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钟笙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后,顾景昀已经出门晨练去了。虽然他在感情方面渣了一些,可钟笙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是个活得很用力的人。曾经在上高中的时候,他就经常去游泳训练,可成绩从来没有耽误过。大家都九六说他是老天爷赏饭吃,有着绝对的天赋。可她知道他不是,真正有天赋的人大多年少成名,十五六岁在竞技体育行业崭露头角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可顾景昀十九岁才入选国家队,已经算是比较大的年纪了。他每一场比赛都拼尽了百分之一百的努力,按照他的话来说:“只有我每一场都以超越自己的姿态来努力,才会有超越自己的可能性。”站在顾景昀房间门口征愣了一会儿,钟笙抿唇笑了一下。说起来,她敢于追求自己的梦想,还是他的功劳。摇摇头,她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从自己脑海中驱除,打车前去影视公司。这是一家成立不久的影视公司,无论是什么方面的资源都很有限,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王导听说了钟笙的事情,联系上她,问她是否愿意试一下给公司写剧本。这中间也磨合过不少时间,钟笙写废了九十来个大纲,最终才写出一个两人都还算满意的人设大纲。她上周将写出的前几集剧本发给了王导,今天过去肯定就是商量这方面的事情。钟笙倒也没有猜错。当她坐在导演办公室的第二分钟,王导就笑吟吟地开口:“小笙,那本子的开头我已经看过了,写得还蛮不错的。”夸奖来得如此突然,她愣了三秒,如果不是理智残存告诉她,这不是在家里的话,她现在可能已经蹦到了椅子上,可喜可贺的是她现在还知道收敛:“真的吗?”“是真的。”王导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模样,突然有一点不忍心的感觉,然而这只是一瞬间,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他看过无数不公平的事情,而大多数情况下,都没有办法。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从旁边抽出一份文件递给钟笙:“这是公司剧本签署合同,你看一下。”人生中,每一个第一次都显得格外弥足珍贵。写稿多年,钟笙已经签下了不少小说合同,唯独剧本合同这是头一回。接过合同的一瞬间,她已经想好等会中午回去要犒劳自己什么了,一顿美食必不可少,攒起来的更新也可以一口气看掉,还要跟亲朋好友分享一下这则喜讯。这边正美着,她的脸色却在翻看合同的瞬间一点点白了下去。很正常的合同,给的价格也算是业界良心,一般新人编剧都拿不到这样的价钱,可是……合同上面让她放弃署名权。当这个剧本卖出去之后,公司有权冠以其他编剧的名字。“王导……”她的嘴唇颤了颤,好半天才组织好语言,“这是什么意思?”没有署名权,就代表这个作品从此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无论是好是坏,都不再是她的心血。可这部作品,明明就是她通宵无数,咬着笔尖打草稿,又一点一点在键盘上敲出来的产物,这时候让她拱手让人,她怎么肯?“小笙,这已经是我找公司商量之后的结果了。”王导虽然不忍心,但毕竟要吃这口饭,“公司只给我两个选项,要么让你签前期打包,总共给你四万算作买断;要么就是签下这个合同,每集一万五,总共给你三十万。你应该了解现在的行情吧?”“……了解。”现在行业市场不景气,她这样的新人编剧一般前期打包项目只有两万,如果是全剧本签约按集数给钱,不是很有名的话,整个编剧组也只有三万到五万左右,公司给她单人开出一集一万五的价格,已经算是相当优渥的稿酬了。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放弃署名权的基础上。放弃署名权代表着什么呢?就是当这部剧上映的时候,总编剧及编剧那一栏从头到尾连她名字中的一撇都不会出现,她乐颠颠地跑去跟别人说那是她写的剧本时,别人只会给她一个同情的目光或者以为她是神经病。“这还是我去争取之后,才从公司那边拿到的价格,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公司,都绝对没有办法给出的。”“可这跟我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她咬紧下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刚刚她有多欣喜,此刻她就觉得自己有多可悲,“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王导犹豫了片刻,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到底不忍心,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比他家女儿大不了多少。“你也知道公司的情况,”由于这一丝不忍心,他决定还是给出解释,“这是一个新起步的公司,虽然有自己的编剧组,但也都是刚刚成立,很多也都跟你一样的编剧行业的新人。”顿了顿,王导继续开口:“但你和他们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和公司签了五年合同,这五年内,凡是他们写出来的剧本都必须交由公司,如果他们成了名编剧,对于公司来说益处更大;而你不同,哪怕这部剧火了,你依然可以签署下一家公司,公司甚至要以人情和高价来和其他公司竞争你的作品,所以站在公司利益的角度上,他们更愿意去捧自家公司旗下的编剧。”王导说的都是实情,钟笙无法反驳。“你先把合同拿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吧。说实话,你有天赋,肯定还会写出更好的剧本,下一本你如果还能跟公司合作,我一定会劝服公司给你足够的诚意。”拿着合同失魂落魄地走出公司,她仰头看着天空,几个月之前的迷惘再次蜂拥而至。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编剧这个行业呢?她写小说这么多年,也算小有名气,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甚至受人侮辱,可她为什么一定要执着在写剧本这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事情上呢?或者……她需要妥协?大家都是从新人走过来,是不是都会遇到类似这样的事情?脑袋里面的思绪纷杂一片,她靠着墙缓缓蹲了下去,眼前模糊一片。“啧,”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可怜巴巴地蹲在这干什么,表演流浪猫乞讨记?”钟笙愣愣地抬起头,看见顾景昀逆光而模糊的轮廓。他朝她伸出手,语气不算太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