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到一半,张凌突然给薛白发了好几条短信。短信过来,手机咔咔震个不停,薛白调成静音,一条条翻看。张凌:我今天去问了一圈,这学期居然还有挺多转校生的,有几个是寄读过来的。张凌:高一三个,高二也有两个,一个在八班,还有一个在你们班。张凌:连高三都有人转过来?!今年是怎么了?张凌:薛哥,你们班那个听说是大帅比?好多女生跑去看了?张凌:扯歪了,关于瞎子是哪个,毫无头绪。张凌也是一中的,同样是高二,在七班,文科班。张凌当年中考考得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上了高中以后成绩就跟不上了,常常垫底。当初分文理科的时候,九科都差,张凌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波,填了文科,打算实在过不下去了高三报个编导班就是。薛白边看短信边习惯性的转笔,笔帽没盖牢,飞了,噔噔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顾扬的脚边。薛白不想吵着顾扬,没捡,打字回复。薛白:无所谓是谁吧,我觉得他看起来还行,不坏。有的时候,薛白思考事情的方式挺纯粹的,瞎子的眼睛很好看,肯定不像传言里说的那么凶残。不仅纯粹,也很别致。简称外貌协会。中性词。对长得好看的人会特别有好感。但薛白从没有认为有谁长得好看,顾扬是一个。眼睛特好看的瞎子估计也算一个。就这两个,没了。薛白又想了想,继续打字。薛白:对了,我决定改改我的代号,之前那个太难听了。薛白:我有没有给你说过,瞎子的眼睛特好看,他叫瞎子,没搞懂理由,但我觉得吧,做人还是要实事求是点。薛白:你觉得我就叫帅比怎么样?这话题也太特么跳跃了吧?张凌盯着手机上的短信愣住了:凌哥凌哥凌哥。有人叫张凌,昨天那个,你们校门口打架是真的吗?血流成河啊?瞎子露脸了嘛?张凌开玩笑的推了那人一下,后面又围过来几个男生,显然对这个话题充满兴趣,假的啊!真打了我还能在这?!那个男孩子又问道:你不是跟着你们家老大混的吗?知道你们道上的规矩,但是透露点消息呗?你们老大到底是谁?哪所学校的?那在城南还是城北总能说吧?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中二期刚过不久,依然对神秘的人或事充满兴趣,比如江城的两大校霸。行吧。张凌说,我就透露一点。几位男孩子神色期待。张凌捏着手机,咽了咽口水,一言难尽的说:我们老大改代号了,叫帅比。男孩子们:教室里声音虽然小了,但还是有点动静,绕在耳畔嗡嗡响。顾扬动了几下,坐起来了。醒了?薛白正好刷完最后一道压轴题,转头看向顾扬。薛白有个和校霸身份完全不相配的喜好,他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吃糖,尤其偏爱x品牌各种口味的薄荷糖。这会嘴里含了个青柠味的,说话间,空气都飘着股甜腻的糖味。也还好,挺甜的。嗯。顾扬眯了会,心情好了些,很给面子的应了一声。刚才没看仔细,顾扬又一直趴着,这会坐近了才看清楚,同桌的眼底下好像有一圈淡淡的乌青。薛白在抽屉的零食里选了一会,最后还是拿出了一颗薄荷糖,撕开糖纸,露出半个雪白的糖身,又一次递到了顾扬的唇前:吃一颗,醒醒神。这次的不是草莓味,正经的薄荷味薄荷糖,清清凉凉的环绕鼻端。顾扬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谢谢,接过糖。薛白的这位同桌,长得很禁欲,冷冷淡淡的,吃糖的动作也很禁欲。仿佛吃的不是糖,是冷漠。薛白没忍住,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顾扬脸。他的同桌,长得是真的好看。大概是感受了到薛白的目光,顾扬偏过头来。后门原本是关着的,不知道是哪个人突然扫出去,一把拉开,铁门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刹那间,阳光冲了进来。冬天的阳光是淡金色的,不热烈,但很暖,顾扬正正好坐在阳光正中,逆着光,睫毛微颤,眼眸里仿佛闪着光,特别好看。薛白咔嚓嚼碎了嘴里的糖。顾扬看了他一眼,又移开眼神,掏出一条耳机线来,插在手机上。薛白侧身托腮,问道:听说你从七中来的?顾扬淡淡的说:嗯。薛白又问:高二下了,这时候转学不会有很大压力?顾扬回答:不会。虽然看起来很冷淡,但顾扬并没有烦躁,薛白瞅准机会刨根问底:你为什么转学?为什么顾扬的动作顿了顿,点开音乐软件,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在选歌,说:没为什么。薛白凑得近了点:那你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呀?同桌?顾扬播放音乐,重新趴下,不理人了。最近是不是也流行这种风格?酷哥?我昨天也遇到了这样子的一个人,问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讲。顾扬一觉睡到了第三节 课,被一节粉笔头砸醒。这节是数学课,新换的数学老师叫林峰,继承了上一届带优秀毕业班时的底气,上课方式十分硬核,一进教室,第一句:我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姓林。第二句:大家一定预习过课本了,翻开第十三页,课后习题做一下,一会我会提问。所有人:书今天早上才刚拿到啊!!!谁特么会去预习啊!!!林峰在黑板上写了知识点,捏着粉笔头在班里走了一圈,抓到一位第一天上课就打瞌睡的转校生。这位同学,请你回答一下刚才我讲过的题。顾扬扯掉耳机,站起来,没睡醒,怔了一下。薛白在旁边小声提醒:十三页,第七题第二小问。顾扬翻开书看了一眼。林峰并不打算真的让顾扬回答,料他也回答不出来,开学第一天就在课堂上睡觉,铁定不是什么好学生,林峰开始借题发挥。身边的同学不准提醒,提醒的直接在门口站一节课。每个人都必须学会为自己的过错负责任。你们现在就是太幸福,永远不知道珍惜时间,离高考只有这么点时间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睡觉,不要一脸不爽,你当学校是你家吗?想睡觉怎么不干脆退学?在家里睡觉不是更舒服点?林峰一句接一句,训起人来尖锐又刻薄,顾扬烦躁的攥紧手指,捏着裤缝,拇指食指上下摩挲。这一题很有难度,计算量很大,其他同学边听训边为被杀鸡儆猴的帅比转校生默哀,还一边不停的动笔计算。顾扬没一会就心算出答案,正打算开口,身边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掰开他的指,在他的手心里写字。少年的指尖很软,在掌心里弯弯曲曲的绕成了一个3。这道题的正确答案。顾扬略微有些诧异,他这位同桌,明明同样也是连笔都没有动过。薛白冲他眨了眨眼,狡黠的笑笑。顾扬抽回手,撑在桌面上,冷酷的打断林峰的话:答案是3。林峰的训话戛然而止,一时没话说,他长叹了一口气,坐吧,以后上课不要再睡了,快高三了,你们压力很大啊。顾扬看了薛白一眼,还没说话,薛白先笑笑:不客气啊,同桌。多此一举。顾扬没领情。坐下时,顾扬的脚边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只笔帽,课间薛白掉的那只。刚才他在睡,薛白一直没去捡。笔帽被他碰了一下,转转悠悠的滚到了桌角。顾扬弯腰捡起笔帽,放在桌上,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谢了。薛白问:谢什么?对啊,谢什么?谢薛白让教室安静了点?谢薛白没打扰他睡觉?还是薛白在他手心里写了答案?顾扬啧了一声,没回答。不知道。烦死了。第四章数学课讲的东西对薛白来说没什么难度,随手把课后练习举例出的两道全国一卷的高考题解出来之后,薛白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同桌。顾扬似乎也不怎么听课,经常走神,书本摊在桌面上也就只是装装样子,偶尔翻几页,翻着翻着就翻到最后去了,也不看,匆匆扫过一眼就又合上了。林峰在讲台上说翻开练习册,顾扬就从抽屉里找出来,随便翻了一页,然后把一只笔握在手上,撑着桌面,假装在解题,实际上是低头玩手机。薛白视力极好,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顾扬屏幕上的内容。薛白扫了一眼。薛白:?他同桌,顾扬,大帅比,极其高冷,不好好听课,居然在逛淘宝?没看清是什么,但颜色有点眼熟。下单了准备付款了顾扬的手指还没贴到指纹付款的地方,转眼看到同桌越贴越近,黏到了他的身边。顾扬将手机往抽屉里一塞,冷声道,干嘛?薛白说:你在买五三啊?一起啊,我正好也要买,我关注的店铺正在搞活动,买两套打八折,拼么?不拼两个字还没说出声来,前一秒还在写板书的林峰突然一粉笔头砸了下来,正好落在两人的桌面中间,力道之重,甚至连桌面上都印了一个粉笔划出的小白点。最后一排的两个,靠那么近干嘛?林峰又重重的敲了两下黑板,板与板之间震出了一片粉笔灰,还发呆?一直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题吗?看黑板啊!顾扬冷冷的瞥了薛白一眼,薛白对林峰说了两句我错了,又笑嘻嘻的挪了回去。林峰特凶,没人敢在他的课上怎么样,各个腰身挺得板板直直的。直到下课铃响了,所有人才放松下来。一下课,四周又叽叽喳喳的闹腾了起来。卧槽这老师太几把凶了。以后数学课难过了不过他题倒是讲得倒是挺清楚的。哎哎哎下节什么课啊?薛白也没坐住,从抽屉里拎了个东西就去其他地方聊天了,顾扬一个人留在座位上。他身上的气质太过高冷,寒冬凌冽的,看起来充满距离感,四班其他人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主动找他搭话。薛白跑到第四组去了,那儿的墙角有个插座,不知道被谁接了个排插,平时手机用没电的都爱往那挤。薛白不好好坐,偏要坐在课桌上,坐姿骚气,被男孩子们围在最中央,阳光从略微敞开的窗子里溜进来,在少年的眼角眉梢上勾了个边,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自信又乖张。薛白瞧见顾扬在看他,对他挥了挥手。顾扬偏头不理,很快,薛白回来了,搂住顾扬的脖子,顾扬还没来得及发作,薛白自己抽回了手,从背后往他的怀里塞了一个东西。温热的,和背后传来的少年的体温融在了一起。是一个暖手宝,一只蠢猴子的样式,底下还露出了一条长尾巴。顾扬一怔。顾扬皱起眉头,将暖手宝还回去,薛白却执意要塞顾扬怀里,推了几轮,薛白直接抓起顾扬的手腕,往暖手宝中间的兜兜插了进去。多年的干架经验让薛白本能的可以感受到顾扬要发作的时刻,总是赶在被用力推开之前主动放开手。薛白说:你的手很冰。你先抱着,课间就十分钟,来不及冲太久的电,不太烫,先凑合。薛白没再给顾扬拒绝的机会,准备下一节课的课本,临上课了,还突然转过头来,像模像样的威胁说:还给我了你就是傻逼。顾扬无语,半晌才挤出两个字,幼稚。他垂眸,看向那个被强行塞到怀里的暖手宝,温温热热的贴着他的手,指尖似乎真的没有那么凉了。蠢猴子的眼睛是个透明框里装了个小球的模样,随着顾扬拿书的动作咕噜噜的转了一圈,不机灵,不可爱,丑丑的。真特么蠢。顾扬心想。从早到晚上了八节课,对于还没从寒假里回过味来的学生们来说,这日子极其痛苦,还好,除了林峰之外,其余老师都没怎么讲正课,只是把这学期的计划大概安排讲解了一下。最后一节课,老师讲完话就让大家自习,离下课还有10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躁动了,纷纷整理书包,商量一会要吃什么。你吃什么?要不要和我一起?薛白发出邀请。一中没有硬性规定必须在食堂吃饭,也支持学生们叫外卖,附近还有许多小饭馆,临近放学时,校门口还会出现一连串的小摊。薛白继续说:食堂饭也挺好吃的,就是特别挤,诶,对了,校门左拐那家非凡煮功的味道是真的不错顾扬打断,说:我点外卖。哦。薛白还有点失望,那你在教室等我啊。顾扬心说等你干什么,薛白又拍拍他的肩膀:抢饭去了啊。说完,他踩着下课铃声和一群男孩子冲了出去,跟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