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投入一颗石子,就能激起无数水花。然而,又过几日,那些刺客却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养了段时间的伤,徐碧琛腿好了些,稍微能走动了。景珏本来想让她再休息一阵子,但她坚持道:“事不宜迟,出发吧。”假皇帝这步棋杀伤力太大,一日不回去,就多一分不确定性。对于她提的要求,他绝对忠诚地满足。把洞穴里生活留下的痕迹处理完,景珏扶着她出了洞。久不见日光,见之则喜。北风其喈,雨雪其霏。大燕下雪了。她伸手,接住飘落的雪,眼睛被雪光晃得眯起。“怎么了”他看她一眼,柔声问道。徐碧琛莞尔:“就是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院子里的雪。”她垂下手,被体温暖化的雪水顺着指尖流下,勾住他的小指,甜笑道,“你那个时候是不是把我当梦中人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什么叫把你当成梦中人,你不就是吗”他反问道。女子嘻嘻一笑,狡辩说:“但你没确定是我,所以不算数。”“可能是我吃饱了撑的吧,你知道的,很多君主都会在无聊的时候做些无聊事。”“瞎扯快,赶紧交代了”“唔,那也许是我自己想看雪了,顺手就运过来了罢。”她瘸着腿蹦蹦跳跳,死缠着他不放:“你胡说,胡说告诉人家嘛,琛儿想听。”“听什么”他故作不解之色。“你好烦”少女被惹得差点炸毛,处在骂人的边缘。景珏急忙用两指夹住她的唇瓣,让她呜呜咽咽说不出话。他漆黑如墨的眼瞳静静凝视,含着笑意,说:“你笑起来好看,而我耽于美色,想看你笑。就是这个原因,别无其他。”她便露出了得意雀跃的神情。两人迎着风雪赶路,要照顾她的体力和伤腿,时常歇息,断断续续行了大半个月,终于走出了崖底。顺着山路出去,是褚明山下的一处偏僻村落,人烟稀少,仅有几十户人家还留在村中。徐碧琛稍加思索,对他说:“这里离得太近,恐有祸患,不宜打扰。”他们两人现在就是亡命之徒,一有不慎就可能葬身虎口。贸贸然进村,虽然可以得到住处和粮食,但也有被发现的危险。即便这些人不愿出卖,一旦被查到他们曾在此处逗留,也会连累无辜村民。是以,还是勿加侵扰为好。露宿野外是比较辛苦,但好在安全,他俩凭借星星的方位判断南北,一路避人耳目,往盛京去。又行数天,见山蜿蜒,溪流渐小,至太平府前一座县城。徐碧琛头发又长了一些,用木簪挽起,两人身无分文,她还剩对耳珠,本想典当,被景珏制止。他找了处小地方的当铺,贱价典当了腰间玉佩,只换了点儿散碎银子,完全不足以用来挥霍,但支付日常开销勉强能行。那玉其实价值连城,到稍微大点的当铺,遇到识货的掌柜,大可以卖出更好的价格,不过这也面临着极大的风险。小地方虽然不识货,可暴露身份的危险也比较低。还是那句话,带着琛儿,他万事都以她的安全为先。两人一路走来,怕与旁人扯上干系增加风险,向来是独行,尽量不进城,不入店,不与人交流。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们都没遇到前来截杀的刺客,安安全全地抵达盛京城前。徐碧琛呵了口气,浅浅笑着:“总算快到了。”笑容之下,隐有忧患。她直觉危机从现在才算开始,盛景城被谢云臣操控了两个月之久,早已是变天之景。他二人逍遥在外,可远离庙堂,不问世事。一旦踏入城内,便是真正身处风暴之中,无论如何,都要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难题。无奈身负其责,唯有迎难而上。“咳咳”她话音刚落,便急促地咳嗽两声,巴掌大的脸咳得通红。到底是没吃过苦头的娇小姐,在外颠簸几十日,瘦得犹如一张薄纸,脸上一点儿多余的肉都没剩下。也因此更显得她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美貌太甚,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出行都是戴着轻纱掩面,饶是如此,被那双勾人心魄的媚眼一瞧,也要丢掉半条命才算数。景珏脸色微变,伸手去探她额头。极烫。“你身子不适为何不早点告诉我”现在想来,昨夜她就有点咳嗽。这风寒之症肯定也不是今天一天染上的。好不容易止住咳,她可怜巴巴地说:“别凶我,人家生着病呢。”好吧。他的怒火当真就这样息了下去,连点儿火星子都没留下,实在只能叹一声美色祸人。“我们说好的,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你不听话,是不是该认错”尽管已经没了脾气,他还是认真地把脸板着,严肃问道。徐碧琛这个小姑娘是个什么顽劣性子,他摸得一清二楚。对她和颜悦色,定是不会往心里去的。硬是要耍耍威风,她才会好好对待。果然,顽劣的少女老实巴交地点点头,乖巧道:“我错了。”“嗯,既然错了,就应该听我的话,对不对”“不对,大部分还是应该听我的。”她虽认错,还是不忘守住底线,为自己争取权力。“那小部分总该听我的吧”思考一下,觉得他也提不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便难得大方地说:“可以。”“好,跟我去镇上找个郎中瞧瞧,风寒之症可大可小,必须得吃点药。”“不去,我休息休息就好了。”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是真的非常抗拒喝药这会儿条件有限,没办法给她提供蜜饯甜品,吃完那么苦的药却没有甜食补偿,她一定会受不了。“脑子烧坏怎么办”“”“你在路上病倒的话,遇到追兵我们怎么逃跑”“”“你”“走吧,我们去看大夫。”她发现男人年纪越大越爱唠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他在耳边叽叽喳喳不停,让她头晕脑胀,彻底没辙。屈服在絮叨之下的小姑娘和他一起走进小镇。这是个专门从事纺织业的手工业市镇,路上行人不多,在这儿生活的百姓大部分以纺织为生,形成了规模化的生产,再将纺织品卖出换取收入。大中午的时间,人们大概都在家中,不会经常出来走动。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家药馆。景珏敲了敲门,刚准备进去,就被徐碧琛猛地一下拉住衣带她低头垂眸,凑近,压低声音道:“走。”他虽没搞清楚状况,但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于是立即转身,想要和她离开。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女声,饱含惊讶之情。她唤了声主子。徐碧琛叹气,回头,露出个柔和的笑:“好久不见,琴芝。”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几章也许十章完结开学看到好多学弟学妹,深深感到自己老了,哭泣第118章 大道这女子琼鼻玉面,一身素衫,是小镇上少有的漂亮,寻常人见着,定要惊呼一番。她梳着妇人发髻,神情温柔,眼如秋水,浩渺生波,嘴唇微张,惊讶之语脱口而出:“娘夫人为何在此”徐碧琛容貌隐于面纱下,只留一双明眸在外,她笑了笑,道:“我偶感风寒,正想到医馆去瞧瞧,既然在这里遇着娘子,就请你带我们进去吧。”街上人虽不多,但毕竟是公众场合,以这两位的身份确实不适合久留。琴芝余光瞥到旁边高大的男人,身子不由微微颤抖了下。她急忙垂头,领着两人进了屋子。“安娘,这两位是”一个抱着药筐的青衣男子从院中走进,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了他们三人。她见他只穿了件单薄的布衣,柔声嗔怪道:“相公,你又忘了加衣裳。”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经她提醒,他才察觉到了些许寒冷。拍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在院子里整理药材,一时忘了这茬,多亏有娘子提醒。”说完,他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把药筐递到药童手上,对着他们拱手问好:“你们二位是安娘的朋友吧,小生这厢有礼了。”医术讲究望、闻、问、切,他当大夫的时间不算短,一眼就发现了徐碧琛的不对劲。“请恕小生唐突,可否请这位姑娘张开嘴让我瞧瞧”景珏不满开口,硬邦邦道:“她已经成婚了。”言下之意,你该叫她夫人。琴芝一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就想噗通跪下。还好她迅速掐了掐掌心,用这种刺痛来阻止自己的行为。虽然已经作别过去的生活,也拥有了新的身份,但那种威压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无论她脱离宫廷多久,都无法抵抗。她扶着桌面,强撑住发软的腿,勉强笑道:“元哥,这是琛夫人,以前有恩于我,她受了点儿风寒,你给她开点药可以吗”“啊,原来您就是琛夫人安娘提起您好多次,一直没见到真人我这就去给您抓两幅药,你们先聊着。”程元说完,又冲她深深一拱,转身朝药柜跑去。药馆挺大,除了这间会客的大堂,后面还有个院子,院儿旁隔出了一间小屋,供人中午休息。琴芝一边引着他们往里屋去,一边羞赧道:“元哥做事有点轴,让娘娘和皇皇上见笑了。”景珏还是摆着臭脸,一言不发,浑身散发着黑气。徐碧琛知道,他还在记仇,气人家之前陷害过她。这家伙,总说她小心眼,其实他自己才是最小气那个,几百年前的账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她悄悄顶了下他的胳膊,对琴芝说:“轴点儿也好,一心扑在医道上,也就没其他心思出去沾花惹草。”顿了顿,又道,“你出宫后,便是嫁给他了吗”再是狠辣的女人,提起自己心爱的男人,脸上也不由要浮现出几分娇羞。她小声回答:“正是,奴婢已经嫁作程家妇。”“你现在,是叫安娘吧。”“嗯”徐碧琛咳了两声,虚弱地弯唇,道:“平安是福,这个名字比琴芝要好得多。”安娘是烂大街的名儿,大燕女子,十个有三个名中带个娘字,其实并不怎么独特,也没有什么诗情画意。相比之下,琴芝更加悦耳,也更上得台面。但那是别人强加给她的名字,如同那些强加的富贵,强加的浮华。再是美丽动人,也不是自己的选择。现在,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沿着这条路,去开拓崭新的人生。她抬头,四处打量一番,好奇问道:“这座药馆,是用你的嫁妆开的吗”寄安侯府绝不小气,而她,更非吝啬之人。琴芝虽构陷于她,多有不义,但好歹也曾尽心侍奉。她夹在后宫妃嫔的斗争中间,左右为难,被弄得满身狼狈,已是接受了背叛旧主的惩罚。更多的欺辱,变得没有意义。报完仇,徐碧琛也没有兴趣去欺压弱者。深宫之中,又有谁没有自己难以启齿的欲望,没有那些隐秘而晦涩的过往人无完人,都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存在,无须苛求。是以在斗倒贤妃后,徐碧琛放了琴芝一条生路,还为她备了一份厚礼,将她送出宫去。早听说她嫁了人,竟是嫁了个傻乎乎的呆子,倒让徐碧琛有点儿诧异。不怪她吃惊,主要是在她的印象中,琴芝各方面的素质都算拔尖,即使是放到美人云集的皇宫,也能在诸多宫女中有一席之地。宫女每日侍奉贵胄天颜,随便哪个放到民间都是姿色不俗的人物,她又有那么多嫁妆,完全可以嫁个乡绅作正牌夫人。没想到,却是做了个小药馆的老板娘。琴芝愣了愣,摇摇头,说:“没有,我本来想把嫁妆给元哥,让他将生意做大些。不过他死活不肯用我的钱,还说这是我的陪嫁,应该好好保管,将来再传给女儿。”说着说着,笑意就忍不住爬上脸庞。不幸可以伪装成快乐,但真正的快活,是掩盖不住的。那些幸福和欢喜,从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抹眼波中流淌出来,像清风,像薄雾,把她包裹。徐碧琛和她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两人朝夕相对,抬头不见低头见,按理说多少都对对方有不浅的了解。她见过踢毽子时的琴芝,灵动、温柔,安静得像冬日的星空。她也见过背主时的琴芝,虚荣、疯狂,没有底线,没有丝毫美好,全是丑陋。可她从来没见过琴芝这副模样。满心满眼都是快乐。那样的喜悦与悸动,不是看见钱财时的惊喜,而是一种更为温柔的情绪。徐碧琛以前是不理解的,但现在,她懂了。因为她也有了心爱的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容。“他很疼你,如此便是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幸福了。”女子不是依附男人而生的藤蔓,她们应该有独立的思想,独立的生活。可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能遇到一个知冷知热,愿意把你捧在手心的人,这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万幸,她们都遇到了。琴芝动容,禁不住眼泪盈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