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又不缺钱。祝杰笑了,沙发拉开是一张双人地铺,咱们睡客厅吧,祝墨睡卧室里的床。行,我跟你睡垃圾桶都行。薛业把拳套的扎绳收成一捆,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杰哥,你不是说找了一份拳馆任教助手的工作吗?是啊,赚不少。那你护具呢?薛业抱着拳套闻了闻,有汗味。杰哥的护具有全套,同一个品牌,头盔、护裆、护齿,可包里只有护手绷带。手腕70多块骨头就靠两条绳子和拳套。护手绷带的缠法还是杰哥教自己的,亲手给自己绑了许多次,能把自己的十根手指捆成木乃伊。放在拳馆,懒得往回背了。你过来看看,这边能瞧见体院。祝杰敲了敲玻璃窗,指甲里的月牙因为充血,是淡红色。赢过三场拳了,又和张权预支两万块,下周全能赢回来。可这些小钱来得太慢了,他要赶快打积分,要打进32强才能赢大钱。真的啊?薛业和他并肩站好,还真是杰哥你瞧,体院的楼要是从咱们这个角度看,像不像个弯曲的雄性生殖器官?祝杰匪夷所思地看他:薛业,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我说真的,刚开学那时候见不着你,我就在主楼远眺体院,琢磨哪个设计鬼才给体院弄了个标志性的建筑物,这么狂野。薛业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想去操场追星,杰哥你不让,我不敢去。祝杰扭头看那个楼,还真是,不得不佩服薛业的鬼马想象力。他把薛业拽近,喜欢从背后抱他,这个姿势抱得深,万一被撩火了也不用拉高领。我说不让你不会直接来么?祝杰后悔带祝墨了,想把薛业掀翻。我不敢啊,怕你轰我。薛业盯着两个人的脚尖,舔狗就要有舔狗意识,你不让,我肯定不敢去。你不敢?你他妈什么不敢了?祝杰气笑,你给我仔细想,哪一次我轰过你?轰过啊,军训天天轰我,还把我关在夜岗亭外面淋雨,还把我从上铺摔下来,我给你打蚊子,你说我是猎妈手祝杰冷着脸:军训不算。再说你打蚊子把夜岗亭的玻璃捶碎了,好像是我赔的钱吧?哦。薛业昂起头,杰哥我能枕你一下吗?枕,反正睡觉我压你。祝杰用自己的下巴勾他的颌线。香水味快散了,离很近才闻得到。谢谢杰哥。薛业枕着身后的肩膀思索,差不多的身高使得这个姿势既不娇小也不可爱,脖子快断了似的。操,还真是,杰哥没轰过自己,早知道去送六神了。什么每一只蚊子都是准妈妈,敢吸杰哥,薛舔舔就是无情猎妈手。杰哥。薛业在玻璃上哈气,慢慢写了个杰字,你这个杰字,帅。说说。祝杰不爱听人夸他,薛业除外。薛业靠得很轻,没有热恋情侣的那份理所应当,珍惜感受每一次肌肤的接触:你看这个字,上面是木,下面是水,生机勃勃生生不息。谁给你取的啊?帅!祝杰声音有点压抑:我妈说,我五行缺木。水又生木,我就什么都不缺了。那还挺挺好。薛业往后摸八块腹肌,这真的牛,一般人六块,和八块成型需要付出的辛苦和毅力差一个量级。不一会儿,他怀着心事问:杰哥,你家里是不是因为禁赛的事,不让你回去了啊?你不说,我知道你有心事。杰哥没说话,这是默认,薛业很理解他。他也有过禁赛的经历,这是个烙印,不管一个运动员因为什么被禁赛,这两个字都是烧红的烙铁,压进皮肤、烧焦血管、直逼骨髓。伴随着周期性的心里疼痛,发作于每一次赛事之前。运动员生涯有期限,少一次比赛就是缺失。经验积累和打磨至关重要,这就是他们的宿命,除非伤痛到必须退赛,不战不休。所以杰哥现在的处境,薛业真的理解,但他不敢说。杰哥,我嘴笨,不太会劝你。薛业握紧腰上的手。那你唱个小黄歌。祝杰把他受伤的小拇指吸进口腔,咬着半弧形甲体的边缘,有一首你唱的最多,点你唱20遍。薛业大言不惭地装傻:没有,杰哥你听错了,我没唱过,我不懂那个我想说的是,你家里不理解你,我理解,禁赛你别往心里去。反正不管将来怎么着,我能一直给你当退路,你冲不上去了,我接着。退路,接着。祝杰抱着他,像两股沾了盐水的绳索,只能越绞越紧。杰哥,不管将来咱们在一起还是分开,我薛业永远是你一条退路,你别忘了。薛业虎虎生风地说,随即大腿根火辣辣地疼痛,啊,操杰哥你掐我?你再说一次分开,我掐到你大小便失禁。祝杰抽回手,抱得更紧。不说不说了,嘶杰哥你手劲真大,牛逼。薛业抖着膝盖,但是如果将来你发现我其实再说我现在就掐。祝杰动手了,捏得薛业到处躲。薛业夹紧大腿保护脆弱区域:杰哥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如果将来我有什么事犯怂了,退缩了,你得把我打醒,别让我翻不了身。嗯。祝杰知道薛业指什么事,万一打不醒呢?往死里打,打不醒就打死我。薛业说出山石迸裂的气势,杰哥,你记着,不管发生什么我是你的路,你也是我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路。真有什么事,你得救我。好,你也记着,我不让你有事。祝杰趴在他肩上,腿上突然一动,是祝墨,两只手摸得全是土。哥哥。祝墨抱着祝杰的腿,蔫了吧唧地往上看:哥哥我饿了,你们看什么呢?祝杰心情很好,又把祝墨给弹了。有方便面,自己泡。泡面?还是我泡吧,实在不行点外卖。薛业把祝墨抱起来,三个人一起看体院。屋里顿时静下来,祝墨也不再吵吵饿,一边蔫头耷脑地揉脑门一边看窗外,很快就认出来了。哥哥的学校。她搂住薛业,又说,哥哥枕头香的,你也香的。祝杰把她的胳膊从薛业肩上解开,小矮子,绝对偷偷进过自己房间:薛业,以后在家里做饭,你学。我学?行啊唉。薛业连个煤气灶都不会打,却开始脑补自己穿围裙耍大勺的贤良,轻轻叹气一声。祝杰刚转身:怎么?后悔了?薛业摇摇头:没后悔,就是幻想自己能不能生个孩子,又一想六块腹肌和人鱼线该没了,算了算了有些话别说太早。祝杰顶他的膝窝,以后试试。房子租好了,但不能马上入住,家具不齐,犄角旮旯也要打扫。张蓉忙飞了,一个周末才收拾干净,给三个孩子自费添置家具。有墨墨,少不了地毯,带棱角的家具撤下来,全换新的。桌椅碗筷也要添,弄wifi,弄机顶盒,最后冰箱填满。沙发床本来想扔,换个贵的,小杰买的是最便宜最简易的那款。不换,他腰不好,睡硬的才行。祝杰在电话里说。眼前是积分排名,sky再打一场就能进32强。拳场看客和大老板也注意到他这个新人,最明显的区别,他进拳斗场再也不用搜身了。同时他也发现拳斗场的水很深,张权只是其中最小的老板,背后股东才是真玩家。小杰,你那个工作地址给我一下,我去看看。张蓉像操心自己的儿子。祝杰。祝杰把积分榜扫视一遍,胸有成竹,我开工了,先忙。你喂?喂!电话断了,张蓉只好作罢。眼前是理疗床,她陪着薛业来扎针灸,室内因为酒精棉球的燃烧有些热。祝墨很爱跑,但屋里有明火,被她勒令不许动之后乖巧地坐在旁边。她翻小书包,揪出一条小澡巾,柔顺的长头发被薛业扎得乱七八糟。阿姨,我给你搓背。昌子哥哥说搓了背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薛业光着膀子挨针,暗自痛骂陶文昌把祝墨教歪了。阿姨不搓,你乖啊。张蓉同样不会哄小孩,王主任,下周您手里这位小朋友要康复训练了,您看行吗?别动腰,找个专业的盯着就行。王主任铁面无私,可她熟悉运动员的套路,除非爬不起来,这帮人没有养伤一说,接下来疼啊,你要不要缓缓?薛业的清冷脸挂满了汗水,用卫生纸做了个纸卷,用力咬住。他侧过汗涔涔的脸,睫毛怕到一直打颤:来吧。火红的粗针刺入穴位,一下比一下疼。薛业咬紧牙关,把一声接一声的呻吟锁在喉咙里。他顶起背,攒攥着起皱的医用床单,浑身骨节仿佛凸破了皮肤。疼,疼了。杰哥,杰哥。薛业屏住呼吸,只求恢复,为自己,也为他们。张蓉不敢看,针头在王主任的手里捻攥一下再拔起来,筋结在施针作用下才能展开。她想不通怕疼的薛业今天为什么勇敢了,更想不通小杰的钱是从哪里来的。那孩子从小没缺过钱,心气高,不可能借钱更不可能花薛业的钱,到底钱是怎么来的?绝对有问题。拳斗场呼声高涨,张权在笼外鼓掌,没看错人,这小子是个疯子,有潜力,年轻。祝杰从满地鲜红的笼地爬起来,头顶的三角吊灯太过晃眼,经历瞬间的眩晕。笼外有人高呼有人往下扔钱,人民币,美金,都有。笼还没开,他吃力地挥动右臂,右拳套狠狠地砸向笼门。终于敲钟了!新人打出了积分榜,新32强的最后一位,今晚浴血成名。薛业。祝杰扶着红门,挺拔的身躯,笔直的脖子,他再也不会倒下了。第67章 旧校友这周二, 薛业彻底停药了。再过几天是新年,杰哥的生日。马上19岁了,杰哥牛逼, 不愧是他。下午, 薛业带着祝墨筛沙子, 接连做了两次上肢开发,现在双臂酸沉。小女孩有了新玩具,一套塑料的沙滩铲桶。田径队的沙坑成了祝墨的乐园,堆小城堡堆得起劲, 脸蛋叫北风打得红扑扑。男神,我昨天按照你说的节奏改了助跑, 没找到感觉。孙健也在帮忙, 总算不准步数。古铜色哥哥,我堆了一面墙,送你。祝墨噗噗地跑过来。孙健赶紧大力鼓掌:好!棒!墨墨再堆个长城吧!薛业犯困, 轻轻打个哈欠:祝墨,上那边玩土,别挡着哥哥扔石头。祝墨听话,拎起鲜黄色的小桶换地方。薛业很想和她亲近,可自己天生没有陶文昌的亲和力, 只是连蒙带猜对祝墨好。他看向忧心忡忡的孙健:算不准步数就是弱弱,弱弱就是欠练, 量变决定质变,十万次起跳你就准了。现在三级跳运动员的跳法大多按欧美训练的来, 恩师那一套理论早已销声匿迹。孙健和自己的起点不同, 基本功打下的基础也有高低。练了十几年的起跳突然更改,两年之内能找到肌肉发力点, 薛业都觉得孙健算有慧根。可他自己的助跑、起跳,还是恩师的技巧,无论是一跳二跳的手臂高度还是收腿幅度,或者三跳时颈肩的角度,髋部的灵活度,都是罗季同的翻版。训练路数讲究更新换代,只有罗门这帮孩子守着不动,包括孔玉。男神难得说这么多话,孙健立马受教。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可师父太重要了,不然国家队干嘛高薪聘请名牌教练?一个专业的著名教练凭借自己的经验,就能让学员少走好几年的弯路,不单单是时间成本,还有体能成本。竞技体育,专业性超越一切。但孙健也明白,薛业不会全教给自己,能听到几句都是自己赚了。好,我练,等筛干净这块沙地我跳几次,男神你看看哪步需要调整,而且远处刚解散的一队那边有争执声,薛业安静地望过去,瞧见了孔玉。那边怎么了?他压下眼睫毛。孙健往远处一看,摇头叹气:就是那帮交流学习的呗,抓着孔玉比赛失误不放,要不要咱俩过去看看。不用。薛业把祝墨抱起来,掸掸土,亲手交给孙健,你看好她,一米都不许走远,她出半点事,我卸你一条大腿。男神你好冷酷呦,我喜欢。孙健连忙拉紧祝墨的书包带,可你一个人去,行吗?我再叫几个?一个人方便,两个人累赘。薛业悠闲地拉上拉锁,蹲下和祝墨对视,我去解决问题,你别瞎跑,然后咱们回家。祝墨活蹦乱跳地点头:好,回家找杰哥。嗯,找杰哥。薛业拍了拍她的脸,起身往一队走去。杰哥这时候肯定不在家,每天中午一起吃完饭就找不到人,晚上才回宿舍。还受伤,拳击助教这么辛苦吗?薛业思索着走到孔玉跟前,没有浓烈的热度,却开口直问:哪个逼挑事呢?孔玉正陷入两难,他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可比赛输了就是输了,于是挑一挑眉:你来干什么?我?来教你立师门。薛业不愿意拿架子,毕竟他只比孔玉大半岁,现在字字珠玑,摆出从没有过的严厉,让人挤兑到头上了还不动手,脾气真他妈好。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薛业嘛。人群中,有几个穿灰色队服的男生。声音耳熟。薛业皱了皱眉,在那堆人里发现一张熟面孔,一丝仓皇差点露馅:你怎么来了?交流学习,顺便踩踩腿下败将。灰队服中走出一个来,立着领子,在酒店见着你一背影,我还当认错了,你还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