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声应道“来啦来啦”,略略着急地跑动起来。
——直到她跑起来,才惊觉,刚才自己呆愣时,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沈凌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
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
之前沈凌莫名惴惴不安起来,有那么一刻,她差点砸了手里的杯子——右臂奇怪地发痛,肋骨里传来断裂的“咯嘣”,而耳边、耳边……
回荡着铃铛的响声。
但只是那一瞬间。
一瞬间后,就什么都消失不见,快得如同流逝的水。
不知道,不知道,心里好难受,莫名其妙的感觉好难受,什么东西发生了,什么——
“喂!您还好吗?喂!喂!——嘶,快来人,快来人!”
“什么?发生了什么?”
“那边桌的老太太突然倒——”
喧哗声再次惊醒了沈凌。
她神思不属地把咖啡给之前呼唤自己的那桌客人续上,就慌乱地跑了过去——今天当班的只有几个新来的学生兼职,店长不在,她为了能多赚点还兼顾了值班经理的职务。
“您好!出什么事了——这位老人怎么了?”
惊慌失措的服务员和看热闹的客人让开,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老太太,以及在她旁边站立、捂着表情发抖的年轻女人。
桌子翻倒在一边,咖啡洒了一地,曲奇饼和蛋糕摔得一塌糊涂,有大半都溅到了老太太得体的裙装上。
沈凌问了一遍,见没人回答,就略粗暴地拉过旁边的服务员。
“出什么事了?快点!”
“……薛、薛小姐,是这位老太太,好像是吃茶点时没嚼碎樱桃,被噎……”
啊,低等人类。
沈凌很不耐烦这个服务员的结结巴巴,她直接甩开这姑娘,几步扑过去,直接拦腰抱起老太太,把对方举得双脚离地。
围观的客人们被这姑娘展示的巨力惊住了。她甚至还没这个倒地的老太太矮点。
而立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姑娘这时倒是不慌了,怒吼着去抓沈凌的手:“你要对我奶奶做什么——”
沈凌把她的头前倾,微微下垂着抱紧,又摸了摸这个老太太的腰,找到她上腹部的位置,就直接把双拳贴近那地方,按照书上的方法用力下压,一连压了三四下。
第五下的时候,老太太的眼皮抖了抖,突然眼白一翻,腮帮一鼓,一颗圆滚滚的樱桃从她口里呕了出来。
“咳,咳咳,呕……”
见人没事了,沈凌立刻嫌弃地把这个低等生物放下,还拍拍自己被弄脏的围裙。
她重新端起托盘,正打算离开,围观群众瞪大的眼睛就吓了她一跳。
沈凌觉得很莫名其妙,而且之前她思路被这突发事故打断,让祭司大人很恼火。
但客人是给小费的客人,所以她将矛头对准了震惊围观的服务员。
沈·启蒙书全部来自于薛谨·第一本书就是对方前一次相亲时自带的淘宝版海姆立克急救法·好玩的东西一学就会·学习时差点没勒死紫毛鸡仔·凌:“看什么看?海姆立克急救法这种通用常识都不知道?该回哪工作回哪工作!”
服务员:“……”
薛小姐牛逼,薛小姐说的都对。
她们呐呐应了几声,四散开来。
沈凌“嘁”了一声,也打算离开。
可她的围裙突然被扯住了,扭头一看,是还在咳嗽的老太太。
“这位小姐……”
老太太慢吞吞地说,沈凌突然注意到她耳朵上佩戴的是品相极好的钻石,“谢谢您……无以为报……请问有什么……”
“钱!”
意识到什么即将降临的幸运事件,沈凌立刻兴奋起来,“我要钱!给我钱!”
老太太:???
她身边那个年轻女人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奶奶,这不过是个没文化的服务……”
沈凌“唰”地瞪过去。
后者尴尬地缩缩脖子,用拇指揩了揩裙子。
沈凌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拇指在淌血。
只是破了一道小口子,起因大概是她祖母跌倒时打下的杯碟碎片。
碎片划破了她的拇指,于是淌出血。
血。
很小很小的一滴血。
……缓缓沁出来……一颗小红点……针管里的血……流淌的血……漫开的血……白铃铛红铃铛白铃铛红铃铛活着的铃铛死去的铃铛——
沈凌仓皇地后退一步。
脚腕上一直缠绕的奇异的力量,缓缓收紧。
a国某处坐在阴影里的东西,饶有兴味地把玩偶一点点拖过来。
用扯着她脚腕的红绳。
用铃铛。
用薄鼠色。
用烧焦的稻草。
用……
血?
沈凌意识一沉,脑子里再次闪过纷乱扭曲的画面碎片。
“?!薛小姐!薛小姐?!你还好吗——快拨急救,薛小姐晕倒了!”
【两分钟后】
刚结束工作的猎魔人还没喘过一口气,就感到手机震了震。
在一旁包扎伤口的艾伦递过去止血药膏,却发现薛谨没接药膏,只是握着电话,脸色由晴转阴。
……不应该啊,他们刚才可是拼死直接杀了祸乱整个e国魔物的教团产变异生物,e国不可能再有什么人为危机了吧?
艾伦还没问出口,就见薛谨挂断电话,一阵风似地跑向艾伦停在路边的摩托。
“喂!喂!”
大哥你胳膊还滴着血!处理一下缓缓会死吗?刚才不是还说要找借口在外面多待几天把伤口复原,不能回去让家里的猫发现——
“借我用一下。”
薛谨此时的脸色白得和纸没什么区别,但没有丝毫虚弱感,眉间聚起的阴狠反而像只怨鬼——
“我老婆昏倒了。”
而我是她登记时填写的紧急联系人,我的手机号码也是她唯一背过的手机号码。
“什——喂!薛谨!”
【此刻,不知名的梦境】
廊檐上的红灯笼,廊亭下的红蜡烛,长长铺开、随着回廊曲折蜿蜒的红地毯。
沈凌沿着这条红地毯往前走,因为她所附的黎敬雪此时也沿着红地毯向前走。
……又是这场婚礼。
她明明一丁点都不想看。
而且,打工时被莫名拉到这种地方,会干扰她挣钱给阿谨买礼物的……
沈凌又想反抗了。
但她能感到此时拉扯着自己脚腕的那股力量很沉重、很坚定、并不是和两天前那场梦一样柔和得像水——
事实上,如果不是沈凌全力在打量周围,暗示自己忽视身上触感的话,她会觉得自己是拖着一副脚铐在行走。
好吧,看就看,反正我已经和阿谨闹离婚了,还能怎么样。
她什么都做不了,赌气收回视线,死死瞪着前方,就等那里出现一位红袍艳美的新郎。
——对方的确出现了。
黎敬雪轻轻绕过最后一个拐角,尽头的廊亭里,红衣重袍的少年静静立在那儿,发间碎金般的黄玉串叮当闪烁。
“带来了?”
薛谨这么问,神色依旧和沈凌在之前梦里见过的一样。
冷淡遥远,平静端庄,像尊塑像。
“大人,带来了。”
带来谁呀?新娘子?阿谨还真的等来了新娘子吗?可阿谨明明告诉我他没娶过别人……
沈凌咬紧嘴唇,闭上眼睛不想看。
心里有酸涩的小气泡一点点冒出头,咕嘟咕嘟地上升。
不仅仅是穿了婚服给其他女人看。
还真的在这里等了其他的新娘。
真的认真准备迎娶其他的新娘吗?
“做得很好。”
廊亭里的少年点点头,如果沈凌此时可以抬头,就会发现他的神色依旧没有半点波动。
没有哪个活着的新郎,会端着塑像般的姿态等待自己的新娘。
“下去吧。”
“是。”
沈凌听见黎敬雪恭敬退去。
她迟疑着睁开了双眼,心想她大概是离开了那个地方,或者可以隐隐瞥到一眼那位早在她很多很多年之前就有幸拥有过阿谨的新娘——
可,没有。
廊檐上的红灯笼,廊亭下的红蜡烛,长长铺开、随着回廊曲折蜿蜒的红地毯。
尽头等在那儿的少年,与愣在红毯上的她。
——除此之外,此地空无一人。
“愣什么?”
沉默良久后,那边紫色的祭司微微抬起手,藤紫色的眼睛注视着这边金色祭司所处的位置。
艳而美的少年,流苏轻晃,黄玉搔过眼角的泪痣,冲她微微展开包裹严实的袍服。
“过来。我的新娘。”
沈凌看着他邀请的姿势,又看看他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只对着她一人的。
只有她一人的。
心里酸涩的小气泡又“呼噜呼噜”降下去,水里不再翻腾,空气里飘着甜味,她和那些小气泡都像是被他挠到下巴的猫。
或许是等得久了,那边的人又微微晃了晃,进一步倾身,催促道。
“这是大喜之日。快过来,别误了吉时。”
沈凌一愣,又“嗯”了一声,点点头。
她晕乎乎地向他那儿走,双颊后知后觉地泛红。
【现实,a国,回廊,某处寂静的角落,廊檐下的阴影】
他缓缓收紧手中的红绳。
含笑看着那只金色的小玩偶,一点点,被拖向水面。
就是这样。
真乖。
就是这样……
“嘶。”
指尖突然一痛,狂怒的白铃铛在他耳边尖啸起来,空无一物的袍角无端翻卷成了可怖的形状,风穿过回廊——
玩偶的右前爪上突然多了一条隐隐约约的白绳,白绳泛着柔和的光,把逐渐逼近水面的它缓缓拉回去。
他立刻抽出另一只手,紧紧扯住自己这头的红绳,停止白绳的拉扯。
反应比他想象中还快。
【现实,e国,桥洞,卧室,昏迷的沈凌床边】
“嗤。”
薛谨用左手使力捏住白绳,白绳的另一头正紧紧拴在沈凌的手腕上。
他早该发现,他早该发现……不对,不可能,不可能还在……怎么可能还在?
这不符合规则。
没能分出力量愈合的右臂缺口依旧在失血,可昏迷不醒的妻子明显比一条还能长回来的破胳膊重要得多。
感受到另一头加重力道的拉扯,瞥见沈凌脚腕上爬成一圈的红色,薛谨咬咬牙,吞下了喉间翻滚的腥味。
如果不是他刚猎杀了那个藏在火车隧道里的魔物,如果不是他刚刚受了这种程度的伤……
白绳上光芒更盛,而红铃铛散发的怨恨已经弥漫在整个卧室里。
“凌凌。凌凌。听话。别过去。凌凌。”
——那畜生是用了什么画面引诱她?
【此刻,不知名的梦境】
沈凌停下脚步。
她此时已经走到了薛谨身边,离身穿婚服的少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
可她突然回过头。
“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凌凌。”
疑惑地摇摇脑袋后,又把信赖的目光投向他:“阿谨,是谁在叫我呀?”
嗯。
少年冲她眨眨眼睛。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微笑。
可沈凌不太习惯,她见过弯着眉毛弯着眼睛,忍不住轻轻按住嘴唇止住笑意的薛谨。
“你怎么不笑呀?”
沈凌咕哝了一句,潜意识有点不开心:“是你说大喜之日的,但你怎么不开心?”
少年依旧只是眨眨眼睛。
“我的新娘。”他柔和地说,“我这个时候还不会笑。”
哦。
沈凌想了一下,欢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我抱抱你,阿谨快笑!”
薰衣草和雨水的气息,每次扑击都会接住她的阿谨。
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的阿谨。
可是……
沈凌拱在他怀里,四处嗅了嗅。
“阿谨?”她疑惑地问,“你身上怎么还有股烧焦的稻草味?而且……”
好腥。
血的腥。
骨头的腥。
尸体的——
沈凌还没完全嗅出最后一个答案,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她的脖子上,正掐着一只手,缓缓收紧。
这是她最喜欢玩的那只手。阿谨的右手。
“你真乖。”
抱着她的新郎说,语气温柔,手中收紧:“去死好不好?”
【现实,a国,回廊,某处寂静的角落,廊檐下的阴影】
他把红绳紧紧扣在掌心,红绳那头的金色玩偶已经停在了回廊与水面的交界线。
而隐隐系在玩偶手腕上的白绳,光芒已经飘忽不定,似乎后继无力。
【现实,e国,桥洞,卧室,昏迷的沈凌床边】
薛谨眼睁睁看着沈凌张开嘴痛苦地呼吸,她的脖子上浮现了青色的指印。
……而他甚至不用去比对,他知道那是谁的手。
妈|的。
“你敢。”
他气血翻涌,藤紫色的眼睛里隐隐浮现出了薄鼠色的火焰。
【不知名的梦境】
沈凌被掐得双脚离地。
她想喘息,但张开嘴只能把唾液滴在他手上。
“阿……噶……呃……”
为什么?
也许是看她满脸的难以置信,薛谨歪头,想了想,竟然回答了这个说不出口的问题。
“因为我恨你。”
他眨眨眼睛,泪痣在红色的烛光下或隐或现:“金色的小家伙,我是全世界最恨你的。我希望你去死。”
可……
依旧是薰衣草和雨水的气息。
依旧是她熟悉的泪痣和眼睛。
沈凌“啊啊”了几下,喉咙愈发疼痛。
她想说:你明明就是阿谨。我认得,不会搞错你。
可她说不出来,她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呻|吟,同时抑制不住地从眼睛里滚出大滴大滴的泪来。
是阿谨。
这个就是阿谨。
阿谨要杀了她。
阿谨恨她。
为什么……?
因为她不够听话吗?
因为她不记得戴婚戒吗?
因为她闹脾气要离婚吗?
窒息感让沈凌的脑子一片空白,她逐渐连努力发出的呻|吟都消失了,而从一开始被掐住,她就一点都没挣扎过。
因为是阿谨。
她丧失了一切动作,只是眼睛里的泪水越滚越多,吧嗒吧嗒淌下去,狼狈极了,一丁点都不伟大。
泪珠砸在少年手背上。
他微微颤了颤睫毛,直觉这滴泪很烫,但不知道这比某天厨房夜里的雨珠还要烫。
也许是被烫住了,掐住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
——这一下的抽动,已经足够了。
红色的回廊里响起白铃铛的尖啸,迅疾的风与密集的雨狂怒裹挟而来,廊亭发出振动,天空飞过紫影。
堆放着红蜡烛的木板裂开一条大口,白色的粗绳闪着光出现,用力把红袍的少年抽到回廊外。
他沉入水中,廊外的暴雨灌进衣领里。
看着那泛光的白绳把沈凌接下。
【现实,a国,回廊,某处寂静的角落,廊檐下的阴影】
“——噗咳咳咳!”
狠。
真够狠。
他掐紧淌血的指尖,看着那只失去金色光泽的玩偶,与地上破裂的红绳。
“咳,咳咳,哈哈,哈,咳咳,哈,咳,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计划完美无缺。
——只要存在沈凌,薛谨就是能够被杀死的。
兀自咳了好一阵子,发出似笑非哭的诡异声响,廊檐下的人终于平静了。
他锤着自己的胸口,喘着气坐回原位,视线扫过躺在地上的、那只毫无生气的玩偶。
“……咳呵呵。”
信手抓住,一个用力,将毛发、水晶、内里填充的棉絮,尽数撕成了碎片。
【现实,e国,桥洞,卧室,床边】
沈凌睁开眼睛。
她意识有点模糊,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喉咙有点疼。
好像是打工的时候看到血,然后晕倒……哎,不会吧?!这么丢脸?
她虽然不喜欢血,但也没害怕到这个程度啊?
沈凌摇摇头,甩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模糊画面,和之前在员工休息室时一样拍拍自己的双颊,权当打气。
晕倒之前她服务到哪桌来着?嗯,好像是续了咖啡,遇见了一个被樱桃噎住的老妇人……哦!哦哦哦!她说要给她钱的!
“醒了?”
沈凌正兀自激动,床边就响起了无奈的问询声。
“我不知道你还有晕血的毛病,凌凌。店长给我打电话时,差点没被你吓死。”
沈·伟大的祭司·凌:“……”
她缩缩脑袋,心虚地瞥过去。
阿谨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卧室里没有开灯,他微侧着头,用左手抵着半张脸。
似乎是快睡着了。
沈凌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直起身,想凑过去看看。
“我工作刚刚结束,这几天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对方疲惫地打断,“乖,让我休息一会儿……凌凌,我接你走之前还有个老妇人给你留了口信,说什么‘支票留在柜台,感谢你的帮忙’。”
支票!
果然是用“助人为乐”这种幸运事件拿到的巨额支票!
不愧是本喵!
沈凌的眼睛“嗖”地亮起来,她急忙看看钟,发现已经晚上七点钟,离那家服装店关门还有三十分钟。
“阿谨阿谨!那我出门啦!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回来哦,马上马上就回来!”
“身体没事了吗?”
“没事没事没事!”
“……昏迷的时候做噩梦了吗?”
“没有没有!不记得啦!”
那就好。
床头的阴影处,男人按紧了捂住唇的左手,右手似乎完好无缺地耷拉在一边。
“早点回来,凌凌。记得带上收音机,随时保持联系。”
“嗯嗯好的!那我出发——”
“凌凌。”
沈凌低头在穿鞋,急得头都没回:“怎么啦阿谨?还有什么嘱咐吗?我马上就回来!现在赶时间,要去买——我马上马上就回来!”
“……你要记得一件事情。”
卧室那边响起温和的叮咛:“无论如何,真正的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沈凌有点莫名其妙。
但她赶时间,所以只是摆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阿谨再见再见!”
家门声被“哐当”合上,赶着去买礼物的女孩跑得比风还快。
薛谨放开左手,放出喉咙里的咳嗽声。
他咳嗽得愈来愈烈,右手也淡淡化为透明,变成了一个还在淌血的可怕豁口——咳着咳着,重伤的猎魔人从椅子上滑下来,费力用左手去拽床单,却把床单也扯了下来。
咳嗽声愈来愈响,比a国那个躲在廊檐阴影下的东西要严重很多很多,直到他歪倒在床脚处,弓身对着被扯下的床单,咳出了一些碎片。
内脏的碎片,泛着血的腥臭。
这一吐就停不下来,咳嗽声很快变成了干呕,大片大片泡在血里的组织碎片溅在床单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杀人现场。
妈|的。
吐了半天,好容易喘口气的灾祸之主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起码这就是和沈凌结婚的幸运,所回报的不幸了。
这点代价,他还是受得起的。
“咳咳……都足够……免费去演琼瑶剧……咳咳……可是……咳咳……群演不知道包不包盒饭钱……”
简直槽点太多,薛先生决定等右手长好了就去群里打字吐槽。
现在自己伤上加伤,但凡他现在能动弹一点,就直接飞到a国把那龟缩的玩意儿头打掉。
想起沈凌脖子上曾浮现的青色指印,杀意就忍不住地冒啊。
“治愈药膏……符文……”
缓了好一会儿,确定短时间内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内脏也碎得不剩什么了),薛先生试图撑着膝盖站起来,摇摇晃晃去给自己找点伤药。
还得赶在凌凌回家之前把床单处理好。
要不直接告诉她,这张床单被自己助人为乐,拿去给一个路过的产妇接生用了?
……槽点好像还是蛮多的,而且产妇出这么多血早就血崩死了。
话又说回来。
“这气息真讨厌。”
从刚才与那东西争斗时,就不停绕着卧室打转的、散发着怨恨之气的红铃铛。
“大约几分钟就会散干净……”现在的他可没力气吸纳这些怨恨,不管了。
总算摇晃着站起来,薛先生抹了把血,趔趄着爬到卧室门处,握上门把手。
拉开。
首先是洗漱……
“啊。好久不见。”
梓木做的古琴声是如此熟悉,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应。
薛谨胸腔一痛,低头便看见了穿透那里,深深扎进去的琴弦。
他缓缓叹了口气,缓缓抬头。
教团总教长站在那儿,神色明灭不定。
半晌,黎敬学终于挤出一个笑来。
“我来杀您。大人。如果您不是虚弱成这样,我也许还杀不死您。”
……啊。
薛谨迟缓地后撤几步,但动作实在太慢太慢,第二根琴弦很快扎穿了他的肩膀。
“别……”
至少别在这里。
“您说什么呢?说好久不见吗?我是不会理睬的。”
黎敬学推开房门,飘忽的语气似哭非笑:“叛徒,真是可耻,就落得这样的下场……祭司,明明是最伟大的祭司……您真狼狈。啊。我怎么也想不到您死时会这么狼狈。”
艹。
没道理一个快死的倒霉蛋还得听他逼逼,薛谨咽下血沫,只说了一个词。
“畜生。”
第三根琴弦接撞而至。
“我来杀您。”
对方不正常地拔高了嗓音:“我会杀死您!我会一根一根弦把你切碎——”
有病。
薛谨懒得理他,索性闭上眼睛。
这就是所等待的不幸了吧。
嗯。
和沈凌缔结婚姻的代价,惨重成这样才像样啊。
灾祸之主,如同预期。
【一小时后】
踩着小靴子,转着小裙子,沈凌踢踢踏踏抱着收音机回来。
——还有一袋子光看牌子就很贵很贵的东西——雾霾蓝的衬衫,一个多月前订做的礼物,终于靠着帮老奶奶吐樱桃得到的支票买了回来——
嘿嘿。
这样就能赶上阿谨的生日啦!
她兴高采烈地推开门,兴高采烈地打开客厅的灯,兴高采烈地抱着衣服袋子往卧室里冲。
“阿谨阿谨,生日快乐,快来看我给你买的衣——”
兴高采烈地,踩进铺天盖地的血里。
【薛谨‘生日’当天,夜晚八点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揭开了很多很多的伏笔。
也暗示了很多东西。
(不想吃虐的孩子们可以认真读读前几章薛先生‘凡事必准备万全’的那些细节,大家一定要相信薛妈妈(心虚顶锅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