,四名看似仙风道骨的老者坐在两侧,而路过此地的年轻僧人则坐在主座上,可见文艺妖们对其尊重。
四位文艺妖纷纷向年轻僧人敬茶,时不时拽两句诗文。
唐笙心中生出疑惑:西天路上的谣言怎么没传到这些妖怪耳朵里,居然敢招待取经人,就不怕是强壮的降魔僧吗?
眼下也不着急弄明白,看戏为上。
此时杏仙已经是女子模样,娇媚艳丽,风姿绰约,一双含情目如秋水清潭,眉目间传递丝丝情谊。舞姿轻盈,如风如云,最后捧茶半跪在“圣僧”面前,温言软语道:“圣僧,请。”
菩萨对这些植物成精的妖怪还是满怀慈悲,毕竟修行不易,也未有害人之心,自有点拨之意。但见杏仙出来,暗送秋波,神色暧昧,察觉到些不对劲。
此时再看向刚才还礼数周全、以诗会友的四只树妖,眼里也不乏算计之意。
“圣僧,人生光景能有几何?趁此良宵,不耍子待如何?”杏仙面露谄媚,言语举止大胆,已经伏在圣僧膝上作小猫撒娇状。
菩萨临危不乱,垂眸看向杏花妖,袖中掐指一算,已知晓此间过往。
这杏仙与四友同为植物成精,但稍逊几分,四友提出一个更快修行的法子,便是让杏仙与过往之人行露水鱼欢,吸收人的元气元阳,以此增进功力,四友则负责寻找目标吸引到附近。
有时候也会有妖怪路过,小妖自不必搭理,若是大妖,也得由杏仙出面摆平,保这一方领地。
但杏仙却是五妖之中修为最低的,除了要“招待”往来的客人,也做四友的炉鼎。
“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心生怜悯,玉手轻轻落在杏仙脑袋上,眉间几分慈悲,只是一想到它对取经人起歹念,妄图行苟且之事坏西行安排,也算是作恶一件。
杏仙惊讶抬头,对方却已经摇摇头收回了手。
在树屋里看戏的唐笙大失所望,杏仙你行不行啊?这样就没有下一步了吗?甚至都没能让菩萨露出窘迫尴尬的表情!继续勾引啊,继续啊!!
然而,慈悲眉目只需一眼,被对上视线的杏仙就产生一股强大的负罪感:我怎能因一己之私而害圣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