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干头挣扎翻身,被甩了一圈摇摇欲坠地强撑着站了起来。这回连右手都没用上,顾宴清轻而易举地单手把人撂倒在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用惯左手,这一回显然摔得更重,梁溪躲在拐角后边都几乎听到了□□和水泥地碰撞的声音,忍不住咬了下后槽牙,为莫西干头哀悼——外强中干,太惨了。两回下来,莫西干头显然被摔老实了。其他小弟更老实,战斗力最强的都折了,他们能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呗。顾宴清每往前走一步,众人就不由自主向后倒退一步,小臂刚刚抬起还未有多余的动作,就见众人站作一排,整齐划一地弯腰鞠躬:“大哥好!”不远处偷窥的少女:……二中不良团伙就这么简单完成了大一统?回望仰躺在水泥地上的莫西干头,他单手搭在眼皮上掩住神情,一声未吭。顾宴清扫了他一眼,神色毫无波澜,径直顺着来时的路往巷子外走。还未走出几步,就听躺在地上的少年使劲力气大喊了一声:“喂!”他脚步微顿。“刚才那招你教我不,教我,我就认你做大哥!”没说答应,也没不答应。顾宴清连头都没回,抬腿继续往前走。身后静默几秒,突然传来一声振聋发聩的呼喊:“大哥!”梁·听墙角·溪:这个人怎么回事!她盯顾宴清好几天了,连她都没学到的绝杀怎么随随便便就被别人插了队?!蹲了一会儿小腿发麻,她一下子没站起来,捧着两盒牛奶的指尖也被染上了凉意。古有温酒斩华雄,今天这出该叫冰奶1v5。梁溪觉得这名字还挺应景,倒没发现顾宴清每一步都精准地朝她藏身的方向走过来,直到视线范围内出现一双白得炫目的球鞋时,她才慢慢反应过来抬了抬眼皮。“!”少女一惊一乍的表情生动又有趣。静默半晌不好意思地举起手里的草莓牛奶,表情有点小讨好:“嗨,你的牛奶。”指尖触上还带着冰气儿的牛奶盒,顾宴清突然开口:“站得起来吗?”“啊?”“起来。”他音色淡淡的,弯下腰手掌重新摊开伸到她面前,清晰地重复道:“起来,我拉你。”作者有话要说:顾宴清:我这拐了十八个弯的求拉手戏码应该没破吧?第六章顾宴清掌心的纹路很清晰,指甲修得圆润齐整,每个健康色的指甲盖末端还有一轮小小的弯月亮。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男生的手可以长这么好看,梁溪不自在地低下头。捂了半天的冰牛奶外盒上湿漉漉冒着水汽儿,她掌心也冰凉滑腻一片。两盒都刚开了口,还没喝过,梁溪垂着眼皮随便递过去一盒迅速收回手指,沿着裤边擦了一下把手背在身后。无视打颤的小腿肚子,背在身后的小手撑着墙边顽强站起。顾宴清情绪不明,不动声色地收紧手掌。“不是回家了吗?”他问。梁溪指着手里的牛奶盒,睁眼睛说瞎话,“啊?我以为你让我帮你拿一下牛奶。”被她一搅和,顾宴清眼皮一跳,还真以为自己刚才是不是错误地表达出了“我去打个架,去去就回”的讯息。少女这会儿又抬起下巴真挚地望着他,眸光晶亮,眼底的星光和第一次相遇时无二。他终于确信,软妹和校霸之间确实存在某种微妙的磁场关联。清咳一声,别开眼:“还不走?”少年身形清俊,宽松的校裤也无法掩盖底下修长的双腿。但他步伐并不快,有意无意放缓脚下频率,与一边雀跃蹦跳的脚步声和谐相融。不知道他要往哪儿走,起码出巷子这一段是同路。梁溪不算会找话题的人,但实在是憋不住地想和他探讨一下那招制敌心得,一脚一个准地踩着夕阳赠予前面那人的倒影,仰头赞叹:“你刚刚好厉害!”“……还行吧。”“所以你经常打架?是练出来的吗?”顾宴清沉默两秒,“没有。”那不然是天赋异禀?梁溪突然感受到了自己任重道远,前路漫漫,绝望地暗叹口气。两人手里各捧着一盒草莓牛奶,在空气再次陷入静默的那几秒,为了避免尴尬,不约而同低头就着吸管抿了一口。一秒后,味觉被涌入口腔的甜腻360°全方位侵占,少女撇过头蹙眉:好甜。她不动声色地抬头去捕捉他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发现有半分嫌弃。这个人没有味觉的吗?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走出小巷,外边热闹依旧,完全是两副不同的景象。临街水果小摊上还在讨价还价,喧嚣的人情味儿一下子冲破了两人之间静默,梁溪加紧两步跑到前边朝他挥了挥手,“那我回家了。”“梁溪。”顾宴清突然开口叫住她。“啊?怎么了,学长?”“学长”这两个字是她目前找到最适合的称呼,挺有礼貌又不会显得过于谄媚。而顾宴清不这么想,全校千百号人,能共同享有这称号的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自己装模作样费尽心思也不过在她眼里是个平平无奇的学长。他敛下眼底的情绪,声音很淡。“没什么,回去吧。”但不知怎么,明明对方一如既往平静如水,梁溪总觉得在这一汪风平浪静下是汹涌的波涛,没来由地头皮发麻,脊背一凉。“我——”她起了个头,临时跑偏换了句话接茬,“往运河那头走,你呢?”“哦。”顾宴清眼眸黑沉,嘴角抿出的僵硬弧线略作松弛,“顺路,那一起。”他说顺路,梁溪自然不会有意见,这会儿反而觉得冥冥之中缘分天定。不用她想破脑袋刻意接近,命运的轮|盘就像吸铁石两极,不经意间就把顾宴清和她拖到了一起。当然,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那么巧。梁溪拐进小区后,顾宴清继续往前多走了一个路口,直到小区高层被伫立的其他大楼遮挡严实,才打车扭头往反方向开去。***开学两周,除了在校外小卖部的那一次,梁溪再也没有在学校任何角落偶遇过顾宴清。这很好解释,二中楼是旧了些,好歹也算不上小,学生也不少。高一高二楼又隔着中央的梧桐大道分布在校园两侧遥遥相望。更何况,校霸不来上课这太正常了。生活中没了顾宴清存在的趣味,梁溪很快就觉得程飞扬说的某一句话是对的:她为什么要想不开,转来一砖头能砸死九个书呆子的二中。特别是自己还艹了个不太适合的人设。上课的每一分每一秒实在是太煎熬了。尤其是碰上班主任的课。老天一定是觉得她生活过得太顺当了,特意派了张有德来折磨她。她现在万分悔恨,为什么要在开学那天贪图吹空调一时爽,在张有德心里种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全班将近五十个同学,她的名字是第一个被记住的。每堂历史课,都是循环上演的悲剧。“下面我找位同学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张有德视线在教室雷达似的扫动,笑眯眯地说道。但全班没在怕的,因为他们知道,班主任扫完一圈后会雷打不动地转向班级前半圈,“那就让梁溪同学来说一下吧。”也或者是这样。一大段讲解过后,“梁溪,你觉得呢?”、“梁溪,你对中央集权制度有什么其他看法?”、“梁溪,你告诉大家这标志着拉开了我国古代社会进入了什么时期的序幕?”如果她可以畅所欲言的话,特别想抱着脑袋大喊一句:我知道个屁啊!张有德也不是非要她回答不可,只是讲了一大段需要在底下得到一点共鸣,梁溪整个名字好记又顺口,每次讲着讲着课像养成了习惯似的总要随口喊一句。搞得梁溪现在快要神经衰弱。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猝不及防地喊她一句,问她,“你觉得呢?”又是一节令人忧愁的历史课结束,她几近虚脱地趴在桌面上。这么些天下来,苗思雨不像最初那样兔子似的胆战心惊了,偶尔还能和她开几句玩笑。见梁溪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苗思雨凑过去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胳膊肘,中肯地评价道:“今天的你依然是张老师的心头肉。”“不,我不想。”梁溪把脸埋在胳膊下边,闷声回应,“这个荣誉送给你,行吗?”“哎哎哎,老张回来了。”教室门口一阵骚动,下节是体育课,张有德这会儿刚出去又回来,众人虎躯一震,不会是体育老师刚开学就生病了吧?最不想接受这个现实的人是梁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