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凌清恰巧对上了一双墨绿的眸子,他目光微动,站在门口却半步不退。“你把她怎么了。”他满身戒备盯着面前的人,语气冰冷的质问。“关你何事。”龙渊眯起眸子,语气放肆张扬,他似是想到什么,朝身后瞥了一眼,不由轻哼,迈步撞开拦在他面前的人后,面色冷峻的拂袖离去。凌清被他撞到连连后退,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了,这才冲进屋内,快速扫视一周,终于将目光锁定在墙角倚坐的女子身上。“师父!”他匆匆奔至她面前,却被她身上大片的血迹吓得大惊失色,一张俊脸骤然惨白!“师父……”凌清蹲下身子,双手颤抖着,却不敢去触碰她,见她目光呆滞的不知在看哪里,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他内心一阵刺痛,更加憎恶龙渊,但最恨的还是他自己!如果他够强大,她就不会受伤,不会被欺负……“师父,你说话啊,不要吓我……”他抖着手,轻轻扶住她的肩,生怕自己会碰到她的伤口,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提高。“……凌清?”音色缥缈,恍若轻烟,但这一声轻唤,足以让凌清欣喜若狂!“是我,师父你怎么样?”他紧紧盯着那张似乎刚刚回神的脸,心里有些不安和紧张。“为师……没事。”月邪眸光一转,见他如此担忧自己,神色温和许多,不由轻声宽慰,“你不用担心,血已经止住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下意识望向对面的墙壁,那里挂着的正是她的佩剑,那把得以重见天日的龙吟剑。她神情复杂的盯了良久,回想着先前龙渊对她说的话,内心到现在也没法平复下来。本以为他那么高傲的性子只会冷眼旁观,任她自生自灭的,想不到最后还是出手为她止血疗伤……到头来无非是他一人演这戏,捅了她又得把伤口堵上,无不无聊啊!?“这是你自找的,跟小爷无关!”想起他一边为她疗伤,一边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别扭怼她,她脑子里想到的却是一个多年失宠的怨妇跟自家丈夫埋怨的画面。她悄悄扫了一眼身前人的眉目,不由沉默……别说,就这模样和幽怨的眼神,还真像啊!龙渊见她目光怪异,以为她是怪自己下手太狠,眉角忽而挑起,沉下声音道,“难道不是吗?”“你扪心自问,小爷自从和你立下契约,有哪次是违背过你意愿的?可你又是怎么对小爷的,嗯?”“区区一个倾尘,你当真是要把命都搭进去吗?”一说到那人,他就像是火山爆发,目光凶狠瞪着她。“对了,那小子呢,怎么不见与你在一起?”当初她死去活来的,不就是为了那人吗?现在人在哪呢?“……”月邪被他盯得心慌,而提起那人的名字,更是让她心不在焉,目光有些无措的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看他。“那个……你真不生我气了?”她悻悻然开口,试图转移某人的关注点,只是不经意间瞥见他的脸,神色不由怔住。“阿渊?”她讷讷张口,心里有些许异动,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好似在怜悯她,又似乎在憎恨她,不同的神色交织在他脸上,最后都归于虚无,再转眼,面前的人已经换上了以往无谓的表情。“不后悔吗?”他看着她,目光平静如水。月邪闻言瞳眸微缩,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下意识地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浑身一直痉挛抖动不停,而至始至终,龙渊都没有一丝动作,只是静静注视她。良久,她才从浑噩中清醒过来,怔怔然望着面前的人,她一脸苍白,最后却是微微扯动嘴角。“不悔。”她不后悔,只是偶尔回想起来,总会疼到深邃不能自已。“……”“好个痴儿!”龙渊一声冷笑,他拾起一旁的龙吟剑,徒手轻抚去上边的血渍,待擦拭干净后,随手把剑往身后一掷。他拂袖起身,居高临下垂眸看她,音色不见起伏说道,“早就与你说过,这世上最碰不得的便是这情字,之前你不信,如今遍体鳞伤你却还是不悔……月邪,你这模样,真叫人难堪。”早就知道,她遇上那人注定是件错得荒唐离谱的事情,只是自己和她都太过自信了,从未想过,沦陷不过一瞬,却要用一世在这情字的深渊里无望挣扎。“呵……”月邪忽而笑了,她眸子清亮的望着他,语气悠悠道,“我难堪的样子,你还见得少吗?”“……”龙渊抿唇,盯着她脸上讽刺的笑容,墨绿眸中划过一丝暗光。确实呢,她什么难看的模样是自己没见过的?一直以来,他出言告诫却从未阻止过她,此后就这么亲眼看着她跌落深渊,看着她万劫不复……从始至终,他不过是袖手旁观罢了。只是她不知道,每次见她为情所困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他是最想把她拉出深渊的那个……“这次算是扯平,”他转身背对着她,缓缓走至门口,正要拉开门,忽而扭头看向她,“还有,以后不许外人碰剑。”他将外人两字加重,目光带有一丝威胁和警告的意味,而后将门打开离去。月邪现在想来,终于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弦外之音,嘴角不禁抽搐……这是什么意思啊,他这是对她徒弟有所不满吗?唔……她家徒弟这么优秀,居然还有人不喜?不过小徒弟看起来好似也对他颇有微词呢,这可如何是好啊,两人以后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还指望这院子能安稳些的。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平玉带着缘良去了山下的小镇游玩,不然的话这一群人凑在一块,指不定要把青樨院的房顶给掀了……“师父,真的不要紧吗?”凌清依旧担忧的盯着她,眉宇紧蹙,神色不安的,她流了好多血,脸色还那么苍白……“无碍。”她试图站起来,撑着墙壁站稳后,想要迈出一步,脑子却一阵晕眩。凌清见她摇摇欲坠,急忙将她扶住,一脸焦虑惊慌,“我去请何道医仙过来!”他正想去找人,一只纤手却把他拉住,抬头之际,便看见她对自己摇头。“没事的,为师就是头有些晕……去后院温泉池泡上一会儿便好。”虽说龙渊最后给她疗伤了,但是神剑带给她的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后院的那池温泉灵力充沛,对伤口的恢复极有帮助,看来她这几天都要待在那里了。凌清将她的虚弱看在眼里,内心为她疼痛怜惜,像是主意打定,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脚步沉稳有力的迈出门口。哎?月邪原本就是头晕目眩,加上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更是晕眩不止,下意识就搂紧身前人的脖子,等她回神的时候,凌清已经抱着她出了院门。哎哎!?这氛围……怎么有点不对劲啊!月邪搂着小徒弟脖子的手一直僵着,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他停下来,毕竟她伤情还没到连路都走不动的地步……“那个……凌清啊,为师可以自己走的!”她轻声提醒,想要让他把自己放下,可是抱着她的人一张俊脸微沉,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愿。“……”好吧,小徒弟看起来也很固执,根本讲不通啊。月邪无奈地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后院,她默默地收紧手臂,闻着小徒弟身上淡淡的竹墨清香,内心安定了不少。直到凌清将她抱进温泉水池,身体泡入温热的泉水时,她不由满足地长叹一声。凌清隔着水雾,见她神色柔和,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只是目光掠过水中若隐若现的倩影,他墨眸色泽一暗,面色不禁微微泛红,急忙出了水池,转身背向水里的女子。“师父,我就在茱萸树下坐着,有事喊一声便可。”他咳了一声,果真向不远处的茱萸树走去。“不必了……你才刚回来,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回去睡上一觉吧。”月邪双目微闭,淡然开口。凌清闻言怔住,他身体僵在原地,眼睛盯着面前的茱萸树,脸上的神色隐晦不明。月邪得不到回应,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哪知一睁眼就见他坐在温泉池旁的大石上,身体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现在是何表情。“……凌清?”她嘴角微微扯动,有些不明所以他这是要做什么。等了半晌不见他回话,月邪有些放弃了,算了,小徒弟长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什么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穿了……他要是喜欢待在这里,就随他吧。咳……穿着衣服也无伤大雅的,虽然有些不习惯。她只是不想他太累了而已,长途跋涉回门中,想来是几天都不休不眠的,再有他一回来就遇上她和龙渊的事情,难免会为她担惊受怕。月邪一想到这便觉得她这个做师父的实在太失败了,怎么会变成是徒弟反过来照顾她呢?不得不说,就算她脸皮再厚,心里也觉得怪别扭的。可是没等到她纠结多久,石上坐着的人便开口了,只是……“师父……不打算和徒儿解释一下吗?”背对她的少年临风安坐,虽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月邪却听出他话里的细微情绪。“……”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小徒弟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酸涩啊?!作者有话要说:零点一更,算是赶上了?明天接着更新一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