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顾景昀的时候,朴普峻补充了一句:“只有姐在,可以吗?”顾景昀:“……”他的脸色黑了黑。就在朴普峻开口之前,顾景昀原准备将他拉进房间。小白眼狼。他在心底冷哼道。不过他也知道朴普峻到底在经受一些什么事情,虽然心中不满,但撇着嘴巴倒也将空间让给了朴普峻:“我先去买宵夜。”世锦赛的日程已经过了一半,这十天内他亲眼看着朴普峻越来越沉默,状态越来越差,不管他是不是要跟钟笙说比赛的事情,能有个宣泄口也算是好事。在顾景昀走后,朴普峻的表情仍旧有些纠结,钟笙也没有催促,只是给他泡了一杯茶:“要尝尝吗?我特意从中国带过来的茶叶。”朴普峻依言喝了一口,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好苦。”他的表情实在可爱,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苦就对了,只有苦过之后才能回甘。”虽然用了翻译软件,但钟笙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翻译准确,因为朴普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迷茫。又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姐之前,也尝过这种苦味吗?”“怎么可能还没有尝过?这句话是我父亲以前告诉我的,那个时候我还不屑一顾。”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好。”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决定要走写小说这条路,所以钟楚峰没有放弃让她学摄影,拽着她和沈易卓每天天不亮地就往大街小巷上跑,从建筑开始拍起,再到景像人像,连叶尖的一滴露珠都要拍,让钟笙苦不堪言。在有一日,她终于忍受不住,跟这家父亲摊牌:“我真的吃不了这份苦,我没有摄影的天赋,也不感兴趣。”当时钟楚峰便给她泡了一杯浓茶:“尝尝?”钟楚峰对她比她对朴普峻要狠多了,茶叶都过了水杯的一半。钟笙到现在都能记得那个味道,苦味从舌尖蔓延至喉管,唇齿之间都带着浓烈的苦涩,而后涌至四肢百骸。在她疯狂找蜂蜜的时候,钟楚峰便对她说:“还需要蜂蜜吗?”“苦死我了!我要回忆一下甜。”“真的苦吗?”钟楚峰站在她的身后,将蜂蜜罐递给她,“你好好品味一下,现在你真的还需要蜂蜜吗?”她接过蜂蜜罐,刚想回答,却发现自己嘴巴的苦味不知道何时变成了甘甜的味道。“只有苦过之后才能品尝到这份甘甜。”钟楚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人生也是这样,虽然你现在觉得很苦,但努力绝对会在日后将这份苦涩变成甘醇的味道。”朴普峻所有所思:“可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姐拿照相机的样子。”“因为我没有选择摄影,”钟笙解释道,“当时我对我父亲说,如果想要甜味不一定非要用这种方式,我可以选择直接拿蜂蜜罐。”“然后呢?”“然后把我爸爸气了个半死。”朴普峻:“……”可以想象。“在经过那天之后,我便选择了对于自己而言的‘蜂蜜罐’,正式走上写小说的道路。”她眯着眼睛回忆,“我原以为自己对小说有兴趣,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觉得甘之如饴,可后来发现我太天真了。”哪怕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会有痛苦、烦躁和各种负面情绪,在将小说当做职业的初识阶段,她甚至有过生活不下去的时期,梦想不能变成面包。“那个时候我根本养不活自己,”她眯了迷眼睛,回忆起那段往事,“成年人的世界远远没有我所想象得那么容易,稿费不够房租的钱,还没学会做饭,点一份外卖分成三份……我是真的想过放弃。”“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坚持下来的,每次想放弃的时候总觉得今天放弃有点早,下个月看看吧,下个月如果还不行就放弃。”“然后日复一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已经度过了那段困难的时光。”不知不觉间,她有了固定的读者,出了自己的书,卖了自己的版权,从凑不齐房租到买下自己的房子。说起来时光漫长,其实也不过就经历了两年时光而已。“所以,”钟笙拍了拍朴普峻的后背,“将腰杆挺直一些,总会有一天你发现不知不觉中你已经走过了最痛苦的时光。”朴普峻被她拍得往前挪了挪屁股:“感觉姐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过来找你了。”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这几次的比赛成绩都很差,围绕在我周围的全部都是质疑、嘲讽和谩骂,只有姐主动给我分析了数据。”原本分析数据是教练的事情,可顾长凡这次被气疯了,只是帮他对比了一下比赛成绩和之前的训练成绩,质问他到底把心思都放在了哪里。只有钟笙,给他鼓劲加油,还帮他做了数据分析。“明明在这之前,大家都夸赞我是这次世锦赛冲出来的黑马,仿佛全世界都在赞誉我,可短短几天内,大家看向我的目光好像就变了,最讽刺的是,质疑我的人跟之前夸赞我的人是同一批。”“其实我真的好迷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学游泳,曾经开心的事情现在变成了负担,教练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我绝对不能输给哥,我自从回国之后就是在训练,好像我的目标只有哥。”朴普峻抱紧自己的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声音很轻。自从回国之后,顾长凡就给他加重了训练任务,并且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训练赛的时候他输给了顾景昀,而后大发雷霆。从前的友谊赛训练赛他也不是没有输给顾景昀过,可不知道为何自从顾长凡从中国回韩国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但凡他有一丁点失误,便是再一次的训练量加大。不可以状态不好,不可以成为第二。否则就是失败,就是不合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了,变得甚至有些厌恶看到游泳赛道。”打从心底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