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德在进行了一番恐吓之后，便大摇大摆地将顾景昀拽到了楼上书房。他扯着自己的大胡子，扣扣索索地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张照片，递给顾景昀：“咳，能要个签名吗？”顾景昀的脑袋里充满了问号，他讶异地接过那张照片，发现是自己身披国旗登上领奖台的照片，老爷子一脸期期艾艾，手中拿着笔指着国旗旁边：“这，就这，能签吗？”“当然可以。”顾景昀毫不犹豫地接过笔，刚准备在老爷子指定的位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却被一脸紧张的老爷子急急忙忙地挥开手：“你怎么往自己脸上写？！”“……”刚刚老爷子明明指的就是这个位置。他眼角跳了跳，而后难得耐心极好：“那您想要签在什么地方？”赵承德仔细地戴上老花镜瞅了瞅，犹豫了半晌，还是指向右下角的一块留白处：“就这里吧。”拔开笔帽的时候，顾景昀还特意留心等了一下，一直到签完还忐忑地看着赵承德，生怕对方中途反悔，但幸好前辈并没有再反悔，捧着那张签名照开心得像个孩子。“前辈，”看见对方捧着他的签名照一个劲乐呵，顾景昀略微有些尴尬道，“您也喜欢……喜欢看游泳？”‘您也喜欢我’这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地在他嘴巴里面转了个圈，变成‘游泳’两个字，那一瞬间他隐约觉得快要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看你们年轻一代人的拼搏，总会让我想到自己曾经的时光，仿佛那不管不顾，拼着一口气也要完成自己梦想的时光仍然触手可得，”赵承德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签名照上的墨水吹干，而后放进抽屉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无论哪一个行业只要做好，都可以站在金字塔上，为自己为国家带来荣誉。”老爷子一席话让他想到了前一阵子站在领奖台上听着国歌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单身握拳，抵在自己的心口上：“是。”转过身见顾景昀正在打量他，赵承德清了清嗓子，重新摆回那副刻薄的模样：“看着我干什么？我虽然是听到你的名字，才给那小姑娘一个机会，但我可没有保证一定会收她为徒。”“不会，我对她有信心。”虽然在门口的时候，他给钟笙泼冷水，说没有人能保证赵老前辈会不会收她为徒，可没有人比他更确定，如果已经封笔的赵老前辈这辈子会额外再收一个徒弟的话，那个人一定会是钟笙。他对编剧行业不算了解，也是在和钟笙重逢之后才略微了解了一下这个圈子。或许在这行，有很多人已经站在了金字塔上，有很多人比钟笙的粉丝要多，有很多人比钟笙的实力要强。可是钟笙对这个行业的热爱，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人。她对自己笔下的每一个故事都万般热爱，每一本书在动笔之前她都会仔细考虑很久，一直到完整的故事架构已经足够丰满，她才会动笔，按她的话来说：“我要对每一个角色负责，从下笔的那一刻起，他们便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了。”他见过钟笙太多次为了一个细节通宵的模样，也见过她一天之内记录五个灵感的场景。有的时候，他也挺佩服钟笙的，每多相处一分，他就多一分敬佩，也多一分懊悔。懊悔为何那个时候的自己，没能好好珍惜她，不然两个人就不会蹉跎那么多年。赵承德哼了一声：“你就对她这么有信心？我对剧本可是很严格的，那人手软吃人嘴短的事情绝对不会在我身上发生。”之前顾景昀介绍钟笙的时候，赵承德其实有做过一点功课，知道钟笙是从网络小说作家出身的，这两年才转行做编剧，或者说是今年才正式想转行做编剧。她写故事算是有灵气，可是写剧本的功夫就差了不是一丁半点。他看了她写的第一个剧本，虽然故事情节不错，公司正在拍摄出来的部分片段他也要来看了看，不得不承认这部剧上映的时候，应该会得到不错的反响。但那些不过是依仗公司找来的导演不错，弥补了她分镜能力不足的缺点，并且在很多细节上帮她进行了补充，如果光是这样的水平，是无法成为他弟子的。顾景昀看着赵承德狐疑的目光，冲老爷子笑了笑。“怎么说呢？毕竟是我的女朋友。”老爷子：“……”年轻人谈起恋爱来，真是无所顾忌。顾景昀哈哈一笑，没有开口解释——他能随时随地感知到钟笙的情绪，自然能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此刻，钟笙的情绪相当平和，没有半点焦躁，显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顾景昀又被老爷子缠着多签了几张签名照，才得到老爷子满意地一声沉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看看你的小女朋友到底完成得怎么样了。”两人从书房走下来，看见钟笙一副气定神闲坐在桌子前面的模样。老爷子看见她放在桌子旁边，已经合上笔帽的笔，略有些惊讶，心道：难道已经写好了？半个小时写完一千字不是不可能，可难得是他的命题。随便才是最难的题材，除非她在来之前早就有了准备好的灵感，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情况下，写这么快。顾景昀冲老爷子得意地使了个颜色，眉角眼梢皆是骄傲，看起来就跟他拿了奖牌一样高兴。赵承德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讨到媳妇，当即就想为老不尊一回，将那两个人都给扔出去，考核什么的直接作罢，省得在这里碍眼。顾景昀并不知道老爷子的心理活动，所以他扶着老爷子慢慢悠悠地晃到钟笙身后，刚准备开口喊一下她，结果一个音节都没能发出来，嘴巴就猛地闭上了。顾景昀：“……”老爷子：“……”看起来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钟笙，其实一个字都没有写。那张纸上空空如也，笔也未曾有过打开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