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行政科室,原本是在病案室,容溪有天去改病历,这才知道她和自己在一个单位,毕竟是老同学,一来二去的,倒比高中时关系好了许多,只是大家工作不同,虽有交集,但太忙了,也没要好到像闺蜜。后来秦蓉调到了医保办,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但是怎么说呢,用以前江韵说过的话,就是,“好歹医保办有个熟人,不然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谁不知道医保办最爱抓临床医生的小辫子,容溪实习的时候轮内分泌科,有次请神内会诊,然后用了个依达拉奉,病人出院后没多久要递材料办报销,医保办一个电话就杀过来,问为什么要用依达拉奉。容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带教战战兢兢地给医保办的工作人员解释,“这是会诊医生让用的。”可以这么说,在相当一部分医生心里,最烦两个科室,病案室跟医保办,说多都是泪。容溪也挺烦他们的,但是这种情绪对事不对人,她对秦蓉这位老同学是真没意见,偶尔遇见了还能聊上好半天。此时秦蓉正在最里面的办公室审核材料,听见她的声音就跑了出来,“进来这里吃。”她看着容溪一脸疲惫的样子,把一杯温水放到她跟前,“你到门诊了没试过这么累的了的罢”容溪点点头,想说话才嗓子都哑了,“可不么,一本精二处方都不够用。”秦蓉的办公室一直都在一楼,对这种爆满情况见怪不怪,“每年三伏和三九都这样,习惯就好。”“是啊。”容溪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这几个月舒服惯了,有些飘,承受能力直线下降。她是又饿又渴,平时不喜欢的外卖也能忍了,大口大口的吃着,中途觉得有些咸,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杯水。两点半是下午场,这中间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连犯困都不敢,只好蹭了一包秦蓉的蓝山咖啡,然后坐在凳子上靠着墙,听她讲一些院内的八卦事。“小溪你知不知道我们医院有人的孩子丢了”秦蓉忽然问道。容溪捧着杯子正要喝咖啡,闻言顿了顿,“啊谁这么倒霉”“供应室的张萌,她儿子才三四岁,前段日子在市场走丢了,找到现在也没影,听说整个人都崩溃了,这两天在办离职手续。”秦蓉说完,又叹了口气。容溪觉得有些唏嘘,还没接上话,秦蓉就又道:“其实大家可能都忘了,设备科那位刚退休没多久的副科长家也是这样的,和女儿走散之后他找了几十年,老婆都抑郁而终了他还不放弃,到现在还找不到,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了。”“原来是这样。”容溪又愣了愣,她还记得那位副科长,瘦瘦小小的,额头上布满了抬头纹,整个人沉默又木讷,眼睛里的目光死水一样平静无波。她曾经暗地里揣测过,他有个什么样的家庭,是不是老婆太凶了把他压制得厉害,才会这样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背后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苦情的故事。失去孩子的父母,最后失去伴侣的孤雁,留在世间,仿若被雁群抛弃的老雁,终有一天,也要在孤独中离世。容溪忽然想到了沈砚书,他也是一只孤雁,只是幸运的,被另一群大雁收留,免于在寒冬中掉队。她垂着眼,慢慢的喝着手里的咖啡,室内很安静,秦蓉审核完材料后盖章的声音砰砰的。没过多久,外面的声音又大了起来,两点过一刻了,容溪回过神来,把塑料杯子扔进垃圾桶,“我该走了。”“加油”秦蓉抬起头,朝她笑了笑。容溪抿着唇笑,点点头,然后又利落转身走了出去,她听见自己的鞋跟和瓷砖地面碰在一起的声音。莫名就想起日暮的夕阳下,有人走在空旷的通道上,光影一点点坠入地平线之下。下午还是很忙,排队的人很多,容溪听中医科一位针灸医生说:“其实太阳开始下山了就不该再让病人做针灸了,这时候鬼门要开了,可你看这么多人挤在这儿,哎”居然还有这么个说法,容溪觉得惊讶极了,可是不管古训如何,现在对着这么多来做三伏贴的病人,排了这么久队,总不能让人家回去。沈砚书也来了,只是见着这么多人,就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等着。等到六点多,门诊大厅的灯已经开了,外面的光线暗了下来,人群慢慢散去,终于可以收工。他走到容溪面前,伸手屈指叩了叩桌面,“容医生,你可以下班了么”容溪抬起头来,朝他笑了一下,点点头。“喝点胖大海泡的水。”沈砚书把带来的水杯递给她,凝着她眉目间的疲惫,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发顶。容溪的嗓子早就哑了,拧开杯盖喝了半杯水,干得冒烟的喉咙总算舒服多了,“也就今天。”顿了顿,她又问:“你回过家了”沈砚书点点头,“邹师兄工作室那边大家意见谈不拢,就散了,我也没事,干脆回去煮了个粥,你回去就能吃上。”负责后勤的工作人员要收桌凳,容溪连忙起身让开,又向还在场的同事道别,然后同沈砚书一起往自己诊室走去。内分泌的姜医生问心内的叶医生:“来的就是容师姐那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罢”叶医生推推眼镜,点点头,“好好一颗白菜,便宜了外来的猪。”姜医生翻了个白眼,“呸,对人家的竹马先生来说,你们才是外来的猪。”好歹人家从小一起长大,占着几十年的情分呢。北楼里空荡荡的,大厅里倒是还开着灯,毕竟楼上的睡眠监测区还有人值班,但还是静得出奇。容溪换了白大褂下来,拿了包后锁门出来,和沈砚书手挽手的走在一起。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这种沉默让沈砚书觉得不寻常,“今天是不是特别累”“嗯”容溪有些怔怔的,似乎回不过神来,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个单音节来。“不然怎么一句话都不讲”习惯了她的声音,安静下来后他倒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容溪望着他的眼睛眨了一下,心思忽然间飘回到了中午时秦蓉随口说出的那些事上。“沈木头。”她轻轻的开口,声音小得差点就听不清,“你有没有有没有想过要找你的亲生爸妈”沈砚书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好奇。”容溪的面色恍惚了一下后变得固执起来,“有没有想过”沈砚书扭头看了她一眼,“想没想过有什么要紧,我姓沈。”就算从血缘关系上来讲沈砚行才是嫡长子,但沈砚书的名字还是上了族谱的,他是沈家承认子孙。更何况亲生父母在他心里只是个符号,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他们的存在,更别提情分。但是容溪还在追问,“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丢了你之后会特别难过”沈砚书叹了口气,“那万一当年是他们心甘情愿扔掉我的呢”如果他留在亲生父母身边,还有没有可能接受到这么好的教育,成为今时今日的沈砚书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容溪这时才想到这个,心里一下就泄了气,挠挠鼻子,“也是啊,那样我可能就没法认识你了。”“你今天怎么了”沈砚书眉头一拧,问道。容溪抿抿唇,跟他说了白天听来的事,“我觉得丢了孩子的家庭真是太惨了。”沈砚书沉默片刻,“是啊。”他侧了一下脸,看见她沉默的脸孔,目光一斜,落在车内储物盒里,那里有一份刚刚收到的调查报告。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生活得如何了。作者有话要说:请珍惜日万的最后一天,这是第一更端午节来了,我要回去过节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猫女侠技术流 4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六十章沈砚书原本是帮容溪找人调查明德医院跟任家的合作案, 可是中间却出现了一点意外。无意中查到容明德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和任家老爷子认识, 而那时,他还是市医院的一名妇产科医生。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两家之间的渊源, 一直都以为容明德跟任家的来往,是在这几年里才有的。市医院,对沈砚书来讲是个有些特殊的地方。十八岁成人礼之后,父亲沈兆轩和母亲穆芙蓉曾经同他促膝长谈,将他的身世和盘托出,只是因为觉得他有资格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当然, 他们也告诉他, 在将他带回沈家之后,他们曾经试图寻找过他的亲生父母,但最终无果, 只知道他应当是在市医院出生的。所以这次,他心动了,尽管从前从没有想过要寻找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按照约定,侦探会每隔几天向他汇报一次调查结果, 以同城快递的方式寄来书面文件。他最新收到的调查结果, 再次确认了他出生于市医院这一点,但他的父母到底姓甚名谁,还有待进一步调查。想来应该不用等很久,沈砚书这样想着,把文件放进抽屉里锁了起来。容溪这段时间似乎找到了新的研究乐趣,居然看起了黄帝内经来, 只是她西医出身,读文言文有些吃力。“为什么不找一本译文版”沈砚书对此很费解,“或者有中医药大学的公开课,你看那个不是更容易懂”容溪摇头,“那样会带有译者或讲课人的主观理解,我想看看自己能理解多少。”沈砚书闻言扶额,“可是你没有中医基础理论功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完一遍”“沈木头,我记得你以前看过很多古籍的,内经应该难不倒你罢”容溪眼眸一转,乌黑的眼珠子里迸出光来。沈砚书心里打了个突,“我不懂医。”医学著作,不管是古籍还是新书,都夹杂了许多的专业术语,沈砚书不是学这个的,能看懂的很有限。但容溪不肯放过他,“下边有小字注解呢,你当做文言文阅读理解,给我翻译一下嘛。”说着摇摇他的手臂,“好嘛,求求你了,砚书哥哥。”她声音软糯,满眼都是濡慕,很知道自己什么做派能叫他心软。沈砚书对这样的容元元毫无底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书,望了眼挂钟,“很晚了,你回房躺床上,我给你念。”顿了顿,觉得自己实在无法胜任,又不想叫她失望,只好退而求其次,“我给你念,翻译不出来的我就跳过去,你有个印象,说不得以后就懂了。”容溪点点头,踩着拖着跑回了房里,滚进被子里躺好,拍拍床边,“男朋友,坐。”沈砚书愣了一下,看见她面上俏皮的神情,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他翻了几页书,突然想起什么来,“其他的我解释不了,但里头的五音疗法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我给你讲这个,其他的你找同事请教或者买参考书看”容溪眼睛一亮,在被窝里用力点点头,这是个意外之喜,但又在意料之中,概因沈砚书以前跟老师学琴,都是要学儒家经典的。“上徵与右徵同,谷麦,畜羊,果杏,手少阴,脏心,色赤,味苦,时夏。上羽与大羽同,谷大豆,畜彘,果栗,足少阴,脏肾,色黑,味咸,时冬。”沈砚书的声音平稳和缓,一字一句都念得清晰。他读了两句原文后又按着自己的理解和原文注释翻译一遍,“上徵与右徵同属于火音类型的人,用五谷中小麦、五畜中的羊肉、五果中的杏子等苦味食物调养,属于手少阴心经,表现为赤色,适宜苦味的食物,适应夏季的气候。上羽与大羽同属于水音类型的人,用五谷中的大豆、五畜中的猪肉、五果中的栗子等咸味的食物调养,属于足少阴肾经,表现为黑色,适宜咸味的食物,适应冬季的气候”五音的宫商角徵羽分别对应五脏的脾肺肝心肾,在原文中详细提出,“肝属木,在音为角,在志为怒;心属火,在音为徵,在志为喜;脾属土,在音为宫,在志为思;肺属金,在音为商,在志为忧;肾属水,在音为羽,在志为恐。”但要真正弄明白,容溪还需要花费一定心力去学习五运六气学说,搞明白“五音建运,太少相生”是怎么个意思。这些是沈砚书此时此刻无法给她讲明白的,时间晚了,容溪原本还听得认真,但慢慢却困了起来。他的声音太柔和了,在安静的夜晚里像一支催眠曲,叫她的睡意慢慢升腾而起。看见她终于睡着了,沈砚书松了口气,总算是哄睡过去了,他并不觉得在专业上能给她什么帮助,刚才也不过故意压着声音念书,想着让她快点入睡罢了。他弯下腰去,轻轻的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一触即离,“晚安,元元。”床头台灯的光线暗了下去,室内只听得到她均匀呼吸声,沈砚书站起身来,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后来容溪并没有再让他翻译内经,却意外的重拾起曾经有过的想法,开始认真研究起音乐治疗失眠的疗效来。然而相较于她的工作顺利,沈砚书处却依旧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