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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1)

你才薛业回身像要捶人。可浑身关节是软的,围巾也丢了。干嘛呢?祝杰拎着一袋石榴进屋,小霸王缓上来了?薛业的脖子红得吓人,立马钻进浴室把裤子一脱,大腿根也是红的。他慌张洗掉再换新的,把脸扎进水池里降温。祝杰找湿纸巾擦手,掌心勾抹了些许雪白色的粉末。短暂的沉默,陶文昌有话憋不住:你是不是早知道薛业练跳远的?高一。祝杰动了动嘴,有事?有事?高一就知道他不是跑步的,那你让薛业没头没脑陪你跑三年?陶文昌的情绪过渡到急怒,出于同为运动员的理解和扼腕。三年,你知道三年能干多少事么?多少场比赛?祝杰不说话,拿出一个红石榴放薛业桌上。他亲眼看过薛业跳沙坑,可即便没看见,暗自留意的蛛丝马迹也能猜出八成。不耐跑的平足、虎口的伤、看向助跑道的眼神和爱跳的习惯,一块块拼图握在手里,他花时间拼出一个甘于隐藏过去的薛业。你高一说薛业你滚回田赛继续练,我不信他不回去!陶文昌站起来,他是罗季同的徒弟,张钊说他高一就能破和区一中的记录,你就这么好意思让他陪你跑三年,结果什么成绩都没练出来?祝杰保持沉默。陶文昌瞪着他:做人不能太自私。陶文昌。祝杰把薛业戴到破破烂烂的黑色棒球帽摆正。有话说!我是自私,薛业说他跟着我练,我就没打算让他反悔。祝杰的回答平静无波,转身也进浴室。疯子,神经病!陶文昌哑口无言,只能心里狂骂。果然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理解野逼。他的自私就是装聋作哑,看薛业傻乎乎地练根本不精通的项目,只要在他眼前就好。要不是薛业自己开口,祝杰才没良心劝他回去。陶文昌无力地坐下,三年,一个运动员能有几个三年,现在腰又伤了。祝杰进浴室,撞见薛业偷着用自己的牙刷在刷牙。他假装刚发现:第几次了?哦薛业光着腿腾地方,没几次,杰哥我错了。陶文昌和你吵起来了?也不算是吵。腰今天疼了么?祝杰拿薛业的牙刷用。陶文昌的话句句在理,他能理解,只是做不到罢了。没疼,试着弯了两次都没疼。薛业帮他挤牙膏,杰哥,我想开始复健,行吗?祝杰捏了捏他含着泡沫的嘴,很软,很凉,薄荷味。不行,比赛的事没那么急。我急啊,师兄们都打世锦赛了。薛业惴惴地求,一周锻炼两次。没戏。祝杰含着冰凉的牙膏,和他冰凉地接吻,没人说你成绩不好,先养伤。为了咬杰哥的舌头,薛业不小心把牙膏吃了。那我养多久啊?5年吧,5年之后我让你上场。薛业全身僵住,5年?5年后都毕业了啊。祝杰毫不动容:真不用着急,5年都算短了。刚才谁跟我说回来劈叉?劈一个我看看。薛业灵机一动,把浴室门锁上,挺拔的肩背靠向墙面,歪着头露出颈部曲线:杰哥我劈叉劈得好,能有商量的余地吗?这个啊祝杰假装不懂他的意思,突如其来地一笑,你先劈吧,小心腰。晚上孔玉没回宿舍,薛业照例爬到祝杰床上去睡。陶文昌戴上入耳式耳塞,再戴头挂式耳机,安然入睡。清晨他赶着晨练,那俩人还在抱团酣睡。有对象了不起啊,陶文昌悻悻地做热身,手机一震,俞雅的微信。[晚上我去田径场]怎么了,一大早满脸傻笑?白洋提醒他速度别降。陶文昌略带期待地收好手机,重新找回高中田赛小王子的澎湃自信。没什么,就是觉得有对象特别了不起,白队你还单着呢?滚蛋。白洋踹了他一脚。再见到薛业是下午训练前,陶文昌浑身酸疼地跑向田径场,他正抱着祝墨,短袖,右腕有护腕,脖子上挂着一条运动毛巾。面前站着的人陶文昌认识,首体大田径队总教练黄俊,私下都叫他黄世仁。太狠了,女生当男生练,男生当牲口练。看见祝墨,陶文昌心情大好:墨墨,想没想昌子哥哥?祝墨你不能亲我,我是男的。薛业正在发愁怎么躲开,瞧见了陶文昌,醉醺醺的眼睛立马亮了。这一回没贪酒,是练了三个小时的上肢器械,劳累过度,抱着祝墨大臂不停抖。昌子哥哥好。祝墨和张蓉不熟,又见不到哥哥所以哭了一上午,被薛业抱着才肯睡。见到陶文昌,肿得只剩一条缝的大眼睛弯了起来,使劲伸出了胳膊。来,帅哥哥抱着。陶文昌有些吃惊,想不到她还挺认自己,比她哥有人情味,呦,黄教练您也在,薛业你干嘛呢?康复训练完,落落汗。薛业脸上全是汗珠,外套拉锁大敞,里面的医用护腰一目了然,紧紧地卡在胸肌下方。陶文昌斜他一眼:腰没好,这么练行吗?黄俊穿教练服,人高马大,手里拿着水杯,看这帮小子轮番上阵带孩子。昌子你差不多就行了,还他妈训练呢。知道。陶文昌满脸暖意,您接着聊,我去那边。黄俊又重新折回来,对薛业语重心长:我刚才说的话考虑一下。没有比赛成绩可以破例收录,但你要跟一队的训练。薛业的背心是大开领,喉结一块淡紫色,颈后一片淡红明显被狠狠握过一把,神色过于专注显得很麻木。不考虑。你别不给自己留后路,警告一次。黄俊用过来人的身份藐视他的刚硬,过去三年你没有一场成绩,学校没工夫刁难你。怪谁?怪你自己没冲出去。高招我按体特生录取的,查的出来吧?薛业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非要争这口气,顺着黄俊的视线看到远处而来的师兄们。高中三年体特生,体院录取的通知书,体育办完全查得出来。薛业相信白洋一定帮自己查过,可体育办还是以无赛为由拒绝收入田径队正编,不就是觉得自己没法为校争光,不想浪费训练资源么?现在师兄来了,想直接拉进一队?晚了。薛业绷着尖下巴,先不说愿不愿意,就说体育办明知自己有伤还要求跟一队训练,摆明把自己当比赛机器。可这就是体育圈的常态,伤不重要,学校要的是你能打比赛。黄俊没见过不识抬举到这份上的小运动员。我耐着性子再问一次,考不考虑?不考虑。薛业单纯和体育办过不去,杰哥不复赛,我不入队。说什么呢?张海亮把头上的鸭舌帽戴在师弟头顶,黄俊啊,这我家小师弟,亲的,打小叫罗老惯坏了,有得罪的地方您见谅,别跟小孩一般见识。这话明显是向着自家同门,黄俊也不好反驳了。不敢,罗老的孩子都是冠军腿。走,带您看看本校的孩子们。张海亮去沙坑授课,薛业跟在后面慢慢走,身边一左一右突然多了两个人,傅子昂和严峰。有你这么落汗的吗?傅子昂替他拉拉锁,师父不在没人管了,要飘吧?我就没下来。薛业有一点笑的意思,露出洁白上牙的一半来。每次大运动量的体能消耗,眼神就这样,有点茫有点失焦。薛业这样一笑,傅子昂仿佛回到几年前,师兄弟们没休没止的训练,狭小的宿舍,披星戴月半睡半醒的晨跑,举重队和铅球队往硬皮地上砸杠铃,中餐厅西餐厅来回风卷残云然后这所有的快乐在一个春天戛然而止。严峰把目光从张海亮那边掉回来,拉起薛业左手:十六,昨天就想问了,这干嘛的?薛业抬脸又是一笑,比刚才好看。杰哥给的,我有嗜睡症,他怕我丢。又是杰哥。两人隔着薛业相视皱眉。严峰态度严谨,看了看烙进金属的字和数字,预感在心里酝酿。你在外头会随时睡着,这么严重吃什么药呢?薛业脚下一停,看完左边,看右边,愣是不敢开口。傅子昂觉出不对,师弟可不是一个怕挨骂的人,天生硬胚子,闯祸不眨眼。除非他是怕另外一个人挨骂。你吃什么药呢?傅子昂问,还是问不出来,薛业不想说的事能瞒到死。他干脆在薛业身上找,上衣兜摸完找裤兜,裤兜没有拽书包。师兄你你他妈翻我包干嘛!杰哥给的,他又不害我!薛业急了,眼尾的汗像甩了一点泪出来。傅子昂在包里一通暴躁乱翻,最后往地上倒。各种各样的东西掉出来,他捡起白色的小药瓶,看一眼,甩臂扔进铅球训的练场。操,你他妈扔我药!薛业要追,被严峰一把拉回来。子昂,是你太过了啊,不能随便扔师弟的东西。他一把拉薛业,一把想拉另一个。不料傅子昂甩开他,痛苦和自责终于击垮他,几乎失态。我过了?他给十六吃慎用药!他还怎么往回跳?你说,他怎么往回跳!第62章 自我的新生严峰一动不动地站着, 半天才问:你吃的什么药?薛业借着检查鞋带的机会蹲下去:盐酸哌甲酯片。你怎么能吃那个?严峰不提药的名字。能怎么办?我都这副德性了,不吃药能怎么办?薛业逆着师兄的关怀发脾气,从不是乖乖听教训的师弟。他走回长椅, 坐得很安静, 冰冷刺目地看着傅子昂。唉, 跟自己发脾气呢。田径场乱得厉害,连带着傅子昂的心境,他扑到外场的铁丝围栏上像要以一己之力将其压倒。妈的!他妈的!傅子昂一声接一声地哮骂,路过的学生都开始看他。你抽什么风呢!严峰又一次提醒他, 这是外校,不是队里!你滚蛋!我他妈能不抽风吗?傅子昂根本不敢回头看, 师弟就坐在那边, 十六那年退赛,他爸妈带着他利索地走了。现在好不容易找回来又被人打废了,那王八蛋还给他吃药!严峰我告诉你, 他太难了。严峰自然知道,闷声抓他过来:你能不能有个当师兄的样子?别他妈劝我!傅子昂又一次甩他,哽咽了。劝他?谁也没法劝他。严峰回头看薛业,师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沙坑。小师弟长得好看,可放在一个少年运动员身上又太过好看。有一年, 体校来了个小有名气的导演选拔男一号的少年时期出演者,看上的就是薛业, 叫师父回绝了。他们都出身体校,说话还不利落就开始勤学苦练, 流过泪也流过血。小师弟天赋最好, 身体强度优秀,12岁名声鹊起, 披荆斩棘地拿下全国少年组冠军。他是队里的骄傲,最有可能成为师父的翻版,只是不服管教,经常把挑衅的人捶到皮青脸肿。他应该在14岁那年进省队的,然后和师父一样,从省队跳入国家集训队,打大运会、世锦赛,再往上,再往上可还没等到杨威逞志,就被一帮匍匐阴暗的隐形怪物,猖狂地生吞活剥了。身体没受到折磨可精神上被打成了残废,他像个残疾人一样从集训营回来,再也不跳,只会躲在宿舍里,和一点忙都帮不上的师兄们说,他真的没输。还说看见马教练的毛了,恶心,急着把自己剃干净,不小心划破了一道口子。无法再适应校队的生活,每一天的集体训练成了磨难。说喘不上气,又不让队医检查,带去医院也查不出病因,最后被爸妈带走,再无音讯。小师弟被体育圈最黑暗的巨浪绞成了肉块。高中这三年,他是怎么把自己拼好的,像长出一副新生的呼吸系统开始练跑步?他逃离沙坑,为什么重振勇气又重新跳了?答案严峰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傅子昂的伤口在哪里。那年,师父怕小师弟融不进陌生环境,推荐了两个名额,子昂本该陪着十六去的。可他临时变卦随父母自驾游去看布达拉宫,因为运动员从没享受过寒假。两个月之后,他带着所有人的礼物,整整两大箱回来,才知道出事了。别抽风,先把十六哄好再说,有你这么幼稚的师兄吗?严峰在他脑袋上拨拉一把,你去收拾书包,我和铅球队商量一下,去找药瓶。傅子昂咬牙切齿:那王八蛋怎么办?就听十哥的。严峰说,显然昨晚已经商量过,十六想喜欢谁,就让他喜欢,只要他高兴就行。便宜他了。傅子昂带着怒意去跑道捡书包,哈着腰,把零碎物件一件件捡回来。严峰找铅球队的队长商量训练中止,在内场哈着腰,不断寻觅才捡回一个小药瓶来。那仨人忙活什么呢?张海亮不禁张望。孔玉也跟着张望,那两个人好像在哄薛业。师父,薛业当年为什么退队了啊?他实在好奇。不关你的事啊。张海亮笑着,把他往沙坑里赶,去,练起跳去!跑道外侧,薛业的脸扭向左边,嘴里叼住拉锁的金属头。再惹,龇牙。傅子昂在右边赔笑,用力地揉他脑袋顶:对不起一百遍,师兄道歉,书包给你捡回来了,别发脾气行不?这脾气一点没变。傅子昂又求:不该翻你书包,扔你药瓶,说你杰哥不好,别气了。咦,你喷香水啊?挺有个性的。严峰也得哄他:药也捡回来了,给子昂一个台阶下吧。哼。薛业仇人似的瞪着他。别龇牙了,师兄让你捶一拳。傅子昂拍拍胸口,来吧,捶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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