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办理退房,车子送他们一起去机场,托运行李,安检,一路上他们都几乎没有交流,表情平静又疏离,仿佛刚热起来的态度一下子又恢复到原点。飞机上两人的座位也是分开的,这是连翘拿登机牌的时候强烈要求。从毛里求斯到邺城,13个小时的飞行,如果坐在一起,连翘不能保证两人什么都不发生,所以还是分开坐比较好。距离拉得远一点,心里才会安稳一些。既然她要如此要求,冯厉行也都依着她。飞机降落之后,邺城机场早就有司机在等了。冯厉行出于基本礼仪,还是走过去问她:“先送你回去”“不用,我自己打车,挺方便的。”连翘躲闪的态度更明显,拖了行李就要走。冯厉行这下真恼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臂:“你在躲我我不过是想”“厉行”冯厉行的话还没说完呢,只听到接机人群中有人喊他的名字,转身便见裴潇潇戴着大黑超跑过来,上前就给他来了个大拥抱。人群中有人认出裴潇潇,不知谁喊了一声,结果一大群人涌过来找她签名合影,场面瞬时变乱。等冯厉行反应过来,人群中已经找不到连翘的身影。小妮子,闪这么快070 住院,不要她的肝连翘几乎是一口气跑上了出租车。她确实是在躲他,特别是看到裴潇潇的那一刻,她恨不能自己立即消失。因为心里有很浓的罪恶感,无论如何。是她染指了裴潇潇的男人。第三者啊连翘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开手机,屏幕一亮,当即便跳出一则新闻:“思慕集团董事会主席陆予江先生前日因突发性病情入院,诊断结果称其因长期患有肝硬化,最终导致末期肝肾综合症,急需进行肝移植”突如其来的消息,连翘当时整个人都懵了,然后眼泪瞬间涌出来她当时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他不能有事,陆予江不能有事,如果连他都离开了,那么她在世上便真的没有亲人“师父,去医院,去医院”连翘急拍出租车司机的椅背。司机挺郁闷:“小姐,哪家医院啊”对。哪家医院哪家医院她都不知道陆予江住哪家医院多么悲哀的事,亲生父亲住院,作为女儿居然要从新闻得知消息,最终她不得不给弋扬打了电话许氏肝病医院是一间私立专科医院,规模不大,但在行业内名气很响,所收病人大多是豪门贵胄或名人大亨。院长许岱是陆予江的老友,也是这些年一直料理他肝病的医生。陆予江有肝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几年前就出现了肝硬化症状,只是连翘万万没想到,情况会变得这么糟糕。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连翘在值班台问到了陆予江的病房号,直接拖着行李箱冲上去,可却在走廊撞了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手里的文件被她装得散了一地。“对不起对不起”连翘赶紧去帮着捡。手里刚好捡到一份文件。文件标题任命书,页眉还打着思慕集团四个字。连翘一愣,还没来得及细看。却听到中年男人喊她:““陆小姐你是陆小姐吗”连翘这才抬头,一下子也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眼熟,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思慕的律师,姓赵,名字叫什么来着“陆小姐不认识我了我是赵容啊。”“对对对,赵叔叔,您是赵叔叔。”连翘赶紧打招呼,又将手里捡起的文件还给他。赵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行李箱,面色突然有些尴尬:“你这是刚从法国回来”“没有,我前几天出差,所以”她也不想多作解释。陆家私事在外人看来就犹如一个笑话。赵容也没多问,拍了拍她的肩:“那不耽误你,你先去看陆先生吧,我听许院子讲,陆先生的情况不大好啊。”连翘一听眼睛就开始发酸,抽了抽鼻子,告别赵荣就往病房走。走至一半她又突然想起来,陆予江病危,赵容来做什么还有刚才她看到的那张“任命书”,谁的任命书连翘就那样带着一肚子的疑惑,不知不觉连翘已经走至病房门口。病房门开着。里面围了一大群人,许岱,主治医生,护士,还有梁念贞。却没有看见陆清姿和弋扬。“老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给你的小女儿打个电话,不管她的肝适不适合给你作移植,我们还是应该试试,说不定配型成功呢”这是许岱的声音,用朋友的口吻在劝陆予江。“不用,谁也不准给她打电话”这是陆予江的声音,虽然病弱,但口吻里还是带着狠戾。连翘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一心就想救陆予江,所以脑子一热,就那么进去了。“许伯父,不需要经过他的同意,我愿意跟您去做配型检查”一屋子的人听到连翘的声音,刷刷看向门外。首先冲过来的是梁念贞,红着一双眼睛,紧紧握住连翘的手:“予江肝病恶化了,医生说必须尽快接受肝移植手术,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肝源,许院长建议做亲体移植。清姿已经做过检查,但她的配型不成功,而且她贫血,不适合做这类手术,所以现在全指望你了。”平日里端庄优雅的梁念贞,那会儿在人群中哭得像个泪人,就差跪下来求连翘了。连翘以前一直恨这女人,因为是她从母亲手里夺走了陆予江,可现在见她如此悲恸,倒有些原谅她。至少这么看来,她对陆予江还有几分真情。连翘扫了梁念贞一眼,没有很快给出态度。梁念贞见她似乎在犹豫,眼泪淌得更厉害:“连翘,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巴黎吃了很多苦,也知道你怨这个家,但予江好歹是你父亲,血溶于水啊,骨头断了还连着筋呢。”真是好一句“血溶于水”啊,五年前把她赶出陆家的时候怎么没人想过这四个字。连翘咽了咽心口的酸楚,转身看着陆予江。陆予江因为最近接连住院,脸色浮肿虚乏,躺在床上像个迟暮的老人。是啊,他好像这几年一下子就老了,再也不是她记忆中意气奋发的父亲。“许伯父,如果我愿意做配型,成功的几率有多大”许岱恳切回答:“你是老陆的女儿,亲属移植配型成功几率相当高,病人术后也较容易恢复,而且只移植你小部分肝,对你以后的生活和健康都影响不大。”“好,既然这样,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我做配型检查”答案来得太突然,许岱也惊了一下。梁念贞大松一口气,紧紧捏住连翘的手。陆予江却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几乎是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吼出来:“谁要你去做检查谁给你资格去做检查我说过,我不会要你的肝,所以你别在这里凑热闹,我不需要,不稀罕”声音沙哑嘶沉,表情却异常狰狞。像疯了一样,仿佛连翘给他移植一小部分肝会要他的命。“予江,你说这些话又是何必我知道你心疼连翘,但是性命攸关,你又何苦”梁念贞劝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声音哽住。连翘也弄不懂陆予江这莫名其妙爆发的情绪源自哪里,只能走到他床前,半恨半劝:“我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肝,也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女儿,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我妈临终前让我回国,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账没有算清楚,所以你还不能有事”连翘说完,也不顾陆予江的反应,直接拉了许岱就要出去:“走,许伯父,麻烦你尽快安排我做检查”“谁敢都给我回来”床上的人突然撑着要下床,结果腿脚无力,整个人滚到地上,他却先不爬起来,而是用手指着连翘:“谁敢带她去做检查,我现在立刻出院我就算死也不会接受她的肝”句句带血,仿佛连翘的肝沾着剧毒一般。巨帅坑亡。071 血溶于水整屋子的人都闹不明白了,梁念贞只能跑过去半跪在他面前,哭着想扶他起来。刚好弋扬扶着双眼红肿的陆清姿进门,看到滚到地上的陆予江。也跑过去抱着哭,一声声喊“爸爸”多情真意切的一家人,连翘站在门口却像个局外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情愿冒着病入膏肓的危险,也不愿意让她做检查。“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五年前你把我赶出陆家,原因是那些曝光的照片,你觉得我丢了陆家的脸,那么现在呢现在为什么要拒我千里之外我只不过是做一个女儿应该做的事。”连翘站在陆予江面前,含着泪,几乎咬断牙才勉强说完这些话。陆予江寒漠看着她,扶住床沿缓缓站起来,两人对视,连翘能够感受到他眼眸中所蓄的凉意。“好,总算到这关头,你还愿意承认你是我女儿,也不枉我疼了你十八年。但我只问你一句,你如此恨我,为什么又愿意来做这个检查你要知道,这毕竟不是一个小手术”连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呆呆望着。陆予江却冷瑟一笑:“是有目的的吧,觉得一旦你救了我,以后我便欠你一份情,你大可用这份人情要求我给你一些东西,比如钱,股份,甚至是我死后的遗产”这便是他的理由这便是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她去做检查的理由“原来我在你心里,竟是这么不顾亲情,唯利是图的人”连翘觉得这真是荒天下之谬的笑话。她一下飞机便直奔而来,路上哭了一场。生怕他真的离开。可是最后呢,最后她的亲身父亲,她内心深处一直以为还爱着她的亲身父亲。居然怀疑她的付出带有其他意图。她还能说什么血溶于水,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陆予江,如果这真的是你心中真实的想法,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从法律上来讲,我跟你有血缘关系,所以思慕的一切我都有继承权,从道义上来讲,你终究欠了我和我妈,所以我早晚会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但是一码归一码,现在我来做配型检查只是单纯的不想你死,如果你还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个术前协议”“不需要多此一举,也不需要把你的意图粉饰得这么伟大。你和你妈是同一类人,她生前演了大半辈子戏,把我一直蒙在鼓里,所以我现在也不会相信你。”陆予江挥挥手,最终示意:“走吧,别再来假惺惺,你这恩情我承受不起。”连翘觉得当时的自己就是一个大笑话。她巴巴地把自己滚热的心捧给他,而他却一脸嫌弃。嫌太腥。后来自己怎么走出医院的,连翘已经记不大清了,就感觉像个孤魂野鬼。拖着虚飘的步子。更残忍的是郊外的天空缀满漫天繁星,连翘停在路边,屁股搁在行李箱上。仰头看星空,自言自语:“妈,哪个是你”“星星不会说话,又怎么会回答你”冷冽的空气中突然传来温厚的男音,随着夜里的凉风一起吹到连翘耳边。她低头,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好看的手,关节清晰,指尖细长,而手里捏着一根棒棒糖。再往上看,男人清冽的下巴,脖子上围着青绿色的薄围巾,眼梢拉长,笑得特别温暖。“你是周家的那个厨师”这回连翘一眼就将他认出来了。男人依旧笑着,点了点头:“嗯,周家厨师,总算你还记得。”他说着便将手里的棒棒糖递给连翘:“这个给你,刚才出来的时候见你坐在路边哭,刚巧医院门口有个小超市,我看到有卖棒棒糖就顺手了一支,吃掉吧,吃掉可能心情会好一些。”温润又略带霸道的口吻。连翘一下子眼泪又冒出来了。被自己最亲的人伤,却被另外一个只有过数面之缘的陌生人安慰。人生的际遇就是那么奇妙。“谢谢你的糖。”她几乎是抑制着泪慢慢剥开糖纸,香甜的草莓味,含嘴里甜丝丝。男人笑了笑,看了眼腕表:“我还有事,要先走。你若吃完这颗糖还是觉得心里苦,那就什么都别想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至少明天太阳照样会升起。”连翘看着他离开时挺拔的背影,不禁想,周家人真是名不虚传,连个厨子都这么有气质,然后又想起上回在机场见到他,那时候他似乎还带了个助理,嗯周家人好排场啊。连翘到酒店已经很晚,洗澡躺尸,在床上折腾了两小时还没睡着,满脑子心事,陆予江的病情,陆予江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有冯厉行。对,冯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