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依旧烈日炎炎,六人一起策马上路。他们走的都是乡间、林间小路,绿树成荫,甚少暴晒于太阳底下。宛舒故意放慢一点速度,与青黛和燕瑶的马几乎持平。途中他们停下歇息一次,宛舒没找到机会和燕瑶说话——燕珩盯着呢。夕阳西下,他们牵马上山。据淮阳曾汇报,这座山的山腰有座破庙供人过夜。路上,燕瑶顺道观察路边的植物。天入黑,他们找到山腰的破庙。破庙砖瓦无损,只是显得残旧,墙砖的夹缝长了野草。他们跨过山门,前院野草疯长,几乎一人高,草丛里影子重重。风雪隐的护卫拔刀砍野草,清理一遍后,他们才牵马前行。附近的树冠遮挡星月之光,显得前方的主庙黑洞洞,门上的苍白油纸满是窟窿。“阿舒,野外投宿庙宇有些事要忌讳,这个庙是佛庙吗?”风雪隐的话令其他人产生不安。宛舒被问住了,淮阳没提这是什么庙宇。“我先进去看看。”言毕,他把缰绳交给燕珩,昂首阔步地推开年久失修的门,伴随“吱呀吱呀”的响声走进黑漆漆的主庙。庙里太暗,他望不清面前供奉的是什么佛像。他只好点燃火折子照明,随即一圈火光在黑暗中闪烁。面前的佛像隐隐约约,他感觉和别的寺庙供奉的没有区别。“阿隐,你进来看看。”不多时,衣摆飘飘的风雪隐走进来仰望佛像。“乃一尊石制的释迦牟尼佛像,这是正统的佛庙。”既然非邪魔外道,他们放心地把马绑在主庙后面。燕珩和风雪隐的护卫拾干草和木头,回主庙起小火堆。这时,山里传出遥远的狼嚎,青黛和燕瑶脸蛋煞白。宛舒有意无意靠近,“燕二姑娘放心,火能驱赶野兽,它们不敢进来的。”“二妹,我去拾些干草回来给你垫着,晚上好入睡。”燕珩站直腰身,目不斜视。“不用了,我和青黛挨着柱子就好。”浓浓夜色掩盖燕瑶脸蛋窘迫的红晕。风雪隐飞快地朝宛舒打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抢先一步出前院拾干草。燕珩眉心紧锁,跟着跑出前院。“让我来。”“我顺手。”宛舒抢走燕珩看中的一堆干草。燕珩一巴掌按着他准备抱起的干草,语气斩钉截铁。“让我来,王爷。”宛舒蹙眉抿唇,这个称谓异常刺耳。“这里不是皇宫,不是汴京,我的身份只是和你们同行的友人。”燕珩却不让步。“王爷就是王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岂料他勾起浅淡的冷笑,“我一直待你朋友,原来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不管你怎么阻止,瑶儿我娶定了!”什么?燕珩懵然一息,然后气炸。他刚刚喊妹妹什么?正当他要跟宛舒理论,宛舒早就抱着干草回庙内帮燕瑶铺盖。“宛舒!”杀气腾腾的燕珩闯进来,吓得燕瑶和风雪隐大气不敢出。见他殷勤地铺干草,燕珩怒火中烧。“我们的话还没谈完!”宛舒置若罔闻,继续铺。燕珩气势汹汹地走来,忽而燕瑶硬着头皮堵在他面前。“二哥,我们到庙后看看马儿要不要喂草吧。”燕珩气愤地斜睨背身的宛舒。“走吧。”她轻轻拉着他的袖子。燕瑶牵着他的袖子到庙后,所有马儿正伏在地上休息。月牙初上枝头,淡雅的月光落在兄妹俩的肩头。四下无人,燕珩忙问宛舒有没有再欺负她。燕瑶忍俊不禁,哪知燕珩更急了。“二妹,若他欺负你不怕告诉二哥,二哥马上回去找他算账!”燕瑶含笑反问:“为何二哥认定宛公子欺负我?二哥和宛公子不是朋友吗?为何二哥总生宛公子的气?”一串问题使燕珩哑口无言。片刻,才憋出一句:“因为,因为他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油腔滑调。”“如果宛公子真是这种人,二哥为何愿意跟他交好?”燕珩一怔,“二妹又为何替他说好话?你忘了他之前如何纠缠?”“我以事论事罢了。”她轻叹,“如果宛公子当真吊儿郎当,他就不会三番四次帮助顺天府;如果宛公子当真只懂嬉皮笑脸,你和风大人怎愿意与他交好?莫非因为他的身份,你们才跟他来往?”“当然不是。”他冲口而出,旋即改口,“小时候他欺负过你,他坏得很。”“可是他道歉了。”“他……他……他是王爷,涉及的太多了。”“我,不怕。”燕珩全身一震,注视妹妹坚定的双眼。“二妹,你是否钟情于他?”“是。”燕珩深知妹妹不是贪慕虚荣之人,绝不会因为“王妃”的头衔而相中皇家。以前他从未见过她露出这般坚定的眼神。他深深地叹气,“虽然爹是顺天府尹,但我总是希望二妹能过上简单开心的日子,不必卷入太多纷争。而如今,你却要卷入皇家的漩涡,你说二哥该如何是好?”燕瑶看着他眉宇间的忧愁和无奈,心如刀割。随即她莞尔,笑脸映着银白月光宛如一颗明珠。“我知道二哥一向很疼我,如果二哥能和宛公子和好如初,我会欣喜若狂。”“诶,女儿家说什么欣喜若狂。”嘴上嗔怪,实则他的眉心舒展。笑吟吟的燕瑶用袖子掩嘴。有说有笑的兄妹俩回到主庙,然而燕珩一看见欲言又止的宛舒,笑容迅速收敛。风雪隐连忙打圆场:“很晚了,大家坐下吃点干粮,然后早点休息明天好赶路。”燕瑶点头称是,悄然轻轻拉一下燕珩的袖子。“好。二妹,你和青黛到那边休息。”燕瑶一瞥闷闷不乐的宛舒,和青黛坐在干草上吃干粮。“吃干粮吧。”风雪隐递给宛舒一块大饼。宛舒闷哼一声,接过大饼后瞪着燕珩咬,时而看向燕瑶的方向。偏偏燕珩挪动位置堵住他的视线,继而悠然地喝水。虽然妹妹钟情于他,可是燕珩要确认他有否三心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