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出了院子。小红果儿再忍不住,像占到多大便宜一样,眼儿都笑弯了,指着天空说:“爹,爹,你看,今天的天空特别蓝。”不是跟平常一样吗李向阳望望天,再望望红果儿,看她高兴得脚下都蹦哒起来了,心里由愧疚而带来的罪恶感,一下子被好笑取代。这孩子,看着就叫人欢喜。他问她:“你爹是白有全,你干嘛管我叫爹呢”“”这话可问倒李懿君了。她因为思念经年,一见亲人,便忍不住把心里藏了多年,还没来得及撒的娇,全数撒了出来。真实年龄大又如何在爹和奶奶面前,她不还是小孩子表现得天真无邪点,才可人疼再说了,以前他们在世时,最喜欢被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扒拉着胳膊撒娇了。她想着,就算这是场美梦,她也一定要多做能让他们开心的事,尽点孝才行。结果现在物极必反了她想起来这个时期,公社里总要教唱一些红色歌曲,她爹还挺喜欢唱的。于是赶紧转移话题:“叔,你教我唱歌呗。红果儿想唱歌了。”拉着他手臂晃啊晃。想着这孩子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李向阳心一软,轻声道:“那叔唱了啊。我先唱一遍,你好好听着。呆会儿,叔带着你,一句一句唱。”红果儿甜甜地“嗯”了一声。“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藤儿越肥,瓜儿越甜”一路上,李向阳都在教。一个教,一个学,欢声笑语地。快走到谢巧云家时,叔侄俩都有些难舍。红果儿忍着不舍,鬼头鬼脑地悄悄跟他说:“叔,你快走。她要听到你的声音了,又得闹腾你了。”这个“她”,指的是谢巧云了。这孩子懂事得让李向阳眼眶一酸。他一个没忍住,蹲下来,对她叮嘱道:“果儿,好果儿,要实在没吃的了,就来找叔。记住了”李懿君没绷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她爹心软,当年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她边笑边流泪,推着他往回走:“记住了。晚点儿,我就回去找叔。”啊不是说好没吃的了,再找吗李向阳有点懵。不,没说好。李懿君纯粹是因为想尽孝,这场好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她当然不能干让他们不高兴的事奶奶叫她回来,她就回来呗反正路上有爹陪她。她记得她亲生父母家里还有个搪瓷饭盅呢,是当年谢巧云的嫁妆之一。这东西在80年代已经不值钱了,但在59年,却还是好东西。等会儿,她把这个给顺走,再到田里捉些黄鳝给奶奶熬汤喝。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奶奶该就不会撵她了吧她心里在琢磨这些事时,谢巧云在自家屋子里也在琢磨。她依稀听到李向阳,和自家二闺女唱歌的声音。那动静,可一点都不像莫名奇妙多了个娃儿,正头痛的样子呢。她就奇怪了,这李向阳不是该着急上火地找她算账吗咋还唱上了她没敢出屋,把耳朵贴门上听响动。可过一会儿,有人一路小跑,跑到门前“咚咚咚”直敲门。谢巧云吓了一跳,对着自己男人和孩子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装作屋里没人。结果来人稚声稚气地喊了起来:“谢巧云,我是你女儿红果儿,快开门”啥这是她那个才七岁,平时一贯怯生生的闺女红果儿“快开门快开门怎么还不开”“你怕我回来把你口粮吃了开门我就是来拿家里的搪瓷饭盅的。拿了我就走。要不然,我就一直蹲门口让你哪儿也去不了,饭也没法做”这还威胁上了谢巧云惊得嘴都合不上了,懵逼地把门打开。红果儿半点没跟她客气,熟门熟路地就进来,把桌上的搪瓷饭盅拿上,扬长而去红果儿的亲爹白有全也懵,但他更难受的是,要亲眼看着闺女被抛弃。于是,在红果儿跨出门口那一刻,他眼里流下几滴浊泪,压抑地道:“红果儿爹对不起你”大闺女白大妞已是知事的年纪了,也跟着哭了起来。这也惊醒了谢巧云。她哭着走上前,想把二闺女搂到怀里,痛哭一场。谁料红果儿往旁边一让,对白有全道:“现在知道对不起我了当初干嘛要丢了我”她又指着谢巧云道:“觉得对不起我,打她一顿给我出气啊是她把家里的存粮弄没了的也是她把我拉出去丢了的”这几句话一出,谢巧云和白有全活像吞了只苍蝇一样,全都震惊地盯着她瞧。一个小孩能讲出这些话,确实容易让人有活见鬼的感觉。但这不是梦吗李懿君根本没心情费脑子,在他们面前装小孩。看他们被吓到了,她心里大呼痛快,拿着盅继续扬长而去。现下已是十一月初了。黄鳝这东西,610月最常见到。再晚一段时间,就捉不着了。李懿君没被李向阳收养前,上面有长姐,下面有弟弟,在自己亲爹娘面前并不受宠。做事总是畏手畏脚的,见到生人,也总怯生生躲在大人或姐姐身后。后来一被收养,李家又没其他孩子跟她争宠,可不得被宠上天了吗养父是生产队长,又颇为队员们着想。爱屋及乌之下,第一生产队的人哪个不喜欢她呢倒是把她宠成个皮猴儿了。每天跟着邻居家的小哥哥们爬树掏鸟窝、做陷阱捕麻雀,到河边捉小鱼什么的。秋收割稻时,田里总会提前几天放干水,再让队员们割稻。割完留下的谷桩,先犁了田,翻埋到泥里。再给稻田重新引水蓄上,埋在田里烂掉的谷桩就能成为肥料。眼下,这些功夫早已做完,稻田既不见人踪,亦没有谷桩,光秃秃的。惟有水波在阳光的照射下,粼粼反光。李懿君暗觉可惜。要赶在没蓄上水前,用簸箕在烂泥里淘一淘,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连稻花鱼都能淘上来呢不过,那也没事儿。田里啥都没有,视野还更开阔呢。一眼望过去,哪儿有黄鳝洞,哪儿没有,一目了然。她把搪瓷饭盅放在田埂上,就下了田。。说起捉黄鳝,这可是个技术活儿。首先,你得会找黄鳝洞。像她这样捉惯了的,光凭水的清浊,田里烂泥上那些细微的痕迹,还有洞口的泡子和水的波动,远远地就能发现鳝洞。黄鳝狡猾,打的洞都是有入口,有出口的。但这入口和出口往往离得近,你只要用手指去通其中一个洞口,那黄鳝受不得刺激,一会儿就会从另一个洞口跑出来。第117章 第 117 章这时期人们结婚大都在晚上进行, 因为白天是要拿来抓生产、搞革命的于是这天,李向阳如常早起, 如常洗漱吃饭。做完这一切后, 看着还有点剩余时间,就跑去把事前准备好的, 装裱好的主席像挂到了新堂屋的墙上。左瞅右瞅, 满心欢喜。今儿晚上之后, 他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看他那样儿,侯秋云忍不住怼了几句:“都给她喝了一碗那么稠的粥了,那可是咱家留着过年的时候吃的精大米半点没掺米糠不说,连碎米粒都挑不出来一粒你也没欠着他们老白家什么了”李向阳没敢直视自家老娘的眼睛,埋着头低低地道:“他家眼下是真没粮了。这闺女要真送回去了,可就只有饿死这一条路走了”侯秋云心里难过, 却还是硬起心肠道:“那也没法儿。不饿她,就得饿你,就得饿你老娘你真想饿死我啊”这话一出, 就说到点子上了。李向阳虽然心中不忍,到底还是个孝顺儿。想了想, 叹了老大一口气,冲李懿君满脸愧色地唤了声:“红果儿, 走,叔带你回家。”红果儿, 是李懿君的小名。听到他唤她, 她甜甜地“嗯”了一声, 喜滋滋地就扑到了李向阳怀里。那股欢喜劲儿,弄得那娘儿俩愣了好一阵,互相对视一眼:这闺女该不会是个傻的吧对侯秋云母子来说,他们商量的,是攸关这小丫头生死的大事。看她这么个反应,自然觉得她傻。可对李懿君来说,她这个反应却是真情流露了。在这次醒过来之前,她还身处80年代中期。那个时代,粮票、肉票等计划经济时期的票证,已经正式退出历史舞台。人们已经不必再为吃穿用度发愁。电视、电冰箱和洗衣机也不再是稀罕物,而是家家户户都能用得起的电器。然而物质生活变得越好,她内心的缺憾却越大这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她那么用功地念书,就盼着能有点出息,让她养父和她奶奶能享到她的福。可生活眼瞅着是越来越好了,他们却没享上几分她的福,就相继撒手而去。而今,好不容易能做个好梦,梦回当初她7岁时,养父李向阳收养她那年,她真是又惊又喜的。一睁开眼,确定了眼前的一切,她就止不住地哭。嘴角却是喜不自禁地往上大大咧着的。是的,坚信唯物主义论调的李懿君,真以为这是个梦。她也就睡了一觉,怎么可能就重生到59年去了呢不过,就算这是个梦,也不影响她孺慕地直盯着李向阳和侯秋云看。他们已经走了多年,这梦又格外真实。这回,就连他们说话时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分外珍惜地听着。想刻到心里,没事的时候,在脑海里重温一温。侯秋云其实也不是个心狠的。被李懿君这么孺慕地望着,她心里难过得直呼“造孽”。原本心里面还有不少怨言,这会儿也熄得干干净净的。这事说起来,她儿向阳也冤。全怪红果儿那个蠢到家的亲娘谢巧云去年年末的时候,他们这边成立了东方红人民公社。而李向阳,则被推举成了公社下面第一生产小队的队长。新官上任,李向阳可不得好好干吗他天天在田间地头上,既当监工,又跟大家一起干农活儿。晚上回去还得研究,明天怎么干,又怎么才能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来。他脑子活,几天就往城里跑一趟。你问他干啥他上县农业局请教专家农耕技术啊这年头,人心朴实,他请教人家农业知识,人家也不收他半角钱学费。最多说得口渴的时候,接过他递过来的红糖水,喝上一口,咂巴咂巴嘴,继续讲。有了技术,庄稼地里又都是些好把式,再加上本省本来就是产粮大省,东方红公社正好地处xx江堰主灌区,土地肥沃,水旱从人。在这么多有利条件下,能不丰产吗当年,第一生产小队就达到了,春秋两季作物亩产八百斤的好成绩这可是大喜讯呐其它生产小队产量最高的,也只达到亩产六百斤左右,跟李向阳这边一比,拉开好大一截呢可不就招来红眼儿病了吗同样在去年末,被推举成第二生产小队队长的谢有田就嫉妒得很。他是初中毕业,自恃有点儿文化,怎么着也能带领着乡亲们奔好日子的。他咋能比个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半文盲差呢一队上报产量时,大家那掌声像是拼了命在鼓,声音别提多清脆多响亮了。连牛书记也老怀大慰地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啥才人这个半文盲谢有田简直震惊了。后来,轮到第二生产小队报产量时,他鬼使神差,就报了个一千斤。一千斤呐这个数字足够把在座的所有人都镇住了。牛书记愣了好半天,才问他:“有田,是多少就报多少,你可千万别为了撑面子,故意往高了报啊一千斤那是个什么数我听都没听过。”谢有田老脸一红,也不知道被刺激到了哪条神经,居然回道:“那咱们这儿以前也没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