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了两口气,总算恢复了些神志。“主子,这是尚服局让奴才带回来的冬装样式,您瞧瞧。”见娘娘醒了瞌睡,桃月把图式递给她。徐碧琛接过后颇感兴趣地翻了翻,啧啧称奇:“尚服局是换人了吗以前从没见她们有这些想法。”穿惯了绮衣坊的衣衫,她之前还真有些瞧不上宫里的衣服。虽说用料都是一等一的好,但限制也多,这不能那不能,什么品级穿什么花纹、颜色都给凿得死死的,不容更改,实在无趣。不过这次,无论是色彩搭配还是服装样式,都有了很多亮眼的地方,至少她觉得很喜欢。看来人家不是做不好,只是要看饭下菜。以前嘛,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妃子,虽算得上受宠,但没有什么迹象会一直荣宠不衰,说不定过两天就被皇帝抛在脑后了,所以没谁乐意费心巴结。可入宫快一年,她不仅没被皇上厌弃,还成了最有可能取代皇后登上凤位的人,今非昔比,每个人都看到了她的价值,开始想跟她讨个好,搭点关系了。她笑笑,将图纸随手放到一旁,抬眼看着桃月。之前会选她作心腹,一是看重她性子沉稳,在宫中又待了许久,对信息的掌握比较周全;二是因为知道了她处境尴尬,无路可退,只能投靠自己。近一年的时间,足够徐碧琛把桃月看透。她确实没有辜负自己的栽培和信任,把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完美。徐碧琛用手撑着下巴,道:“你进宫几年了”桃月不清楚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回主子话,今年一过,就是第十个年头了。”九岁进宫,她年纪虽不大,却已经成了宫中老人。“本宫有些忘了,你是为何被赶出菩提宫的。”琛妃微微歪头,咬着下嘴唇,神情无辜地看着她。桃月下意识地捏了把汗。每次主子这个表情,就说明她要开始扮猪吃老虎了。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哪里值得娘娘探究桃月思索了会儿,忽然心头一紧,莫不是那件事她悄悄平缓呼吸,尽可能地不露出怯意,将之前的说辞重复了遍:“奴婢失手打碎了贤妃宫里的琉璃盏,惹娘娘震怒,所以”徐碧琛没头没脑地接了句:“荆州瘟疫那年,本宫家里足足捐了五车绸缎首饰以赈灾,我还把自己最心爱的一尊玉娃娃给典当了,诶是哪一年来着你帮本宫回忆回忆。”桃月眉心跳了跳,勉强笑道:“应该是狩元七年的事。”“喔。”她了然地啄啄脑袋,神色欢快地说,“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应该见过二王爷吧就是皇上的哥哥,昨晚珏哥哥跟我说,他和二哥感情深厚,而且兄弟俩长得非常相像,本宫真是遗憾没有见到过他。”眼中的光顿了顿,顷刻,又随着她漾开的笑容重新闪烁。“你觉得,他们像吗”“主子们是天潢贵胄,奴婢不敢妄窥天颜。”桃月垂着头,小声地说。“唔,也是。你这么守规矩,肯定不会去观察皇上和王爷模样如何的。那再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长乐公主何时出生的”她笑盈盈地望着桃月,眉眼柔和。桃月讷讷不言。“咦莫不是连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徐碧琛嗔怪道,“好歹在贤妃姐姐宫里伺候一场,连小主子的生辰都忘了。”“不过,无碍。”少女狡黠地说,“本宫也怕你记不得,已经提前问过长乐的乳母了。她很高兴地说,公主是狩元八年六月的生辰,正值荷花怒放,故取媺字,有美好之意。本宫没说错吧。”她将头骄傲地扬起,一副自豪样子。“主子说得没错。”桃月垂下眼帘,敛眉。“掐指一算,长乐现在都两岁半了,想想本宫初次见她时,话都不会说两句,真是不得不感叹日月如梭啊。”琛妃轻轻叹口气,道,“你是没瞧见,母后有多心疼她,当眼珠子一样疼。方才在太后宫里,小姑娘就哭闹了两声,太后便给本宫下了逐客令。这外来的媳妇,还真比不过亲生的孙女,本宫都有点小醋意了。”“长乐公主,长乐宫,瞧瞧,连封号都要和寝宫一致,也不晓得有谁能夺了公主的风头。依本宫说,恐怕在太后心里,皇上都没长乐重要呢。”桃月说:“孙女哪有儿子亲,娘娘多虑了。”“说得对可如果,这个儿子已经过身了呢”她表情瞬间凝固,惊惧望去,正好望进琛妃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睛。徐碧琛把她冰凉如雪的手紧紧握住,心疼地说:“手怎么这样凉,是穿少了吗”引她到椅子那儿坐下,将捧炉塞到她手里。桃月想站起来,被她又按回了座位。琛妃摸摸她的头,说:“本宫这儿有个好听的故事,你坐着慢慢听。”她僵在原地不敢乱动,木木地盯着娘娘。负手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徐碧琛回过头,对她眯眼笑了下。“皇上不爱宠幸后宫嫔妃,贤妃姐姐眼看着无望获宠,心灰意冷之下与另一个男人暗结了珠胎。按理说,她是没胆子生下野种混淆龙脉的,可谁能想到,那年轻力壮的男子竟遭了祸患,早早去世。而他醉心书画,对男女之事并不上心,去世时连个种都没能留下。于是,姐姐肚子里的娃娃,成了这个早亡男人唯一的血脉”桃月抱着捧炉的手指不停颤抖着,她用力压住手腕,想平息这不安的情绪,却无济于事。少女清甜的声音还回响在封闭的屋子内。“纸包不住火,两个大活人在宫里做那苟且事,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辈子。很快,贤妃出墙的事就被皇上和太后发现了。”她嘴角弧度越划越大,道:“很奇怪是不是贤妃姐姐不仅活了下来,而且生的野种还备受宠爱,连着她自己都沾了公主的光,得以鸡犬升天,在宫中牢牢地雄踞一方。”“别说你不信,这等怪事连本宫都闻所未闻。普通百姓家遇着不忠的婆娘,轻则休出门去,重则状告官府,求青天老爷治那毒妇的罪。可轮到规矩森严、注重体面的皇家,反倒轻轻松松放她一马,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掩盖丑事。若不是真的发生在身边,我恐怕要以为是哪个说书先生在瞎编乱造,博人眼球了。”“桃月啊,你猜,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嗓子不知何时哑了,干涩的喉咙里憋出四个字:“奴婢不知。”“你不知道的话,本宫帮你说。还不是因为贤妃姐姐的情人,身份特殊。太后娘娘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舍得对自己死去儿子的血脉置之不理呢”“本宫没想岔的话,那位胆大包天的情郎,便是已逝的二王爷景琅,是也不是”桃月咚地跪倒在地,冲着徐碧琛磕了几个响头,她声音嘶哑,心里满是苦涩与泪水,道:“娘娘什么都晓得,可自己知道就是,千万,千万不能说出来啊”皇家丑闻若被爆出来,她们谁都没有好下场。徐碧琛把她扶起来,用手绢替她擦干眼泪,终于收了那些装腔作势的样子,严肃地说:“此事兹事体大,本宫断不会拿出去说道。但你我一体,不能藏有秘密。桃月,我要你把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你能做到吗”事已至此,她明白,是瞒不住娘娘了。不过娘娘玲珑心思,能瞒她这么久,已是不易。桃月泪眼朦胧,哽咽两声,道:“说来话长”她原是贤妃宫里掌灯的小宫女,多年来过着无功无过的日子,没被主子瞧上叫到近身伺候,但也从没有因做错事而被责罚。如果一切顺利,她会这样平平安安地待到二十五岁,然后出宫,过简单的生活。然而命运的转折点还是出现了。桃月从小就是个心思敏锐的姑娘,她很会察言观色,别人情绪稍有不对,她就知道夹紧尾巴做人,以免惹火烧身。这份敏锐,使得她安然度过了七年,没被卷进血腥的后宫风云中。然而,成也因此,败也因此。有一日,她照例在门口掌灯,见娘娘礼佛归来,脸色潮红,就在那刻,她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娘娘的神态太娇太媚,只有被疼爱过的女人,才会露出那样迷蒙、陶醉的表情。可皇上已经好几个月没宿在菩提宫了呀一颗疑惑的种子悄悄地在桃月心里扎下了根。没多久,宫中举行宴会。她跟着去了,宴会行到中途,她肚子一阵绞痛,百般忍耐无用,便向娘娘请了安,跑去如厕。待她出来,经过小花园时,正好瞧见主子的背影,她腰间的手帕滑落,桃月本想上前帮主子捡起,却看到一个华服男子走到那处,弯腰把它拾起,揣进了袖口。桃月捂着心脏,感受到它疯狂的跳动。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落。寻常男子遇到已婚女眷都会避嫌,更不可能捡起女子弄丢的手绢,除非,他们有私情。联想到那几日娘娘不正常的表情,一个极其大胆、怪异的想法浮上心头。那个男人她认识,永安王,景琅。皇上的亲哥哥,娘娘的二伯。桃月甩甩头,把那些不可思议的揣测全部抛在脑后。少关心不该关心的事,少说不该说的话,唯有如此,才能保全性命。后来,听说永安王出去巡视诸州,在荆州生了病,日夜兼程回了京。她以为是场小病,很快就能好,没料到几日后,宫中突然传来了永安王薨了的消息。再后来,娘娘被太医查出喜脉。她身边近身伺候的宫人,一夕之间全部失了踪迹。看着那些新来的宫人,桃月心中惴惴不安。她知道那些失踪的人,一定再也回不来了,因为她们晓得了不该窥探的事,为了掩盖这些丑事,贵人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区区几个奴仆的命,算什么呢那她会不会桃月决定,她要逃离菩提宫,只有离开了这里,她的性命才能添一分保障。所以某个清晨,一向伶俐的她,失手打碎了贤妃最爱的琉璃盏,被打发到了浣衣处做苦力。日子虽苦,好歹保住了命,她已经非常满足。这就是她隐瞒的所有真相,也是她深藏心底,不敢对外人言说半句的秘密。徐碧琛默了默,道:“辛苦你了。”背着这么沉的担子,她辛苦,景珏也辛苦了。桃月闻声,掩面大哭,恨不能哭尽这几年的所有辛酸苦楚。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呀大家,昨天在写论文,更得有点晚,字数泰迪也不多,所以今天努力努力多写了两个字哈哈哈超级尴尬,刚刚我想更新这本,结果一不小心更到现言那本去了。。吓得我赶紧把它锁了和基友总结了下女主的属性:超级有野心,恨不得把全世界踩在jio底的心机女孩,嘻嘻嘻嘻第56章 祭天桃月很快收拾好情绪,用袖子将眼泪抹干,又恢复了平常的淡定表情。她起身,弹弹裙摆,低眉顺眼道:“今日所言,望主子不要与第三人说起,奴婢做久了丧家犬,难得能遇到娘娘这样的贵人,无其他奢求,只愿披花宫平平顺顺,也愿您”余光落在徐碧琛白色的绣花鞋上,她恍了恍神,接着说。“平安顺畅。”虽说娘娘如今受宠,可天底下没什么能大得过皇家体面。此事一旦泄露,恐怕,横生枝节。娘娘家世显赫也许不会有大碍,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全都要死。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徐碧琛摸了摸她头发,淡淡地说:“你今天也劳累了,回去歇着吧。明天开始,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只要记住你是披花宫的人,是本宫的人就好。”桃月退出门去,房里独留她一人。走到花窗旁,推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冰凉的空气冲到脸上,刺得她轻轻哆嗦了下,脑袋却清醒了很多。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啊。以前那些想不通的困惑,在与桃月交谈后,全部迎刃而解。进宫这么久,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宫中妃子长达数年无所出。若说皇后、珍妃是因为之前滑胎伤了身子,很难有孕,倒是可以解释。可其他人呢宫里头还有这么多如花似玉,身体健康的妃嫔,就算她们见到皇帝的机会少,也不至于一个孩子都怀不上吧。她怀疑过,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暗地里谋害皇嗣。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因为宫里这五年来,除了贤妃压根没人怀过孩子。如果女人方面没有问题,那问题就出在景珏身上。徐碧琛未出阁时,偶尔会到院子里听嬷嬷们聊天,她听说府里有个家丁不能生,所以他媳妇寻了个晚上和别人私奔了。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世上有人天生不能生育。也许景珏可贤妃又有孩子。如果他真的生育能力有问题,贤妃为什么会有孩子再加上太后对长乐那好得出奇的态度,徐碧琛不由更加疑惑。奶奶喜欢孙女天经地义,可毕竟没带把,终究不能继承大统,就算是目前宫里唯一一个皇嗣,也不用好成这样吧长乐一出生就赐了封号,这是本朝前所未有的事情,再怎么也应该等到孩子满月。可太后非常急切,仿佛这是她盼了很久的珍宝,必须立刻给予她全天下最好的东西。其实她心里一直隐隐有个想法:长乐是贤妃与人私通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