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家医院”赶到医院的时候不过才傍晚时分,但暮气已经很重,这天看着倒像是要下雨。连翘按照弋扬给的病房号,直接上了住院部顶楼。顶楼是贵客房,刚出电梯就见走廊上摆满了鲜花和补品,全是下属和客户送给陆予江的。“爸,这段时间您就好好休息吧,公司有我和弋扬呢,您也别老想着。”“是啊,予江,听女儿的话吧,咱女儿挺能干,你就放宽心在医院多住几天,等检查报告出来后再出院,出院后也不准马上回公司,别总让我和清姿担心你。”“知道了,你看你们母女俩在床前唠叨半天了,不过清姿确实懂事,如果连翘那丫头有她一半懂事,我也不用气成这样”“你看看,又想不开心的事了,爸您刚才还答应我要放宽心呢”连翘站在病房外面,门内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即使人在外面也能感受到里面的融洽气氛。可不是么,陆清姿从小就听话懂事,陆连翘从小就骄纵蛮横,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陆予江心里早就分得清清楚楚,她还来这自讨没趣干什么连翘转身想走,后肩却被人拍了拍。“连翘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弋扬刚从外面买了晚饭回来,还刻意朝门内喊了一声:“陆伯父,梁姨,连翘来了”虚掩的门内很快传来脚步声,首先迎出来的是梁念贞,一脸温慈笑容:“哎哟,这丫头真是,来了干嘛不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陆清姿,笑容端庄,却没有梁念贞那么热络:“来啦进去吧,爸刚才提到你。”这一对母女,脸上看不出任何怨愤,好像昨天连翘没有去大闹婚宴一样。接下来就等连翘的反应了。进去不进去挣扎间,房内传来几声陆予江的咳嗽声。弋扬是局外人,顺势从后面轻推了连翘一把:“进去吧,服个软,陆伯父不会生气。”022 劣迹,遗产败光连翘被推得往房里踉跄了一步,听到陆予江苍哑的声音:“人都到门口了,还不打算进来”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推门进去。病房里燃着熏香,气息恬静。陆予江合衣坐在床上,脸色不好,见连翘磨蹭到床前,他才不咸不淡地开口:“坐吧。”“不用,我来看一眼就走。”她还是不肯服软,口气挺硬。陆予江一口气又堵着了:“那现在看到了被你气到住院,满意了”得,这对冤家父女,三句话没讲完又杠上了。弋扬只能过来打圆场,将手里的食盒摆到桌上,问:“陆伯父,晚饭给您买了粥,连翘你吃了吗要不一起陪陆伯父吃点”说完便将粥递到连翘手里,嘴巴孥了孥,示意她服侍陆予江喝粥。连翘愣是不接,她心里也堵着委屈呢。身旁的陆清姿见势,立马将粥接了过去:“爸,连翘从小娇生惯养,做不好这些,还是我喂您吧。”那乖顺的模样着实讨人喜欢,陆予江脸上的阴沉一下子消去,换了慈眉善目的表情去迎接陆清姿。感情多亲密的一对父女啊,一个病倒在床,一个喂粥伺候。连翘看得胃里直恶心,索性脸一拉:“既然你没事,能吃能睡,那我先走了”“回来”陆予江气得声音都开始抖,“什么叫能吃能睡非要看我被你气死才开心你自己看看,自己看看今天的新闻怎么写你”随后几本杂志飞过来,其中一本的封皮硬角重重磕在连翘的额头。“吸毒,抽烟,在法国的时候经常混迹夜店,这些年外媒把你写得多不堪我也不管了,眼不见为净,但你现在人在国内,怎么还不知检点你说说看,你都回国一个月了,住哪儿华克山庄,那什么地方那是邺城最脏的地方,妓女,赌棍,什么都有,你还乐此不疲,天天在那赌,还借钱赌,你妈死前那点遗产都被你败光了吧”陆予江越说越难听,各种罪名像锋利的冰雹一样砸在连翘身上。她都不觉得疼了,反正这些罪名她都已经背惯了,况且一大部分都是事实。只是,他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他都已经当众与她撇清关系了“陆董,我不知道你以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这些话,但别提我妈,别在我面前提我妈,你不配,我听着也恶心。”她顺了口气,用手指摸了摸刺痛的额头,都已经出血了。弋扬眼看情况不妙,上去拉住连翘:“你爸还病着呢,你这态度,服个软会死吗”“是,会死会把我自己恶心死”连翘回头对上他的眼睛,他居然用这种口气对她说话,怪不得她要把气全撒他身上:“姓弋的,你怎么也变得跟陆家人一样恶心当什么和事佬以后陆家人是死是活,别再打电话给我”说完她就要出去,陆清姿还作势拉她:“连翘,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爸他”“打住你一个野种有什么脸跟我说一家人少在我面前假惺惺,这些年你安排了多少狗仔去法国偷拍我也得亏你费心费力,陆予江才对我在法国的行踪了如指掌”“我没有,连翘,你误会了”陆清姿像是受了莫大委屈,原本纯柔的眼睛里瞬时就被泪水填满。看看,多会演戏的小婊砸,那小模样简直人见人怜。023 疯了,竟然打他弋扬都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过连翘:“你是不是说得过分了清姿并没有得罪你”“是,她是没得罪我,怎么,你心疼了心疼就去哄她啊,你拽着我干什么”弋扬帮着贱人,连翘更加控制不住情绪。场面越发难看,陆清姿竟嘤嘤哭起来。床上的陆予江气得直起身,指着连翘:“滚,滚出去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以后不需要你来看我,你不来我还能多活些日子”一边骂一边将小桌板上的食盒全部朝她挥去。大半盒滚烫的鱼片粥,一滴不剩全部浇在连翘脚背上。刺骨锥心的疼,疼到她头皮发麻,脸上却依旧冰凉如水。这些年她早就学会疼不露色,痛不出声,更何况一屋子都是她痛恨的人,她不会疼给那些她痛恨的人看冯厉行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医院探望一下陆予江,毕竟aoso刚收购瞑色,从生意上来讲,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外面正在下雨,司机送冯厉行过去。车子开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被红灯堵在路口,冯厉行手肘撑着车窗,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雨里的连翘。浑身都湿透了,一手拎着黑色纸袋,另一只手捂着心口。她在干嘛呢下这么大雨冯厉行本来不想管,车子都开过去了,他又回头看,刚好见连翘拦到了一辆车,正想上去,却被身后冲过来的男人扯了一下,她跌撞着往后倒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出租车就那样被抢走了。之前看着她多横啊现在连一辆出租车都抢不到。冯厉行皱了皱眉,还是叫司机把车倒了回去,就停到了连翘面前。“喂”他贴在车窗上敲了敲玻璃。连翘没搭理,估计是没听见,因为雨太大,路上车多影乱。冯厉行又敲了敲,使了更大劲:“喂,陆连翘“这回她听见了,转头看了冯厉行一眼,眼睛被雨水打得眯成细线,面无表情,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冯厉行倒被她那模样吓到了,浑身湿透不说,额头上还带着伤,血丝被雨水冲刷得沾在眉骨上,脸色白得吓人。“去哪儿我送你”他也不知怎么就心软了。哪知连翘扫了他一眼,似乎没听见,掉头就走,冯厉行一下子被晾在那。这女人怎么了脸色差成那样,有病吧确实有病,连翘胃疼得都绞在一块儿了,身子又冷,但好歹还认得出冯厉行,这货白天刚放了她鸽子,她气着呢。“冯总,这路边不能停车,我们现在是去医院还是”司机经不住身后一长串催促的鸣笛声,正征询老板意见,后座上的人却突然开门出去,往后就追连翘小腿肚都在打颤,浑身轻飘飘,根本走不远,很快就被冯厉行追上了。“你站住”她不搭理,卯着劲竟然小跑起来。冯厉行又恼又急:”你跑什么,下这么大雨。“真是莫名其妙,他在后面追着喊,大长腿三步就追上了,一把将她拽过来。”喂,见鬼了我又“他话刚吼出口,连翘身子猛地转过来,一撒拉子就把手里拎着的纸袋往他脑袋上砸。那动作迅猛啊,冯厉行用手臂挡都没挡住,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这回他是真恼了。024 骗子,你们都骗我这回他是真恼了。“你他妈发什么疯见人就咬”“对,我是疯了,反正你们都欺负我,不要我,放我鸽子,还赶我走。那我在你们眼里算什么下贱恶毒活该落到如此地步是,是,我糟这样是活该,我爱赌,我酗酒,我还他妈抽大麻,我简直自甘堕落无可救药,可是你们呢你们谁管过我这么多年了,谁管过我”她终于疯掉了,身体里蓄积的委屈和痛苦,像井喷般一发而不可收拾。手里的纸袋被她砸到变形,盒子里的东西也掉到了地上,她索性扔掉,改用手捶,捶冯厉行的肩膀,胸口,逮哪儿捶哪儿。冯厉行被她这爪子挠得心烦焦躁。“喂,陆连翘,住手,你他妈属猫的吗”她哪儿听得见,一心就盘算着那些委屈,力气都使在那爪子上了。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一骨碌全部撒泼出来了。“服什么软凭什么要我跟那贱人服软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该服软我偏不,偏不又没有错,是他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妈,我妈死得有多痛苦他知道吗我妈死前天天盼着他去巴黎看她一眼,他去了吗他没有,他早把我们忘了他卖了瞑色,我妈尸骨未寒他又另娶,那我算什么啊我算什么小丑一样,媒体像看笑话似的骂我,你还放我鸽子,你为什么要放我鸽子我等了你一整天,饭都没吃,你却一直不出现你去给裴潇潇送花,陪裴潇潇吃饭,狗屁客户啊,我又不管你,但你好歹给我说一声啊省得我像白痴一样等,胃疼到快吐出来还在等,你们这帮骗子,都骗我,都骗我”疯了吧,疯了也好,疯了才不会把心里那些痛苦藏着掖着,只是骂到最后,声音都被雨声吞没了。口腔里全是咸涩的液体,不知是泪还是雨水,呛得她捂着胸口一直咳,可心脏捂住了,胃还在疼,四肢百骸像散了架,世界都是黑的,她也就剩这点像疯子一样乱吼的力气。冯厉行见她这样,只能替她捋背顺气。“疯完了骂够了”他竟然不恼了,将她乱挥的手臂摁在自己胸口,其实心里挺想笑,虽然她骂得乱七八糟,但他好歹能从她七零八落的话里觉出几分意思。这绕绕弯弯的一大圈,她骂了陆予江,骂了陆清姿,骂了弋扬,最后绕到了冯厉行身上。他今天可犯了大错呢,把这只猫惹到了,但怎么觉着这话里有醋意所以冯厉行才想笑,无奈的,得意的,又隐约有些心疼地想笑。连翘咳得浑身发颤,终于咳完,爪子捶不动了,力气都被她骂完了,心里那点委屈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剩下就是恼。恼什么恼这男人眼里那抹肆惮的戏谑,还恼自己身子无力,竟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肩膀上,渐渐就成了她被他抱住的姿势。两人就那样半蹲在绿化带旁边,雨水浇下来,简直造孽啊。好在司机识相,停好车立即就撑了伞过来,却先撑冯厉行头上。“别撑我,撑她”老板发令,司机再把伞挪到连翘头上。连翘倔着呢,不想受他的好,推开他又往雨里走。冯厉行只能再去追,追了两步想起来,刚才她砸过来的纸袋还在路边。“喂,你东西”前面的女人也不回头,步子歪歪扭扭往前跑。冯厉行心里叫着我操我操,但还是没出息地要去追。最造孽的是司机,举着伞跟在后面一路跑。跑到十字路口,眼看是红灯,那女人还蒙着头要上马路,冯厉行简直要吃人了,两步跑过去,像拽猫尾巴一样将她拽回来。耳边一阵风,刺眼的车灯连着刹车声一起擦过她身旁。“想死是不是死最容易,有本事把仇报了再死,这才叫出息”这些话是从他理智最深处直冲而出的,没经过过滤,却直剐连翘的心。她半个身子横在他怀里,嘴唇动了动,想回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