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被人关在笼子里,这是只有奴隶才会有的遭遇。等等,奴隶她集中精神仔细看去,发现街上百姓的穿着,不似南人,反倒跟他们北梁相似。大燕立国之初就严禁私贩奴隶,奴隶只有两个来源:犯罪之人和敌国战俘。市面上根本不允许买卖奴隶,违者要受重刑。所以不会有人胆大妄为到在街头公然售卖。她眼神闪了闪,表情晦涩不明。这里是北梁,不是大燕。画面定格在男孩儿的脸上,停滞许久,半晌,忽然跳了场景,他已经从牢笼中脱身出来,正穿着布衣扫地。一个红衫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从屋中走来。她的脸笼罩在迷雾之中,只能看清那双风情万种又天真娇憨的眼。嘴唇微张,似说了些话,可季宝儿竖起耳朵听了很久都没听清到底讲了什么。说完后,景珏瞧瞧看她一下,藏着道不清说不明的少年情愫。季宝儿绞烂手帕,知道他是被这女人给救了。看模样是个美人,青春少艾,动心也是正常事可恨,明明她也在北梁,为何救他的不是自己此时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当时才四岁,也忘记了北梁最爱蓄奴的是谁。云凰帝姬,有三千奴隶,为北梁之最。场景又是一转,大街小巷,尸横遍野,饿得只剩皮包骨的百姓躺在地上,连个裹尸的草席都没有。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街上那些显贵门户,大门紧闭,屋里笙歌不断,一片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仍是那看不清脸的女子,不知为何,拎住男孩一顿臭骂,骂完,转身出去。中间出现了记忆断层,混沌、灰白,等画面再出现时,男孩已经带着一行人,在城门口施粥放粮。夜晚,繁星点点,两人坐在墙头谈天说地,她拉了下他的手,他偷偷回味许久。后来,女子的装束变得非常朴素,他们也从之前住的大宅里搬了出来。季宝儿料想,她应该是变卖了产业来放粮。没钱的日子总是难熬,一个美貌女人带着个少年,到哪儿都不好生存。于是那女人将脸涂黑,只剩一双美目遮挡不住。他们一起在破庙露宿,一起颠簸野外,也一起去地里偷过红薯。季宝儿从未见过景珏这个样子。从她认识他开始,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威慑四方,权震天下。可在梦里,他会因孩子气而嘟嘴,也会因吃到红薯而窃喜。那样鲜活,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又是很长一段空白。她漫无目的地在梦里乱走,走了许久,直到一声惨叫撕裂帷幕,把空白背后的景象露了出来。中间发生了什么,季宝儿全然不知,她只看到那个女人凑在景珏耳边,轻轻说了句话,然后她的身体就像镜面一样,轰然破碎,逐渐消散在空气中。景珏惨叫着扑倒在地,无比伤心。他埋头于黄土中,凄厉叫着什么,一声又一声,声声泣血。画面戛然而止。季宝儿感受到一阵巨大的吸力,直直将她抓出梦境。身子好像坠入了无边黑暗,四处翻转,摇啊摇,晃啊晃,最后,她变成一根羽毛,轻轻飘落。“呼呼”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挣扎着恢复神志,季宝儿扶额,嘴里不停喘气。她仰面,深深吸了几口夜晚清新的空气,感觉身体的力量正在慢慢恢复,才放松身子,倒在床上躺平。刚刚看到的,应是景珏儿时的记忆。梦境由心生,既然在他的梦里那个女人已经支离破碎、飞灰湮灭,那现实中肯定也是如此。以前季宝儿不信鬼神,就算见着这种梦也会当他在臆想,可她自己也是见过鬼怪神通的人,早就与之前的想法不同了。所以正主不在,而且不会再回来。消失的人如同死了,难道时隔十几年,她还能从地底下爬起来找自己算账季宝儿给自己搭上被子,绞尽脑汁地回忆。梦中女子都有什么特征回忆,好好的回忆。她很在意那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因此对她的穿着打扮记忆犹新,不一会儿便把看到过的形象给想了个遍。女子指间有个戒指,样子独特,用度奢侈,让人看一眼就难以忘记。季宝儿将她的衣物打扮全部牢牢记在心中,除了指环,那女子手腕处似乎有道疤。季宝儿眼神冷凝,操起桌上一个瓷杯,往地上猛扔。俯身拾一碎片,毫不犹豫往腕上扎去。呲鲜血淋漓。剧痛让她清醒,鲜血让她兴奋。季宝儿悠然下地,从柜子里找出布,把它缠到伤口处。舍不下孩子套不着狼,痛,她不怕,苦,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有没有用,值不值得。不过现在,一个计划已经悄然在心中形成。她微微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景珏满头大汗地直起身子。他又忆起那个梦了。这些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梦到那些重复的场景。记忆走马观花地飞逝,很多细节他都弄不清楚。最清楚的片段,莫过于女子在自己面前化为飞灰,那个画面如此缓慢,久得他甚至能看清她眼底的情绪。也许早料到自己时辰将尽,离开之前,女子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可他记不清具体内容。她消失的场面,成了禁锢他的永世枷锁。无数次午夜梦回,怅然若失,想竭尽所能去捕捉她的身影,去找寻丢失的记忆。但心底不断有道声音告诉他:她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踪,而是就那样当着他的面,破碎、湮灭,最后融入空气。当时父皇已经开始沉迷求仙问道,他很厌恶神鬼之谈,从不承认有鬼怪存在。直到他亲眼目睹女子的消亡,景珏才如此清晰的意识到鬼神是存在的找寻许久都得不到她的信息,景珏逐渐绝望,把那段故事深埋心底,当成一个奇梦对待。原以为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遇到她,可谁知,那日巡查堤坝,竟远远瞥见了陪表兄收租的小姑娘他不记得脸,但对那双眼儿记忆深刻。它明亮动人,和她眼里的光,一模一样。只用了一眼的功夫,他就笃定自己已和梦中人重逢。打听之下才晓得,她是寄安侯府的嫡小姐,虚岁十五,还不到嫁人的年纪。本该等到明年大选再让她进宫,可他很害怕,这么美这么好的女孩,会不会让别人趁虚而入从没滥用过权力的皇帝,头一次为了一己私欲,强迫臣子送女入宫。这段缘早在十六年前就该断绝,是他一直铭记心间,日夜思念,才求来了一线转机。景珏垂眸,看着熟睡中的女孩,不由轻柔笑起。抚了抚她的青丝,万般依恋不舍。“我不急,十六年都等过来了,不愁这一时半会儿。”她不爱他,自己全知道。警惕心那么重的姑娘,最初在他身边难以安眠,可如今不是一样能够酣然入睡人心都是肉长的,总能捂热。她的心或许比别人硬些冷些,那他就多花点时日,慢慢捂。只要他肯等,总有一天会等到她爱他。那日一定会来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标题,大家都知道季宝儿又要开始作妖了。别怕别怕,鉴婊高手即将上线第65章 论战景珏批折子,活活给批乐了。他把朱笔搁下,笑着说:“周福海你猜猜,这是今日第几封弹劾谢云臣的折子了”周福海屁股一紧,直觉这个问题是送命题,怎么答都不太对。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道:“第几封”“第五封了”皇帝起身,在大殿里踱步,来回几圈,末了,定住步子。“你说他们为何死咬着右仆射不放。”可怜的周公公年纪一大把,还成天被迫跟皇上玩儿猜谜的游戏,要是脑子灵光还好说,偏他又不是个聪明绝顶的,猜了半天,迟疑地冒出一句:“因为右仆射长得好”景珏哂笑一声,笑得周福海后背直流冷汗。“因为他们想扫朕的面子,又不敢光明正大的说,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压我手下的人。”谢云臣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的,将年仅二十二岁的他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有多少人心服口服谁都知道,谢云臣就是皇权在朝中的代表,弹劾他,等同于在欺皇帝的脸面。他神色晦暗,冷淡地说:“好,既然对朕的决议有这么多不满,朕就给他们个机会,看这些人能不能把天给捅破”周福海倒吸口凉气,不晓得圣上是什么意思。却见皇帝往他这边一瞥,道:“传令下去,三月初三,远门台设案,邀天下英才共辩改革一事,言辞自由,均不以言降罪。”三月三上巳节,好日子。反正要闹,他便把擂台摆好,让他们闹个够。上巳节当日,谢云臣在府中沐浴整冠,着一身绯色孔雀袍,昂首至远门台。此处居盛京闹市,周遭游人如织,车马如龙。台中设一张长桌,两侧各摆十个圆凳,桌上铺布,放好茶水,只待人来。数步台阶之下,已围了几十个百姓,他们听说这里将有一场有关是否改革的论战,纷纷集中过来。若是其他话题,还可以摆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可在这个农民占绝大部分的社会中,有谁能真正做到不关心农商发展与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大家都很上心。围观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正午时分,论战双方陆续到来,将衣摆一甩,信步入座。左边坐着支持改革的扶农派,右边是反对改革的护元派,都由朝廷命官、书院学者、江湖名士等组成。扶农派以尚书省右仆射谢云臣为首,黄门侍郎顾民和也在其中,最出人意料的成员,恐怕要数徐清止了。他可是寄安侯府的大公子,怎么会来这里不少人惊得掉下眼珠子。寄安侯府不就是大燕最大的商贾之家吗他为何要支持扶农要知道扶农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抑商啊。普通人眼界有限,由于很多没接受过什么教育,而且不能接触到最上层的政治观念,所以很难明白徐清止的行为。但他的举动放在浸淫官场多年的人精眼里,就不难理解了。皇帝抑商,绝对绕不过徐家。再大的家族,还能跟皇室抗衡若他们负隅顽抗,说不定最后只能落得个惨淡下场。像现在这样转投皇上阵营,弃卒保车,反而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们都明白,徐清止此举代表着寄安侯府的态度。天下最强盛的商贾之家都支持皇帝改革,恐怕护元派有些人意志不坚定,见他到场,心底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魏王景卫胤知道自己这边是些什么货色,当即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让他们把心安下去。他是皇帝的亲叔叔,在之前的削藩中全身而退,未受太大波及,甚至能够随意出入盛京,可见此人手段、地位都非同一般。有他坐镇,实在没什么可怕的。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亲自到场,他站在前头,手持一柄锣鼓。咚咚咚将鼓连敲几下,声音极大,传向四方。“论战开始”他指令一出,群情沸腾,想知道接下来两派会进行怎样的辩驳。率先出声的是护元派的祈韩,他是路海鸣的学生,现任工部左侍郎一职。“大燕开国两百年,上循七代,皆以农商为本,何来重商轻农一说”魏王附和:“古法行七世,自有其理,法古无过,循礼无邪。”白马书院主院刘长秀代表扶农派出战,唇齿相机:“变法为图强,呜呼哀哉,只求无过,燕雀之志也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作礼,不肖者拘焉。若想强国,何须墨守成规,拘泥于古法”“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财本无错,自食其力即为道,商人奔波求富,勤勤恳恳,何罪之有”“为富不仁就是错”徐清止掷地有声,道,“商人囤货居奇,哄抬物价,一错也;官商勾结,横行乡里,二错也;以财购地,占民生计,三错也;十之租五,压迫佃户,四错也。”“第一错,扰乱社会秩序;第二错,破坏政局清明;第三错,圈占百姓土地;第四错,逼迫农民暴起。这四错,错错致命,错错不容姑息”这话说得太狠,让人不寒而栗。他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商人家庭出身徽商王钦呵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东南八道,为财赋重地,资财于国。如今我朝有大半税收来源于商贾,若是抑商,如何富国”徐清止寸步不让,抬眸直面他,一字一句地说:“燕太`祖先顺民心,故功名成。夫以得民心而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大燕以农立国,耕种乡里者,十有八九,试问如何舍本逐末,悦商而轻农”魏王含笑,重复了一遍祈韩的话:“公子妄言,有何证据可显重商轻农”谢云臣起身,目含千秋雪,凛然不可欺。他右手负立,淡淡道:“经商利厚,人人向往之。故前朝多行抑商之法,或贬其社会地位,不得衣丝乘车;或令其子孙后代拘于商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