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着笑。殷觅棠昨天夜里没睡,这一觉倒是睡得很香很久,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午时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鼻息间淡淡的茶香。她转过头,就看见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盏飘着白气的茶。连安城的深秋已经很冷了,茶水放置一会儿就会凉下来。这盏茶还冒着热气,显然是被人刚放过来不久的。殷觅棠掀开被子坐起来,匆忙穿上鞋子,想去躬清殿。她刚出门,一转身,差点撞上手中抱着一摞书的戚无别身上。殷觅棠向后退了一步。“终于醒了。”戚无别抬了抬下巴,“开门。”殷觅棠“哦”了一声,急忙又把门打开,让抱着书的戚无别进去,然后跟着他走进偏殿。戚无别将书册放在窗前的小方桌。他低头整理着被书册压过的袖子,说:“本来还想过来看会儿书。你既然醒了,那就先吃东西罢。”、他坐下来,看向殷觅棠,笑道:“傻站着做什么,坐啊。”殷觅棠又“哦”了一声,在小方桌另一侧坐下。她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裙子。她合衣睡了这么久,身上的裙子已经皱了。她皱着眉,用手撸着裙子上的褶皱。戚无别望着她,笑道:“本来就是褶裥裙,多两道褶子不碍事。”“皇上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殷觅棠不再撸自己的裙子,开始整理袖口、衣襟。其实没什么可整理的,她却还是一边一边捋着。有点紧张的样子。戚无别也不揭穿,只说:“听书香说你在找这几本书。”听书香说。殷觅棠看了眼小方桌上的书册,忽然心里又有点不高兴了。“说吧,是想问我什么。嗯”戚无别微微凑近了一些。殷觅棠咬着嘴唇,把心里那点不高兴给压下去。不行,她不能生气,她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要来问戚无别的。她抿着唇,斟酌着措辞。什么说呢,从哪儿开始说呢戚无别也不催,将小方桌上的书册整理成两摞,两三本放在一起是他原本打算要看,另外两三本放在放在另一摞,是找来给殷觅棠的。“今日下朝的时候恰巧碰见书香回家,她说这次回来以后会给你带糕点。”又是书香。殷觅棠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眉头,已经不知不觉皱了起来。烦死了。“她还与你说了什么”殷觅棠抬起头来望向戚无别。戚无别想了一下,说:“她还说一会儿和她母亲去连安城有名的虔至寺。她听她母亲说虔至寺香火鼎盛,平安符十分灵验,她打算给大家每人都求一道。”“哦”殷觅棠重重应了一声。戚无别惊讶地看向殷觅棠,觉察出她的语气有些不太对。殷觅棠知道戚无别在看她,她鼓鼓软腮,站起来,推开窗户,外面带着寒意的风灌进来。她睁大了眼睛,“欣赏”着外面的秋景。“不冷”“不冷看风景”戚无别没再说什么,他走到一旁的龙首梨花木衣架,取了上面的一件披风,披在殷觅棠的身上,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看就看罢,但是被冷着。”戚无别站在她身后,随着她一起望向窗外。深秋的景象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很萧条。殷觅棠望着窗外掉光了叶子的不知名大树,有点怀念鄂南的芭蕉了。“这里是不是不能养芭蕉”殷觅棠问。“嗯,芭蕉在这里活不下来。”殷觅棠抿着唇。她从小到大熟悉的很多树木和花草到这边都看不到了,这边反而多了些她不太认识的树木。她不知道是什么树,很高大,现在这个时节叶子都掉光了,瞧着一点都不好看。戚无别探手摸了一下殷觅棠的手,温度还好。然后他又用手背摸了下殷觅棠的脸颊,她的脸上被风吹着,有点凉。“还没看够”戚无别终究是担心殷觅棠着凉。从小生活在鄂南的人冷不丁来了这边,很容易不适应气候染上风寒。这几日朝堂上很多大臣都病了。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呼啸着。其中一股气势汹汹地从窗户灌进殿内。殷觅棠不由自主闭上眼睛,转过身来躲避。戚无别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用自己的背替她挡住风,又顺手将窗户给关上。窗户关上了,后面的风声立刻小了许多。殷觅棠松了口气。她抬头,视线对上戚无别胸前唬人的飞龙。那条飞龙冲着殷觅棠张着大嘴,张着大爪子,凶她。殷觅棠瞪了那条飞龙一眼,想也不想,探手朝龙头给了一巴掌。吓唬谁呢软绵绵的巴掌拍在戚无别的胸口。戚无别好笑地看着殷觅棠,笑出声来。殷觅棠则是有点窘,两腮微微有些泛红。她小声嘟囔了一声:“它太凶了”戚无别“嗯”了一声,解开玉带扔到一旁,一拉,将龙袍脱了下来,只剩里面暗红的素色长袍。殷觅棠鼓着腮,向后退了两步。“过来。”戚无别将龙袍挂在衣架上,转身看向殷觅棠。殷觅棠原地立了一会儿,有点不太情愿地走到他面前。“再不说话打板子了。”戚无别板起脸,故意用一种凶巴巴的语气,眼中却带着笑。殷觅棠瞪了他一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子,小声说:“那咱们说好了,我说话的时候你不要插嘴,我今天不爱听你说话”殷觅棠使劲儿低着头,她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怪怪的,怪矫情的。可是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听见戚无别再无意间提起沈书香了下了早朝恰巧碰见就碰见了呗,说那么多话干嘛呀“好,都依着你。也不知道什么事情把你这孩子难为成这样。”戚无别笑笑,喝了一口快要凉透的清神茶。戚无别的话突然戳到了殷觅棠,她皱着眉反驳:“我不是孩子了”戚无别抬头打量了一眼殷觅棠。是啊,她长大了。戚无别有点恍惚。这辈子他看着身边的这群人长大,潜意识里一直把他们当成孩子了。看来,他是该转变观念了。殷觅棠沮丧地低着头:“要不然还是下回再说吧”“不成哈。不说打板子。”戚无别笑,“我倒是真好奇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为难,乃至于说不出口。说吧,只要你说,都给你,都依你。”戚无别觉得殷觅棠是和小时候一样,又来求他帮什么忙,或者要什么东西。她每次遇到所谓的天烦都苦着脸来求戚无别。虽然她所求的事情都很小,她几次开口要的东西也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皇上”殷觅棠偷偷看了戚无别一眼,鼓足勇气,“那个,就是我生你气了”“嗯,说来听听又是为了什么。”戚无别惊讶地看着她。“那个”李中峦在外面敲门,咚咚咚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促。“皇上,出事情了”“进来。”戚无别收起脸上的笑。李中峦急匆匆走进来,白着脸,禀告:“沈夫人母女两个去虔至寺在回来的路上被土匪劫走了”戚无别猛地站起来。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迁都了,为什么前世发生在鄂南的事情拖延了几年,会同样发生在连安城殷觅棠惊愕地捂住自己的嘴,忙追问:“找回来了没有”李中峦愁眉苦脸地摇头:“随行的家丁、丫鬟都被杀了。只母女两个被掳走了”殷觅棠吓得脸都白了。“派兵去搜去找”戚无别大步往外走。他立在庭院中,一股冷冽的寒风迎面拍过来,像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望着庭院中枯叶飘落的树,戚无别的脸色比连安城的深秋更为寒冷。前世,沈书香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那时戚无别的舅舅沈休战死后不久,舅母本就痛不欲生,又经历母女被掳的变故,她一夜之间心如死灰,将长女沈书香和小儿子沈书意托付给太后,而后去了尼姑庵剃度出家。沈书香虽然是戚无别的表姐,可也只比戚无别大了半岁。她又长得和小红豆儿极为相似。戚无别前世一直把她当成和小红豆儿一样的亲妹妹照顾着。一群小姑娘里,就属沈书香胆子最小。一只小蚂蚁都能把她吓得红了眼。可就是最最胆小的她,却在敌军兵临城下逼小红豆儿和亲的时候,药晕了小红豆儿将她送走,穿上鲜红的嫁衣假扮小红豆儿代替小红豆儿嫁去敌国。小红豆儿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和亲的队伍已经离开了近千里。纵使小红豆儿再怎么不愿意和亲,她也更不愿意别人替她遭受。她求刘明恕带着她,日夜不歇一路快马加鞭,在宿国的国门前终于追回沈书香。那是好几年以后了,戚无别重新回到戚国,忍不住训斥沈书香胡闹。沈书香却笑着说:“是太后照顾我们姐弟多年,我总要做些什么回报。更何况我小时候被掳走过,名声本来就不好,这辈子也是不会嫁的。”戚无别一直记得当时沈书香脸上带着点落寞的笑。她还是被掳走了。戚无别缓缓闭上眼睛。他以为自己做了很多,他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改变这一生的很多事情。然而一桩桩一件件,绕了个圈,又回到前世原本的轨迹。也许沈书香不过是一个开始,很多事情都会绕回原本轨迹。重生后的第一次挫败感,狠狠地砸下来。“皇上,我们一定能把她们救回来的。”殷觅棠跟出来,握住戚无别的手。戚无别的手在微微发抖。殷觅棠愣了一下。戚无别反手用力握了一下殷觅棠的手,说道:“不用担心。她们都不会有事。你安心留在宫里。”他松开殷觅棠的手,大步往外走。殷觅棠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她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追上戚无别。她一边解身上的披风,一边说:“皇上,你穿着。冷”她的手有点冻僵了,衣带一时没解开。戚无别握住她的手,道:“不用。”“我不冷的”殷觅棠挣脱了一下,没挣开戚无别的手。戚无别轻轻抱了她一下,说:“风大,快回去。”殷觅棠抿了下唇,点点头。戚无别不仅派出驻扎京城的兵马,自己也亲自出宫去找。他中午的时候出宫,天色黑下来,还没回来。殷觅棠起先一直留在躬清殿旁的偏殿里,后来去了凌凤宫,和小红豆儿一起提心吊胆等着消息。她们两个脸色都很凝重,一个十三、一个十二,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纪,很清楚这种被土匪掳走即使救回来,即使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也终究会影响姑娘家的名声。小红豆儿趴在桌子上,忽然开口:“前天表姐还来跟我诉苦,说舅母要给她提前相看亲事呢”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听说同行的家仆和丫鬟都被杀了”殷觅棠除了同样忧心忡忡,什么都做不了。殷觅棠和小红豆儿午膳几乎都没吃过东西,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宫女送过来膳食,她们两个也没胃口。拖了许久,还是殷觅棠硬拉着小红豆儿吃东西。两个人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她们两个都想起以前一起偷偷躲在角落看的小杂书,里面也有提过被土匪掳走的事儿“听说皇帝哥哥中午连午膳都没用就出宫了,你说他在外面会吃东西吗”小红豆儿怏怏不快地放下筷子。殷觅棠摇摇头,她不知道。一直到半夜都没有消息,殷觅棠和小红豆儿根本没有睡意。殷觅棠想了想,说:“我们去凌天宫等吧。皇上回来了肯定先回那里的。”“嗯,也好。”小红豆儿急忙让宫女拿来斗篷,两个人都用厚厚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寒冷的夜风里,手挽着手往凌天宫去。风吹在脸上生疼。殷觅棠担忧起来。坏人掳走沈书香母女的时候不知道她们两个穿的多不多。也不知道皇上在宫外寻找她们的时候冷不冷。殷觅棠猜,戚无别肯定是骑马去找,不会躲在避风的马车里。“我们去寝殿”小红豆儿问。殷觅棠摇摇头,说:“去躬清殿吧。皇上回来肯定不会想着休息,而是去忙事情”小红豆儿偏过头来看殷觅棠,叹了口气,沮丧地说:“糖豆儿,其实我很心疼皇帝哥哥。你说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多事情我想帮皇帝哥哥的忙。”殷觅棠咬着嘴唇没说话。她也心疼呀。殷觅棠和小红豆儿坐在躬清殿里的罗汉床上,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一直没松开。殿内大多时候是安安静静的,这种安静持续没多久,两个人就会想法子说些乐观的话,互相安慰。下半夜的时候开始下雨,雷声滚滚,雨水如浇灌。朝曦从窗缝洒进殿内,晃了一下殷觅棠的眼睛,她眯着眼睛抬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天亮了,她喃喃:“一天一夜了”小红豆儿猛地摇头,大声说:“不会的舅母和表姐不会有事的”“是的,不会有事的,都不会有事的”殷觅棠的声音伴着外面的雷声。外面的大雨虽然小了许多,却仍然没有停下来。鄂南就从来不会有这样吓人的雷雨。不多久,躬清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戚无别踏入躬清殿,带进来一阵暴雨的寒意。“皇帝哥哥”小红豆儿急忙站起来。殷觅棠抿着唇望着戚无别,戚无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