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是疏淡的客气。王琦勉强笑着,回答:“我来给冯总递辞职申请,他毕竟是我的直属上司,虽然近期没有去公司,但他不点头,人事那边也不敢给我签字。”连翘低头,果然见茶几上摆着一个信封,信封上赫然写着“辞职函”几个字,再睨了一眼冯厉行的表情,那货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手指一遍遍刮着额头,也不说同意还是反对,好像这事跟他没有关系一样。连翘在心里叹气。“你这又何必”她将信封拿起来塞回王琦手中,“工作归工作,况且他还需要在家调养一阵子,公司的事还需要你帮忙,如果你走了,恐怕真要乱套了。”王琦笑,却不接辞职函:“我从实习就进o,跟了他六年,全年几乎无休,恨不得连除夕都在外面,所以我累了,想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话语讲得委婉,语调也没有她平日里一贯的清冷劲,可是意思让人无法拒绝。“把字签了吧,我们好聚好散。”王琦终于将脸转向沙发上的冯厉行。冯厉行抬首看了看,没说话,也没接那封辞职函。连翘感觉到自己在这里多余,便提出去煮两杯咖啡过来,巧妙地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偌大的客厅终于只剩他们两个人。冯厉行一直愠愠的脸色没有变,只是指了指王琦身后的沙发:“坐”王琦习惯性地听他的话,乖乖坐到他对面。“聊聊”“没什么可聊的,刚才余连翘在,有些话我没法讲,但现在她走了,我不妨实话告诉你。”王琦将那封辞职信捏在手里,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我爸死了,虽然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甚至在你们眼里他是死有余辜,可他毕竟养了我十四年,而你们这么多年交情,为了一个女人闹到这地步,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在o做下去了。”“那你刚才所谓的太累,想要休息一阵子,只是借口喽”冯厉行也回答得很快,语气淡淡,言辞却犀利。王琦苦笑:“一半一半,跟你共事,这里太累。”她指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酸楚。“厉行,我也算是你一步步提携上来的,先是部门小助理,再到策划,再到策划组长,最后登上公关总监的位置,你把我从一个从孤儿院出来的女孩送上光鲜亮丽的高台,我卯着一股劲,怕自己够不着,怕自己做不好,怕犯错,怕让你失望,所以把你的要求变成我自己的要求,把你的目标变成我自己的目标,一点点,最后我把自己活成现在这种样子,生活里,工作中,心里,命里,只剩你一个冯厉行”他成了她的上司,神灵,主导者,她服服帖帖地跟在他身后,为他拼命,让他满意,甚至帮他收拾那些惹下的烂桃花,无怨无悔,可是漫长的六年共事,她一直觉得有天他会回头,伸出手,把她领回去。在连翘没有出现之前,王琦始终觉得冯厉行早晚会娶她的,虽然他从未对她许过承诺,可是他对她的好和亲昵,是其他女人得不到的。可是怎么就山转水转了呢“厉行,你知道最深的孤独是什么吗是你明明清楚自己的渴望,却要始终装聋作哑。这些年我便是这样,心里空空荡荡,看你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我始终站在原地,不争不抢,因为我一直觉得你的终点在我这里,可原来不是”她到底还是等错了,只是已成定局,她若去跟余连翘争,一点胜算都没有,所以她选择走出去。“签了吧,厉行。”王琦又将那封辞职函推到冯厉行面前,又抽出一支笔。冯厉行盯着王琦看了几秒钟。“只问你,非走不可”“对,非走不可”因为已经再无让她留恋的东西。“好,离开o出去走走也好,可以学更多东西。”冯厉行还是抽过辞职函签了自己的名字,连信带笔一起还给她,却笑着说:“不过如果哪天想回来,随时都可以。”状斤边号。王琦摇头:“恐怕不会再回来了,我总应该为自己活一次。”说话间已经站起来,将辞职信放入包中,抬头看着对面的冯厉行。这个男人真好看啊,这是王琦第一次见到冯厉行的感觉。当时她才16岁,没成年呢,对男人的概念很模糊,可是有回杨钟庭突然让她去某餐厅送家里的钥匙。那时候王琦住校,周日晚上要回学校,杨钟庭在外应酬客户,回去得太晚,身上又没带钥匙,于是让王琦送去。她便是在那一天第一次见到冯厉行,坐在主位上,穿着白色亚麻衬衣,旁边搂着一个美女。“这就是小琦”他居然首先跟她打招呼,狭长的眼睛勾起来,皮肤白得很,却不显阴柔,加之喝多了酒,身上带着那点雅痞的劲。“来来来,别走了,留下吃过晚饭再走吧。”冯厉行似乎对她一点都不生疏,径自招呼了服务生给她添了餐具。 妙笔阁iaobige杨钟庭那天也喝得高兴,便同意让王琦留下来。结果王琦在那陌生的场合中谨慎地吃了一顿饭,可目光始终停留在冯厉行身上,多么好看的男人,她当时心里就只有这句惊叹,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词。那会儿冯厉行又是最意气奋发的年纪,举手投足间的风采真能迷倒一片小姑娘,所以王琦一顿饭下来,心里就埋了一颗种子,种子慢慢发芽,长得特别快,报考大学的时候o已经初具规模,她主动跟杨钟庭提出要求,等毕业之后要进o,从办公室小助理坐起,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冯厉行身边。可也仅仅是走到他身边,再也走不进他心里。王琦阻止自己再回忆下去,目光收回来,吸一口气,突然问冯厉行:“走之前能否再问你一个问题”“什么”“之前你跟我父亲斗,后来我才知道你早就派了人一直在跟踪我,虽然最后是谢从凉把我带去了城中村,但是我想知道,你事先找人跟着我,是不是为了哪天跟我父亲撕破脸皮,你可以用我当人质来交换余连翘”293 纽扣来日方长冯厉行不想撒谎,他将手从额头上放下来,正视王琦。“是,不瞒你。起初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如果哪天杨钟庭真要对连翘下手”“你便用我去跟他作交换”王琦将他的话接过去,笑得一脸惨淡。冯厉行无法否认,他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走到这一步。“可是最终我仍旧没有把你带去现场”“对,你是没有把我带去,可是你不带我去的原因不是因为你舍不得我,而是因为你心里清楚地知道,我这条命对我父亲构不成威胁。”王琦多聪明,很多事一眼便能看到低,只是聪明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倒不如糊涂一点。至少还能欺骗自己。“抱歉,我知道这么做对你不公平,可是她对我太重要,我不允许她有一丁点差池。”所以他把王琦也拖下水了。只为关键时刻可以救连翘一命。简而言之,他将王琦当成筹码,用她来交换余连翘。用心良苦啊。王琦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本以为自己只能在工作上帮到你,没想到临到头来。我还能起这个作用。”痛彻心扉的觉悟,他为她可以舍弃自己的命,也能搭上别人的命。这个男人对余连翘有多在乎,对别人便有多残忍。王琦将手指摁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挂着一条细小的铂金链子,链子下面似乎吊着一个小坠子,只是坠子藏在衣服里面,只能看到一点点凸起。她便捻着那小块凸起转了转手指,将要掉出来的眼泪吞下去,突然话锋一转,说:“小兰走了,脑颅破裂,在医院重症监护室熬了两个多月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在个消息让冯厉行大吃一惊。“怎么会”“怎么会”王琦反问,“你难道不是帮凶吗本来她在我那里做得好好的,你偏要收买她回我父亲身边当眼线,小丫头本来就胆子小。又刚从老家来城里做事,什么经验都没有,稍微一动我父亲就能看出端倪”看出端倪杨钟庭自然不会放过她,把她摁在床上往死里打了一顿,动静闹得很大,家里其他下人听到小兰在房间里喊救命,可谁敢去帮她。最后杨钟庭许是打累了,把小兰丢在房间自个儿走了,家里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守在房门口听了好久也没听到里面有动静,这才跑去给王琦打了电话。王琦知道大事不好,开车直接赶到杨钟庭住的地方。“你知道当时我推开门走进房间看到的是什么场景吗简直惨不忍睹,小兰就光着身子趴在床上,没有一块皮肉是好的,脸上头发上全是血,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王琦回想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冯厉行心里也不好过,他承认自己收买小兰是草率了一点,可当时那情况已经不容许他慢慢筹谋了,对方在暗处,随时会对连翘下手,他只能冒险为之。“关于小兰的事,我很抱歉。”“你一句抱歉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王琦情绪变得有些激烈,“你们口口声声说我父亲卑鄙无耻,罪有应得,可你呢你为了替余连翘断掉后患,对我父亲斩尽杀绝不说,从头到尾连累了多少人监狱里的三名女囚犯,小兰,甚至裴潇潇”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如果说我父亲是主犯,那你至少也是从犯,因为是你把我父亲逼到那份上,只为一个女人”只为一个女人,他差点把天都翻过来了,如今一句抱歉便能置身事外,多轻巧冯厉行面对她的犀利质问竟无言以对,虽然罪不在他,可王琦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况且几条人命摆在面前。王琦看着冯厉行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该问的不该问的我都问完了,谢谢冯总签了我的辞职信,以后我们也应该不大会见面了,所以再见的话就不说了,希望你和她能够如愿好好过下去,不然怎么对得起死掉的那么多条人命”王琦起身道别,眼里全是化不开的哀与怨。连翘端着两杯现煮的咖啡刚好走进客厅,见冯厉行目光冷淡地坐在沙发上,而王琦眼圈红红的,知道两人刚才应该经过了一番深谈。她就当没看见,客气地将咖啡放到茶几上:“王总监这就要走了吗喝完咖啡再走吧。”一副女主人的派头。王琦却冷冷扫了她一眼,哀怨变成绝然。“谢谢,咖啡就不用了,能否劳烦冯太太送我出去”连翘看了看一直倚在沙发上的冯厉行,见他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只能答应:“好,我送你出去”九月的天气真舒适,秋高气爽,月牙湖的湖风吹过来,空气中能嗅到一点清淡的桂花香。王琦跟着连翘出去,穿过精致的小花园,看到里面种的大片茶花,虽然花期已经过了,但仍然有一些晚谢的花骨立在上面,而花园的角落里装着秋千,二楼主卧的阳台上还有成套的藤制桌椅,这便是冯厉行和连翘共同生活的地方,虽然没有特别华贵,但处处都透着温馨,而这份温馨,是她等了六年都没有等到的。“知道为什么我要你送我吗”王琦回头突然问了一句。连翘轻笑,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感觉你应该有话对我讲。”“是。”王琦不得不承认跟这女人讲话很轻松,因为足够聪明,你说一句她便能顺着你的意思接下去。“以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所以趁这机会把东西给你。”王琦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宋微言生前开的那辆跑车和住的公寓是我爸给她买的,只是当初登记的是我爸的名字,前段时间我作主把房子和车子都卖了,一部分钱寄给了小兰的父母,还有一部分折成支票装在这信封里面。”王琦将信封递给连翘。连翘不解:“什么意思”“好歹宋微言也跟过我爸一阵子,虽然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但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你把这钱送去给宋微言家里人吧,我听说她家里条件很苦,底下还有个弟弟”连翘心口一酸。“那我替微言说声谢谢。”接了支票过来,王琦又笑了一声。“不用谢我,本就是一场冤孽,只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