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啊?孙康问。陶文昌。祝杰说。孙康往后一指:那边。你啊,你啊,真把我气死了,原本想让你接我的班,大四一开学我就退了,现在还得带队带到明年初。早说过我不适合当队长。祝杰朝他点了点头,突然一群人擦身跑过,好像是有人受伤了。搞体育受伤很常见。祝杰径直找陶文昌,他正在收杆子。我有事找你。我就猜你得找我。陶文昌毫不意外,看看,预言成真了,刚才你看见白队背着孔玉跑过去了?他俩?祝杰脱口而出。孔玉最近疯了。陶文昌把跳高用的障碍杆一根根栓好,训练上面贪多、贪急,刚才晕倒了,薛业就是他的心魔,真邪性。只要他不招薛业。祝杰原地不动,看着陶文昌忙活,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明天下午,你帮我一个忙。陶文昌对他的态度嗤之以鼻: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帮我把这捆杆子拎过去。祝杰看了看那捆二十多根的杆子,弯下了腰:明天我中午走,你帮我把薛业留在学校。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陶文昌去拎跳架。他要是去了,要出大事。祝杰的语气突然很柔软,他不能去。我跟你说,祝杰,不是我不想帮你。陶文昌迎着风把汗擦干,薛业已经知道了,他肯定要去,这件事你没瞒住就该想到这个后果。我瞒了啊。是你带着他来捉奸的吧?祝杰问完,俩人谁也不说话了,互相瞪着,像是要打架。行,就算是我自作主张带他去的!陶文昌想捡块石头砸他,我拦不住薛业,只要是我明天下午找他,他再傻也能猜出来怎么回事。薛业不傻。祝杰说。呵,他傻不傻,你心里有数。陶文昌说,我今天教你一个道理,算是你人生当中的里程碑。祝杰偏过头:找打是吧?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不是好汉,照样需要人帮。陶文昌说下去,人是群居动物,你再牛逼也离不开人,有时候成事不在于你个人能力,在于你有没有朋友。朋友?祝杰想了想。要是你有朋友,很多事不至于这么难办。陶文昌朝他比中指,汗水在阳光下发亮。周五下午,康复训练完成,薛业简单地落落汗,拎着包冲出健身房。杰哥说晚上7点开场,现在4点半,赶过去还来得及。谁料一口气跑到东校门,竟然有个一瘸一拐的人朝自己招手。一头柔软的黑发被狂风欺负来、欺负去。你怎么来了?薛业赶紧停下,张钊呢?他怎么不陪着你?苏晓原刚要给薛业打电话,穿着羽绒太空服,圆圆胖胖地走了过来:诶呀,这么巧我我今天我奉陶文昌之命,过来拖住你。至于为什么拖住你我也不知道。我来看看你的学校。苏晓原塞给薛业一把巧克力,张跑跑去参加校联赛了,我没事干,我来找你玩儿的。找我玩儿?玩儿什么?薛业的心刹那间静了下来,像回到高中时代,每天无忧无虑地跑步、作业、月考。攒点钱给杰哥花,两个人晃着腿,在一中的领操台上歇着。苏晓原说话像温柔的雨声:嗯,你带我参观一下首体大吧,我还没来过呢。北体大我去过,一天都逛不完。哦,哦行啊,不过就参观半小时,我有急事。薛业把苏晓原的书包顺手扒下来,带着他慢慢往回走,躲我后面,风大。好,薛业你慢点,我不着急。苏晓原小步紧跟。拳斗场的吧台边上很热闹,唯有一个人坐得最远。陶文昌很警惕地观察这一切,和田径场简直两个世界。没有规则,只有强弱。连他的血性都被激活了,想上场试试。但也止步于想象,没有几年的拳龄,上场会被揍到亲妈不认。真挺刺激!预热赛打了两轮,再有半小时是积分赛,祝杰那场。苏晓原的微信发过来,说已经把薛业拖住了。陶文昌默默念叨,千万拖住啊,薛业要是见到祝杰挨打,估计场面又要一度混乱,变成夫夫混合双打。作者有话要说:张钊:昌子你找死吧!为了帮祝杰拉上我大宝贝儿!昌子:我太难了。第77章 猪队友16强的公共休息室在笼井一层, 设备简陋,不隔音,能听到预热赛的凶猛呼声。黑压压的墙, 祝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眉梢的伤只留了疤, 耳垂还没好,嘴角好得差不多了。旁边一部架好的手机,他静静地看,放着沈欲给自己发来的视频片段。战斧ko对手的瞬间, 和他惯用招数。每一段底下都有大段文字注解,包括战斧近半年受过的伤。临时抱佛脚没可能管用, 肌肉不产生记忆, 看再多的视频也是无济于事。他懂,沈欲更懂,发这些视频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让祝杰清楚战斧的体格和他的拳力到底有多猛。他用重拳, 不走技术型,确实猛,比祝杰打过的那些新人,seven、shot都猛。这里就像金字塔,霸据顶端的人是沈欲, 4强、8强、16强,表面看只是数字和排名, 实际上差着质的飞跃。1500米比赛同样,健将级别标准用时为3分48秒, 国家一级运动员的阵营里跑到3分49秒、3分50秒的大有人在, 但这至关重要的1秒提速不到位,身体强度的差距瞬间拉开一个等级。文无第一, 武无第二,不行就是不行,数据证明一切。还有一刻钟开笼,祝杰只能尽量找战斧暴露出来的弱点,熟悉他的打法和节奏。同时,指腹挖出一块块固体凡士林,抹在皮肤相对薄弱的地方。嘴唇、眉骨、鼻梁、下颌、锁骨、肩战斧值5万块,沈欲说的。祝杰原地交换腿跳跃,开始小热身。战斧上半身的攻击太猛,拳击战架必须调整,要最大限度、不计代价地隐藏自己的弱点。这是一个会给对手制造外伤、攻击伤口的拳手。祝杰朝空气挥拳,调试着扎绳,对这5万块虎视眈眈。首体大的校区里一片祥和热闹,薛业带着苏晓原慢慢溜达,小心避开人群:张钊参加校联赛,怎么没带上你?要不是杰哥禁赛,冬季校联赛肯定也参加。因为他比赛忙啊。苏晓原胡乱地扯谎,你的腰好些没有?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好多了,我现在做着三维立体复位牵引,和腰椎小关节松懈,复健训练也跟得上。薛业撩起羽绒服,平时戴护腰。诶呀呀呀,你怎么这么多汗?快遮上,快遮上,裤头边边都叫我看见了,幸亏我不告诉别人苏晓原吓得赶紧把他掀起来的羽绒服拉下去,别吹风,张跑跑也是,出一身汗就爱吹风,万一吹病了多难受啊。你们这些体育生不听话的。薛业觉得他小题大做,从小身边全是运动员,体格一个赛着一个强健:我身体好,你饿不饿?饿。苏晓原走不快,穿行于体校的男生堆里格外无助,我请你吃饭吧。还是我请你吧。薛业说,刚好路过一洼冻成冰的积雪,他抄起苏晓原的腰把人搬过去,你腰真细,张钊饿着你啊?苏晓原冷不丁被搬了一把,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姑娘,红着脸摇了摇头:我饭量可大了,不长肉,咱们吃什么去啊?食堂吧,可吃完我就得走,杰哥有事。薛业恨不得脚下踩风火轮,但还是拉着苏晓原进了东食堂,点了一桌菜,尝尝,我们学校的饭还行。苏晓原真的饿了,不客气地搓搓手:你就是太挑食,这次见比上回胖了点,看你没事我放心了。啊?薛业摸摸下巴尖,我胖了啊?完了完了,杰哥还嫌自己沉呢,肌肉都快练回来了。苏晓原嗦嗦面条,被风吹倒的呆毛竖立起来:你那阵子,瘦的我害怕嗯!你们学校的酸豆角真好吃!慢点,我又不跟你抢,吃这么快我他妈真以为张钊那个二逼饿着你。薛业给他夹了个溏心煎蛋,这个也好吃。你不是只吃熟鸡蛋吗?苏晓原咬下去,好吃!薛业用筷子挑开蛋白,滚烫的金色蛋黄流到米饭上。杰哥爱吃,我陪着他吃习惯了。哦苏晓原的声音小了下去,他对你怎么样啊?总觉得祝杰凶死了,老怕他打你。杰哥?杰哥不打我,杰哥好。薛业心不在焉,杰哥今天有一场拳,他打架禁赛了,现在打黑拳,赚钱供我训练,吃完饭我得赶过去。什么!苏晓原吸着筷子尖。昌子只说拖住薛业,没说为什么。祝杰是体育生竟然被禁赛了?拳斗场里的人都疯了,陶文昌也疯了:打丫!打丫啊!祝杰咬死了护齿,重重地呼吸着。吊灯变成一圈会反光的飞行物,从他的左眼视角荡到右眼,再荡回去,左眼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他靠着铁笼,凶猛地架着标准的防守姿势。没有规则,没有量级,战斧超过两米的身高成了祝杰目前最大的难题。他眯着看不清的左眼,一点点地辨别战斧的抱架姿态。刚刚一拳差点把祝杰打懵。脑袋里到现在还是晕的,大脑像豆腐块在头骨里晃荡着。操!打丫的!踢他!踢死他!陶文昌绕着八角笼怒吼,跟随祝杰的迂回路线移动,你他妈不是野逼吗?你丫不是最能打吗?这是口不择言,陶文昌心知肚明。他也是运动员,什么叫精疲力尽最有体会,连挪动1厘米都要调动全身的肌肉。祝杰和这个庞然大物耗了将近两分钟,这个战斧,打击密度惊人。防他!防他!陶文昌急得砸起笼壁,恨不得弧形助跑,一个背越式翻身跳进去帮忙,转瞬他又被几个安保拉远了。又攻了过来,祝杰本能地护住面门,眼神锁定对手,冰雹般的拳从正面落在小臂上。他立马调整双脚直线,不能倒下,一旦倒下会被战斧摁死,撅折了胳膊都是轻的。他善于干这个,视频里见过。又是一拳,挨到了左肋骨,打得祝杰微微俯身。突然他放开抱架,一个出手朝着战斧的下巴刺去。黑金色的拳套打湿了,是血,他自己的。左眼进了血,左视基本报废,眼白变成惊人的猪肝红色。肾上腺素急速地分泌,确保一时半会感受不到疼痛。战斧有身高优势和体重压制,竟然不躲,祝杰的重拳对他未能造成有效击打。祝杰又追一拳,击打力度仍未造成影响,但他的目的不是打倒战斧,打是绝对打不动,而是等他一个晃身的基础动作。u型潜身移动,战斧这个姿势不标准。沈欲也说过,战斧没有系统地学过拳击。祝杰从视频里看出这个弱点,他在潜身的刹那有致命伤,他会稍稍低一下头。这个动作最大的忌讳就是低头!祝杰集中全身力气,忘掉拳击那套规则,阴了对方的后脑勺。还不是用拳,而是跳起来用手肘。这一下就不是拳击的力度,战斧明显打了两个晃,防守森严的下半身也露出破绽,分开了。妈的!祝杰不是白白挨打的脾气,挨了两分钟的猛揍,终于爆发。踹裆,砸脸,膝踢面部,阴招损招车轮战术轮番上。什么拳击?打赢了才是真的。干丫!干死丫的!陶文昌振臂挥拳,看祝杰挨打太憋屈了,你行!往死里打!祝杰逐渐缩小对战的距离,战斧的拳比自己还重,他顾不上别的,放弃了全部的防守,猛犬一般前窜,搂抱着将人掼在地面上,两人一同摔倒。小兔崽子!战斧竟然没有晕眩,直接抬起了脖子,想摔老子?你还嫩!试试!祝杰吐掉护齿,坚硬的前额撞向战斧的鼻梁,血迹宽宽地喷了出来。你打拳击吃亏,要够野,够狠,你要忘记一切规则。因为凡士林的保护,血没有浸满面部,祝杰右眼的视力还在。他要赢,赢了这一场再打一场,如果沈欲没有骗自己,可以赢许多钱。钱,他要钱,要许多钱。祝杰拉来架势,终于突破了拳击教练在他心里埋下的道德防线,对着战斧的眼眶,左右开弓。这种疯狂的突破让他亢奋,放弃过于强硬的防守,他选择主动出击。诶呀,快点,快点!苏晓原在出租车里干着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微信也不告诉我!薛业愣愣地看着他,不懂苏晓原为什么来找自己,也不懂他为什么着急:杰哥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听他的你急什么?你心里摸摸正,这么大的事,祝杰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苏晓原直拍大腿,诶呦疼了吧?你别和腿过不去。薛业怕他穿得单薄,卸掉羽绒服披给他,你别急,杰哥还有1个多小时才上场呢。我、我苏晓原合拢膝盖不敢说实话,昌子真是胡闹,这么大的状况也不提前说。路上堵车,几十分钟后才到目的地。薛业穿短袖,背着一个书包又拎着一个,带着苏晓原往顶层坐电梯。一下电梯他有点慌了,好多人往外走,不像是准备开场的前兆。怎么看都像是散场啊。喂!我问你他随手逮住一个,杰哥打完了吗?杰哥?不认识。那人推开他,走了。苏晓原的心凉了一半,看起来真的是散场了,薛业一定要发大脾气的。要是张跑跑出了事自己被瞒在鼓里,一定着急地原地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