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间的气势顿时逼仄。顾景昀步步相逼，吴箐的脸色也难看到极点。两边僵持在这边。钟笙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吴姐。”她的声音很轻，可却很清晰，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开口，纷纷转过头来看她。沈易卓的身体微微僵了僵，下意识地扣住钟笙的手腕。相识多年，他知晓钟笙的性格，向来不喜欢惹是生非，得饶人处且饶人，基本上是个认定吃亏是福的傻妞，他当初就是因为这点才喜欢上她，但现在不是让步的时候。吴箐听到她出声后，也略微松了口气。认识的这半年来，她也知道钟笙是个耳根软的人，更何况这一行的情况钟笙不是不清楚。为了谈洽资助方，往往需要让别人知道你这部剧的优势所在，拍一部好的电视剧每一环都很关键。拿着新编剧的名字，大牌的导演和演员都不一定会买账，可若是没有实力和流量的加持，又有哪个投资方愿意投资呢？这个世界虽然残酷，但很真实，她也不过是做了在商人看来，最正确的选择罢了。在场所有人，只有顾景昀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他垂着头，前额的刘海似乎有些长，遮住了他的眉眼。钟笙深吸了口气，带上了一些力气，将沈易卓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扒开，站定在吴箐面前，顾景昀的身旁。“阿笙，”吴姐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知道你委屈，我也觉得内疚，可今天屏幕上出现的名字是总编剧，在电视剧真正放出来的时候，会在后面的编剧上加上你的名字。”见钟笙仍然没有开口说话，她继续打感情牌：“我知道这点对不起你，可你也知道市场，虽然前期的话题性足够强，但话题这种东西总是一阵又一阵，这个月大爆的明星下个月很可能就不在一线了，更何况你和顾景昀两个人都不是明星，制作方都很谨慎的，公司也是无奈之举。”“我知道，”钟笙点了点头，“吴姐之前对我一直都很好，基本上该有的资源都会帮我推荐，之前也尽心尽力地帮我注意整部剧所有的细节。”这部剧，吴箐的确出了不少力。本来就是她一眼看中了钟笙的剧本，导演、制片人都是她的私人资源，前期的曝光度也一直是她在盯梢。当初男二演员定下来的时候，虽然很多人都不满意，但只有她一个人顶着上头的重压，换了演员。虽然男女主都是流量，但在演艺圈内演技也无可挑错的地方，算是预算范围内的最佳人选了。吴箐的眼神软了下来，可就在这时，钟笙的话锋一转：“该感谢的地方我感谢您，可是该保护的合法权益我也依然要保护。”“属于我的作品，就是我的，而不能成为任何一个其他人的。”她的目光坚定，“我知道您的做法在行业里非常常见，可并不是任何常见的做法都合理，每一个人都不应当成为助纣为虐的帮手，若是不敢发声，还要法律合何用？”这一番话没留有一丝回旋的余地。若是吴箐不愿更正作品的署名权，那么她不介意用法律来作为自己的武器。“这就是你的态度？”吴箐眯起眼睛，她从当年默默无名的一个小编剧走到现今的地位，不可能还是傻白甜，“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跟我硬碰硬了？”钟笙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不愿意，但如果无可奈何，那么我的答案是——是。”“这件事情如果闹大了，后果是什么，你有想过吗？”想过。刚刚在看发布会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之后的下场。又是一个大瓜，让别人看热闹，有人信有人不信，或许还会戳着她的脊梁骨骂，说她三天两头上热搜。而且公司原本的势力就很雄厚，是一个绝对的老牌公司，在业内声名显著，也构成了自己的人脉圈，如果撕破脸皮，那么她在这个行业以后的路将会非常难以前行。吴箐的话，是一个疑问句，同样也是在威胁。她清楚钟笙的痛点——钟笙太过在意自己的作品，从构思到剧本，都想让自己的作品只沾染自己的气息，所以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地放弃编剧的梦想。吴箐是捏住了钟笙的七寸。“行业潜规则，当真是厉害得很。”顾景昀后槽牙咬了咬，他早知道娱乐圈行业里面水深，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出现在自己的周围。“您也别那么生气，”吴箐的语调恢复了初识的理性和冷漠，“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运转模式，我承认您在您的专业领域很厉害，但有些事不是您插手就可以的。”“所以，你欺负我的女朋友，还让我不要管？”他笑了一声，眼里的怒气却像是要溢出来一般，“资源就是一切？每个人都抱着资源过日子，还有人愿意努力吗？”吴箐笑了笑，没说话。但神情表明——事实就是如此。“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你们若是想将我当敌人我也没有办法，可我有一句话还是想要送给你们，”她看向钟笙，语气带了些许的真诚，“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谁……又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在她看来，钟笙已经足够幸运。用这样的剧来做，已经是常人无法匹及的高度，只要她好好利用，以此作为跳板，日后的成绩不难想象。“那也要看什么样的朋友。”钟笙淡淡地开口，“您曾经是我崇拜的前辈，这一路荆棘您走了过来，我佩服您，可若您想重新作为您经历过的荆棘，那我看不起您。”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吴箐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嗯，真棒。”顾景昀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看向吴箐，“道理很简单，剩下的不用我们也懒得再说，你的威胁我们也接收到了，至于我能不能护好她……轮不到你来操心。”这才是顾景昀真正的性格。自负自傲，霸道凌厉。可这些钟笙都顾不上，顾景昀掌心的温度从她的头顶传来，与此一同传来的，还有一股无言的愤怒。来自于顾景昀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