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这里头装着啥”“商店里买的毛线,回家织毛衣,也有你一套,争取过年前穿上,还给你买了绒褂绒裤和羊皮帽子”甘大海乐得不行,问她钱够不够不够他这里有。甘露贼溜溜地四下看一眼,抱着傻爹的胳膊往自己房间里走,边走边胡诌自己早上走狗屎运,在商店门口“捡到”一张相机购买票。“东方牌的,s1系列135单反款,有钱都难买到的俏货,我没声张,悄悄卖给一个报社记者了,你猜他给我多少钱”甘大海懵逼,半天才回神,没来得及去想“拾金不昧”,专注猜能卖多少钱。他试探着伸出三根指头:“三十块”甘露不屑:“三十块在咱村里是挺大的钱,在沪上算啥呀三十块只能买一个角,想买一整张相机票没门。”她兴冲冲地伸出双手,用力在傻爹眼前晃了两下:“整整一百块我还没说答应,那人欺负我年纪小,直接把十张大团结塞到我手里,抢了票就跑了”甘大海激动了,满脸亢奋,在房间里疾走几步平缓心情,懊恼自己早上咋就贪睡,没跟闺女一起去广场,说不定也能捡到点值钱玩意儿。起码,不会让宝贝女儿被人诓走相机票这大城市呀,就是好,就是好出门溜一圈,就抵得上在生产队里干两年他正迷醉着,突然发现女儿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瞬间回神。噫忘了“拾金不昧”这回事,曝出了破棉袄下藏着的“小”他赶紧找补:“咳咳,闺女,这票咱私自昧下,不好吧”“有啥不好金陵大道上人来人往,每天经过的人成千上万,失主是谁天知道,这又不是在芦庄,你拿大喇叭吆喝吆喝,就有人过来认领”甘大海心里不踏实,犹豫着转圈。甘露撇嘴,吓唬他:“爸,你想啊,咱爷俩在沪上人生地不熟,冒冒失失说自己捡到一张相机票,信的人说咱觉悟高,不信的人,非得把咱们当贼拿了,说票是咱爷俩偷的,事后怕了才交公。”这种糟心事,在白云公社就不止发生过一回,原因很复杂。甘大海怂了,他和女儿在沪上两眼一抹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吧。他问女儿:“你捡到票的时候,有没有被谁瞧见万一失主找上门“那票上又没有写名字,离手就不能说是自己的,我捡起来的时候,怕别人发现,蹲下身假装系棉鞋带,谁都没瞧见。”甘露编得有鼻子有眼,自己都差点信了。地方风俗,捡来的钱是不宜过夜的,因为钱财上附着了失主的怨咒,不吉利。所以,甘大海对女儿快速花钱很满意,对她没有把钱花在“刀刃上”很不满意。“丫头,买绒线织毛衣就算了,买的拖鞋也挺好看,鞋底也挺实用,过年你要去念书,买几支钢笔、铅笔也应该,你前一阵磕破了脑袋,买点奶粉补补也应该那细得捏不住的毛笔、花花绿绿的颜料买一堆回来干啥咱村里又不画宣传画”甘露懒得解释这是“精神生活”,硬说那是染布的颜料:“价钱便宜,买点回去给村里人使,咱进城一趟捡了外财,让他们也沾沾光。”傻爹不吱声了,起身要去给女儿买午饭。甘露看看黯沉沉雪花飘飞的鬼天气,拦住他:“我先冲杯牛奶垫着,再晚一会儿,咱爷俩一起出去吃顿羊肉锅子,饱了直接回来睡觉,明儿一早买了缝纫机,坐最快一班车回公社。”甘露边说边去楼道口提热水,心里琢磨着明早还得进一趟商店,给自己和傻爹各买一双胶鞋。要买那种高帮的,合脚的,乍一看就像穿了双小皮靴的美美滴七五年冬天头一场大雪,纷纷扬扬,撕花扯絮一样,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屋檐下倒挂着直溜溜滴冰凌,平地积雪有半尺厚,腊月江南,很是罕见。唯一的好消息,是公社这趟要采买的俏货,全部入手。在门市部柜台,卢南樵看见甘露摸出一张比他搞到的那张还要“俏”一个等级的蝴蝶牌jh52多功能缝纫机票的时候,那脸色,相当精彩。朱一飞先是震惊,继而满眼不忿地瞪着卢南樵,以为这张购买券是他私底下给甘露的。卢南樵呢,神色几度变幻之后,反而淡定下来,悄悄朝甘露做了个“姑奶奶”的口型,以为是甘金花私底下塞给父女俩的。傻爹呢,半文盲,“jh51”和“jh52”傻傻分不清,只要是台缝纫机就能糊弄他。就算他察觉缝纫机升级了,也只会暗戳戳以为是卢南樵给办的,闺女叮嘱过他要装傻,不能让领导下不来台,既不能当面问,也不能事后问,从头到尾不闻不问。热门小说下载xx章节目录 第25章 返家对白云公社的人来说, 几块手表、几台半导体不占地方, 往兜里一塞, 往手里一拎就好。更新快,无防盗上xx但四辆26吋凤凰双杠自行车、两台蝴蝶牌多功能缝纫机、五袋农科院优质菜种、一百袋尿素、十箱杀虫药必须要一辆东风大卡车,才能拉回去。卢南樵事先从市粮食局借到一辆长途大货,又请了七八个人帮忙装车, 半个小时后,全部搞定。甘露帮不上忙, 绕着大货车打量, 车头很硕大, 分为前后两排。前排是主驾和副驾,后排是休息室,供司机们跑长途轮流补觉用的, 半床半凳,能坐三个人。卢南樵吩咐小助理周洲:“你坐在前排副驾座上, 给司机师傅指路。”他自己呢, 跟甘露父女一起坐在后排避风。独立空间, 宽敞安静不说,还有一床被子盖在腿上暖和。剩下一个朱一飞, 人见人厌,自己灰溜溜去长途汽车站, 冒着寒风, 转了两趟电车,匆匆进站的时候,座位票已经卖完, 只能站在冷飕飕的车厢里,一站就是好几个钟头,挨冻、挨挤,受累,受气,气得他白眼翻成斗鸡。甘露和傻爹就舒服多了,一左一右斜靠在大卡车厢里,暖烘烘舍不得挪窝。卢南樵哭笑不得,告诉父女俩:“离开沪城的时候,我让人往公社打了电话,让他们找个顺路的乡亲,捎个口信回芦庄,让生产队的车把式过来接人,好像已经来了,就在那边”甘露顺着他的手臂方向看,认出是村里的“老驴头”。本姓吕,该喊他“老吕头”,以讹传讹成了“老驴头”,他又专门负责给生产队饲养牲口,赶着牛马骡子耕地、打场、拉车,这个绰号名副其实。老驴头在村里口碑不错,可惜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日子过得将就。他身上穿的那件老棉袄,少说也穿了四五年,破棉絮东一簇西一簇露出头,一看就不咋御寒。甘大海催促女儿下车,卸货。“老驴头”也过来帮忙,他不认识字,认识缝纫机的画像,喜得嘴巴咧到耳朵根,甩着旱烟锅夸奖甘大海:“支书就是有本事,弄回来这么一件稀罕货,往后村里人缝缝补补方便了”甘露心说想多了,这是私家物品,谢绝共享,偶尔共享,请支付合理费用。更新快,无防盗上xx傻爹却一口应了:“驴叔放心,这缝纫机你啥时候想用,一句话你这棉袄也旧了,回头我让丫头给你拾掇拾掇。”甘露无端被抓差,郁闷又奇怪:这傻爹和老驴头年纪悬殊一倍,平时也不大往来,真有这么磁的交情另一边,朱克文更奇怪。他不敢相信甘大海也能买回一台缝纫机,款型还比自家这台还高一档次,心里泛酸,嘴上冷嘲:“甘支书挺有门道的嘛,缝纫机说买就买回来了”甘露看见这叔侄俩就膈应,刚想怼回去,卢南樵先开口了:“甘支书前一阵杀了年猪,剩下不少猪肉,他背了一筐去沪城看亲戚,地址不对,没找着,正好我有一个长辈,急着给儿子办婚宴,用一张缝纫机票换了他的猪肉”朱一飞正抱着炭盆烤火,听了这番话,鼻子气歪了,他一路坐长途客车,回到公社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冻僵了,两排牙齿嘎嘎哆嗦,路都走不稳了,听到卢南樵明显这打掩护的话,哼哼反驳:“卢主任,就那么点猪后腿肉,那么点鲜荸荠、土鸡蛋和山里美,拢共不值三十块钱,能换一台这么好的缝纫机那我给他三十块,拿自己这台机子跟他换换行不行”卢南樵面色一冷:“这你要问甘支书,问我没用,先不提换机器的事,你在客车上踹翻甘支书的竹筐,调戏甘支书的女儿,还没跟他道歉呢。”朱一飞: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脸色憋得青紫。朱克文一听侄子做出这种丑事,还被顶头上司当众曝出,气得劈头一巴掌:“你个不着调的东西在公社就闹得鸡飞狗跳,出门还惹事”朱一飞被打得唉唉抱头,咬着后槽牙跟甘大海道歉。甘大海能咋样必须原谅他啊。朱一飞趁机又提“换缝纫机”,一直冷眼旁观的郭向前,说话了:“朱副主任,咱们是干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别贪小便宜,别做让群众戳脊梁骨的事”朱克文讪讪,又扇了蠢侄子一巴掌,让他马上带着缝纫机滚蛋,别杵在公社丢人现眼。甘露看得解恨,刚要招呼傻爹一起坐上牛车,返回芦庄,白云中学的校长佟国庆,突然走了进来,跟卢南樵商议学校一起伤人事故、一起互殴事故该如何处置。卢南樵趁机把甘露喊过来,介绍给佟国庆:“佟校长,这位是甘露同学,芦庄生产大队支书甘大海的女儿,她本学期因病休学,开春想返校复学,麻烦你安排一下。”佟国庆答应了,问甘露的功课:“你休学半年,耽误了一整个学期的课程,复学能跟得上趟吗”甘露信心满满:“没问题我成绩好得很。”佟国庆尬笑:“那好,后天就是初三年级期末考试,如果甘露同学有信心的话,可以来参加,先摸摸底。”甘露迟疑。倒不是怕考不好,是天寒地冻,她来一趟公社不容易。别的学生都是住校,她得大老远从芦庄跑来跑回,天寒地冻,忒遭罪了。卢南樵误会了她的犹豫,以为她吹牛皮被噎,胆怯了,表情似笑非笑。甘露气闷,一口答应:“行佟校长,我会准时参加期末考试,凭自己的实力复学。”佟国庆离开,甘露瞪着卢南樵:“刚才在楼下,你怎么只让朱一飞给我爸道歉,不给我道歉,他调戏的人是我,不是我爸”甘露不满权益被无视,据理直争。卢南樵不以为然:“你一个小孩子,哪来那么多要求”甘露:姐不跟蠢头蒜说话父女俩去公社食堂蹭了一顿回锅肉,眼看过了中午,想早点回村安置,招呼老驴头一起赶着牛车,冒风碾雪颠簸三个钟头,终于返回芦庄。放眼四望,池塘、院落、树冠、村道,全都覆盖上厚厚一层积雪,不怕冷的熊孩子们成群结队,在雪地上嬉闹玩耍,觅食的麻雀蹦蹦跳跳,偶尔站不稳滑了一跤,摔得萌萌哒。甘家用篱笆围绕的宅院,也一扫平日的窘酸,变得冰雪晶莹。甘露出门浪几天,波折起伏,晓得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雀跃着推开院门,迎面撞见一个陌生少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姿容婉丽,气质恬静,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有一种江南水乡莺飞草长的潋滟。头发不像一般村妇盘在脑后,剪成了齐耳短发,刘海烫成时髦的空气式,别着蝴蝶发卡,身上穿着橘红色灯芯绒棉衣,长款,对襟,脚上还有一双圆头皮棉鞋。按70年代的标准,相当时尚,咋看都不像是呆在村里的人。甘露面露疑惑,便宜爹却面露喜色,颠颠上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