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就快过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他遇刺不是意外,但弄到这么狼狈却是没想到的,身边应该是混入了内奸。而且,这一伙突然冲进山谷的人若是出自亲事帐内府,必然是明火执仗,可方才只听到声音并未看到火光。所以,要么是周其忠带着暗卫来了,要么来的就是敌人。若是暗卫,队伍必然不会超过十人一组,行动灵活,但能自己听见的行进脚步声,少说也有百人。由此来看,来者恐非善类。“为何”沈秋檀将处理好的香材背到身后,她可不知道那么多。“有的人不希望我活着。”语气稀松平常。沈秋檀一愣,听出了他话背后的苦涩,利落道:“这山洞洞口太浅,也就骗骗寻常野兽,我带你往下游走。”“好。”见他答应,沈秋檀做势就要打横李琋,李琋脑门上的青筋开始跳:“不许用抱的。”他一个大男人被她打横着,还抱来抱去,算怎么回事他的威严何在出力的是我,又没说加钱,你一个大男人还挑上了沈秋檀心中腹诽,不舍的丢了香材,弯腰示意李琋到她背上。李琋坐正了身子,用袖子将自己的手完全盖住,而后揽在沈秋檀的肩膀脖子处,尽量减少肢体触碰。沈秋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轻而易举的将他背了起来,趁着夜色向下游奔去。风声掠过她的耳边,没过一会儿,她也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她四下张望,只见清白的月光下,随风耸动的树头像是活过来的树妖,张牙舞爪很是狰狞,使得她愈发难找到新的藏匿之所。“来不及了”李琋趴在她背上:“我们就在这斜坡上避一避。”之前沈秋檀是沿河向上游找了个躲避的山洞,寻常人多半也是沿河行动,可如今是要躲避,所以她说是往下游,其实是走了与那河水分叉的一条小路。深深的峡谷之中一条小路,其上杂草遍布根本算不上路,只勉强算是个凸起的山坡,有山坡自然就有斜坡,李琋的话是直接隐藏在那斜坡上的一个浅浅的凹陷之处。“好。”沈秋檀将他轻手轻脚的放下,两人并肩趴在浅浅的斜坡浅坑里。浅坑容纳一人尚可,两人有些勉强,李琋不由分说的将沈秋檀按在里面,而他自己则伸开臂膀盖在沈秋檀身上,又扯来零星的枝叶盖到两人背上。刚做完这一切,脚步声就到了近前:“没有。”“没有。”“回禀大人,此处没有发现可疑目标。”林绮双眼一眯:“由此兵分两路,一路跟着我继续前进,另外一路沿着河水继续向下。”“是。”沈秋檀屏住呼吸,没想到被李琋说中了,来的不仅是敌非友,还是林夫子。听着一百来人分作两队,她只盼着那林夫子快些向前。然而偏偏事与愿违。林绮就站在他们藏身的浅坑上面,口中道:“方才走到这里,野草痕迹有些杂乱前面”沈秋檀心里一紧。一个黑衣人道:“前面也是杂乱的,许是风吹的。”林绮冷冷的扫他一眼,那黑衣人连忙禁声。“搜,分散开来,给我细细的搜”林绮命令道。那山洞外的火才刚熄,从那边通向这边的溪水正对着云麓观的后山,按理不是在溪水沿岸,就只能在这边山坑里了。五六十黑衣人便沿着小小的山坡细细的搜索起来。林绮抽出佩剑,剑锋将前面的矮枝高草统统斩断。而后,剑锋探向了斜坡的浅坑第一百九十四章 把你刻进了心里夜风冷冽,剑刃锋利。盖在李琋后背上的树枝被剑刃挑起。“断的”林绮发现了不对,剑眉上挑一剑刺向浅坑。眼看着剑锋就要刺入李琋的后背当此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传来金属锐器相交的声音。林绮回头:“去看看。”“是。”她自己也收回了剑,预备去激斗之处增援,就在她抬脚欲走的瞬间,鼻子忽然一皱不对香气那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却清远纯粹的不像凡俗调制的香气。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这般别致的香气她曾教授过沈九,知道沈九闲来无事也喜欢摆弄些香材,可那庸脂俗粉如何也比不上如今闻到的味道。会不会是李琋从哪里得到的珍贵香料电光火石间,林绮变换了几个念头。她回头,长剑再次刺向浅坑。锋利的长剑直接扎入泥土之中,就在剑锋落下来的前一瞬,李琋抱着沈秋檀顺着斜坡滚落下去。生命攸关之际,他仍旧努力的和沈秋檀保持着距离,抱着却又用手臂肩膀支撑着,不敢过分贴着沈秋檀。可圆形才最利于下滑呀于是,沈秋檀双手主动回抱住他,而后用力抱紧,贴在他耳边:“活着,我们要活着”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像一根圆木一样滚滚下落。箭落如雨,贴着他们纷纷射下。李琋的心跳得又急又快,他的脸贴着她的脸,他用力将她抱紧。好像,他很早就想抱一抱她,好像他们本就该如此一般。他想起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与自己并肩杀狼;他想起赵王府中,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太监;他想起她变成胖松鼠,立在自己的肩膀;他想起扬州城内,他亲眼见证了她变身的全部她为自己上药的颤抖,她同自己讨价还价的飞扬神采这些都要因为自己而一同葬送么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他重生以来谋划的、为之殚精竭虑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如果她因为自己死了,即便自己力挽狂澜,拯救大宁江山,好像也没有多少意义了。要活着,如果注定有一个要死去,那也该是自己。斜坡不算短,却终有到底的时候。两人很快滚落到最低处,追兵已经赶到近前。李琋忍着脚伤站了起来,挡在了沈秋檀的身前。他看着林绮:“我留下,放了她。”林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齐王殿下以为这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不知何时,李琋手里多了一块尖利的石头,此刻,他用石头最锋利的那一角对着自己的喉咙:“不可以么”林绮变了脸色。她不是怕了李琋的威胁,而是惊骇与李琋对沈秋檀的保护:“凭什么这个小丫头除了读书聪明些,哪里值得殿下以命相换”李琋连回都没回答,只将石头划过自己的脖子,立即就有血渗了出来。“你疯了”沈秋檀要去夺那石头,被李琋另外一只手扣住:“听话。”眼泪扑簌扑簌从腮边划过,沈秋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那般什么都不说破,不好么“我我是打算找你做阿拉丁神灯的,你死了,我找人要报酬去”沈秋檀吸吸鼻子:“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想赖账,没那么容易。”李琋忽然笑了,清白的月光照亮他的笑颜,干净纯粹,一如最开始的模样。“我很能打的,你快把石头扔了,看我打赢他们,好不好”沈秋檀小声的哄着。然而,对面足足有五十余人,各个都是好手,只要林绮一声令下,沈秋檀根本来不及出招,他们两个就会被乱箭射死。“呵,真是郎情妾意,倒是病秧子配蠢丫头。”林绮眼中是不甘,语气里却是讥讽,她看着李琋:“其实主上要的就是殿下的尸体呢,所以于我而言,你自己死,和两个一起死,是没太大区别的”不远处的交战声还在逼近,林绮充耳不闻:“哈哈哈没想到吧你若真是痴情,我便快些送你们一程”“林绮或者我该叫你阿史那阿伊努尔阿伊努尔无足轻重,阿史那可并非谁都能姓。”“你你怎么知道”林绮脸色大变,紧张的盯着李琋。“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的意图。你说,若是你身边的人活着,将我的话告诉你现在的主上,你觉得你的新主会如何处置你”李琋将石头放下,依旧挡在沈秋檀身前。“杀了他,快给我杀了他”林绮下了命令,但她身后的黑衣人却有些迟疑。“你们难道看不出来他是在拖延时间齐王的人已经逼近了,我究竟是谁,又有什么意图,就算真的有什么,也只有主上能处置我,若是你们现在不动手,回头死的是你们”林绮吼道,逻辑并没有乱。那些黑衣人举起了弓箭。竟真是穷途末路,李琋咬紧牙关,想对沈秋檀说些什么,对面林绮退到弓箭手之后,而后一挥手:“穿成刺猬恐怕不美,免得吓坏了主上,你们谁准头好些,一人一箭给他们个痛快吧。”齐王竟然知道自己的老底,那就必须要死周其忠正带着全力拼杀,他方才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可暗卫大多数分组分散出去,留在身边的不过二十人余,他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想冲过来还需要不少功夫。月光毫不吝惜的倾倒在山谷之中,李琋回头再次抱住了沈秋檀:“对不起。”不但没能保护你,还要带着你一起死。沈秋檀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害怕死亡,更害怕李琋就这样死在她面前。李琋的眼睛一直是她看不懂的,可此刻她却看出了他眼中的愧疚与浓稠到化不开的情愫。嗖箭矢嗖的一声离弦落在了李琋的后背。李琋被箭矢带着一顿,可仍旧抱紧了沈秋檀:“我想我可能已经把你刻进了心里”我最害怕的,不是见或不见的等待,不是得不得到的权衡,而是相见却无法诉衷的心酸。现在,我要死了,终于可以说出口,说出我对你的爱。泪水模糊了双眼,沈秋檀忘了反应,空气好似也有瞬间的凝固,而后是沈秋檀悲怆的哀嚎:“不”第一百九十五章 谁算计谁是祸首“啊”悲怆的哭嚎响彻山谷,惊起林中的鸟雀。远处的周其忠知道不好,动作一滞,而后是更加奋力的厮杀。斜坡下的沈秋檀抱着李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周围也像是静止了一般。而后,她缓缓的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对面的林绮。林绮手上沾染的人命多如牛毛,如何会惧怕区区一个小姑娘的眼神,可周围的香气却越来越浓。像是泄开了的闸。香气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熏得她昏昏欲睡,甚至喘不过气。而后,她惊恐的发现,她竟然真的有些站立不稳,再去看她的四周,黑衣卫已经七零八落的倒了一地。她抬起手臂,指着沈秋檀:“你你”话没说完就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又过了一会儿,浑身浴血的周其忠带着不到十个暗卫冲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七零八落躺了一地的黑衣人,背上插着箭羽的李琋,以及目光呆滞、紧紧抱着李琋的沈秋檀。“什么齐王活着下山了”太后王恩恕的脸上毫无宽恕的慈悲,反倒有些红眉赤目。“娘娘息怒,小心身子。”定国公霍准担心的看着王太后:“虽然还没死,不过听说也只剩下一口气儿了,他那身子骨”王太后深吸两口气,将自己的怒气与惊骇压下:“叫人怎么不气”“前一回,赵王和裘太监两虎相斗,哀家本想坐收渔翁之利,谁知道晟儿那里会出了岔子,害得哀家不得不下场厮杀,后来等事情过去,哀家才缓过神儿来,你我恐怕都被人利用了。”霍准安抚王太后,顺着她的话道:“娘娘思来想去,怀疑这个人是李琋或者李瑁,毕竟从局势上看是他们两个获利最多,可娘娘也不想想,李瑁从小连一句话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李琋更是整日病弱的跟只病猫似的,而且,他可是中了染香的人。这样的两个人,就是把那位子给他们,他们敢坐吗”王太后面目一肃:“所以,哀家才觉得他必死无疑,可结果呢”自己的人全军覆没,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反倒是传出了齐王云麓观遇刺,险些丧命,多亏有人相救的消息来。听听,被救回来了霍准见太后如此紧张,心中暗道果然是个妇道人家,他继续安抚:“许是他这回运气好,也可能是咱们新招揽的那个林绮不太好用。”按照林绮之前的奏报,那李琋就是头牛摔下山崖也该死了,何况还是在染香之毒发作的时候,可谁知他竟然活了。“微臣还是觉得淮南案不可能是楚王和齐王的手笔,但这次我们把宗亲刺杀的祸首嫁祸给赵王,倒是有些不顺。”王太后冷哼一声:“哼,何香云这个蠢货,裘太监死了,药婆被杀了,她连狐媚子手段都不会用了,当真是个废物。”她端起梅开二度的白瓷茶盅,话头忽而一拐:“林绮必须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虽然她刚被自己纳入羽翼之中,还没有解除到核心机密,但留在外面总是个祸患。奇怪的是,李琋会比沈秋檀更早一步醒过来,而且已经在理事了。周其忠正在回禀:“殿下,这一次您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