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睛问,奶奶,我能不能借一下你的手机?我想给我哥哥打电话,他不知道我要去找他。老奶奶同意了。许棠舟打过去却没有打通。凌澈从来不会关机的。他不死心地继续拨打了好几遍,听筒里传来的却都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这样的冰冷女声。没关系。他想,我可以直接去哥哥的家里。家总不会不见的。他想睡那张很软的床,想喝那个家里的阿姨做的甜汤,想听那个家外面池塘里的蛙叫、蝉鸣。想一转身,就撞入永远属于他的怀抱里。可是忽然就好难过。火车滑过铁轨,整齐划一地发出声音,尚在耳边。许棠舟在梦中辗转失落。他感觉到,他好像错过了很多很多。*医院僻静处。昨晚星境已经发了通知,称艺人尚未清醒,请粉丝们放心,让艺人好生休养。mist官方也对私生进行了严厉谴责,表示安保不当,会全力负责艺人所需。可当时事发现场的那段视频被放上了网,能清楚看见碎砖块击中许棠舟前额的一刹那,有鲜血迸出,随后许棠舟倒地,这让粉丝们根本无法冷静。此时,隔着栅栏与树林,能隐约听见警笛声,是警察在医院外面驱散那些仍然不肯离开的媒体和粉丝。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崽崽之前还为我受伤过?凌澈个子太高,与许尉隔了好几步的距离,以此来缓解同为alpha而无形中散发的压迫感。许尉与许棠舟不太相似。许尉的长相是属于很酷的那种类型,前些年退役前因某次事故失去了一条右腿,加上那时候酗酒,在凌澈的印象中,许尉这个人非常颓废。而此时他已经适应了假肢,属于军人的挺拔犹在,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硬朗飒爽。上次和许尉见面,是凌澈第二次去启南找许棠舟。没有再见到别的alpha,也没见到想见的人。彼时坐在轮椅上的许尉和他说,许棠舟不和他在一起会过得更好。那么这一次,许尉也是来阻止他们的?凌澈毫无惧意。司徒雅站在不远处,病房交给了乌娜娜。唯恐一言不合两人就出手。许尉却并不是来找凌澈兴师问罪的。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身上有一些他没坚持下来的东西。没错。许尉道,几年前那次事故,他受伤,是为了你。凌澈神色一怔。几年前?说的是那次山体滑坡造成的泥石流?许棠舟失忆那次?他身上什么都没带,高考完当天就跑了。许尉继续道,知道他没可能买机票,那天谢蕤找他找得发了疯,回来和我大吵一架。第二天晚上暴雨,我们接到警方电话,他人刚出新良没多远,遇上山体滑坡,一节车厢死了五六个。死神曾与许棠舟擦肩而过。凌澈不由自主捏住了拳头,掌心被自己掐得生疼:他去新良干什么?那是另一个小城市,他们都没有来自那里的朋友。许尉叹口气:他不是去新良,只是急着离开启南,就随便买了张票。绕了一个大圈子,第二天才买到转车的票来首都。你猜,他来首都干什么?凌澈浑身僵硬,脸上渐渐失了血色:他来找我?当然是找你。许尉神色肃穆,凌澈,他就从来没想过要真的和你分手。凌澈紧抿着唇,眸子里深得像看不清的深渊。这个消息像暴风雨一样席卷了他的认知,那些噩梦、不甘、愤怒都在刹那间支离破碎了。先稳住家里,再认认真真考完试,最后才是想要逃跑,我猜他就没有放弃过要考到首都来的愿望。许尉道,唯一没做好的就是先和你分手,他伤害了你没错,这样的处理方式或许不够成熟,可谢蕤威胁他要跳楼我们都知道那肯定是吓他的,可他那时候还不到十八岁,你让他怎么办。他住了半个月院,脑后有重伤,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差不多十二三岁以前的事,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现在的生活。因为这件事,我没有一天看好你们在一起。谢蕤的确太极端了,但我也有很大责任,我不该袖手旁观。崽崽失忆后我和谢蕤终于离了婚,他还是来了首都念书,这几年他过得很好,首都这么大,我也不愿意他再记起你。谁知道过了几年他会进娱乐圈,你们契合度那么低,竟然还是走到了一起。你们一起上了节目后,谢蕤那次气得很厉害。谢蕤回来找过他,他就打了电话回来,很坚决地告诉我他的态度,让我不要和他妈妈一样,总之他不会和你分手。他还让我告诉他你们以前的事,我能说的却寥寥可数,说到底,我还是不看好你们。直到现在,到了这一步,我看见了你们的坚持凌澈听着许尉的叙述,每一个字都能听懂,那些话却全都从耳旁略过了。此刻,他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他并不在场的暴雨夜,那倾覆的列车,垂死挣扎的手臂,鲜血斑驳的一张脸,还有那挥不去的眼泪。他记起重逢后的第一次见面。许棠舟伸出手,红着脸对他说:你好,初次见面,我叫许棠舟。而他竟然无视了那只停留在半空中许久的手。差一点,就错过了。失陪。凌澈的声音一出,竟然是嘶哑的,像洇了血,经过近五年的摩擦,终于彻底渗了出来。他到底凭什么认为分手前许棠舟就真的不爱他。自以为是的骄傲、自以为是的深情,全都在顷刻间粉碎干净,他根本不该以一个高高在上的态度去给予许棠舟爱。凌澈转身要走,想去哪里不言而喻。许尉却叫住他:凌澈。凌澈顿住脚步。我还没说完。许尉这次沉默了很久,才道,现在的医疗手段很发达,让他做个beta吧。无法被终身标记omega永远都有发情期,像谢蕤一样,他们终究会对抑制剂产生耐药性。omega特殊的生理构造使他们骨子里就渴望有信息素的羁绊,直到被标记为止。作为一个父亲,许尉终于做出了决定。让拥有罕见信息素、或许一辈子无法被标记的许棠舟做个beta,远远比让他做个omega好得多。凌澈还没开口,只听许尉沉声说:崽崽出事后医生检查过,他出事前发情期来了,应该是想自己抠掉腺体。
第82章司徒雅一直站在不远处, 看凌澈与许棠舟的父亲谈话。他们讲了很久,凌澈才大步朝这边走来, 神色可怖。司徒雅心道不好, 怕不是许棠舟的父亲对他们在一起有意见,正要开口,凌澈已经在她面前站定。雅姐, 下午的工作取消吧。凌澈语气凉凉的,情绪泄露得并不明显,我先上去了。哎司徒雅一惊,却没能叫住人,凌澈已经进入楼道了。许棠舟昨晚是额头受了轻伤, 破了大约1.5公分的口子,昏迷时医生称他有轻微的脑震荡, 但均不严重, 好好休息即可,还告知他们上午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凌澈下午则有约好的电台专访,来回不过三个小时,原本也没打算要鸽, 怎么这么突然就鸽了?许尉走得慢一些,也到了司徒雅面前:您是许棠舟的经纪人?许尉身上有一种老派的帅气, 问话时莫名让人想立正。司徒雅不杵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谁要是想给凌澈使绊子她都不会同意,便笑笑说:算是半个吧, 我是公司的艺人总监,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许尉却说:哦,是这样,我听许棠舟说公司的人都对他很照顾,想对你们表示感谢。我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家里的小辈带了些特产,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对方既没有要刁难,也没有要讨好的意思,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司徒雅一句话噎在嗓子里。玩公关那一套在对方眼前显然行不通,司徒雅败下阵来,继续笑道:您有心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先不管两人在楼下说什么,凌澈一路未作停留,回到病房。路上撞见好几位盯着他看的医患,可能是知道他为什么出现在医院,竟然都没有出声喊他的名字。到了单人病房门口,凌澈推开门,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看。坐在窗边沙发上的应宸,坐在床沿的仇音,还有半靠在床头喝粥的许棠舟他醒了。回来了?见岳父见得怎么样?应宸神态闲适,这话带着有一种看好戏的玩味感。阳光照进了病房里,所见之处一片明亮温暖。许棠舟白净的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透着隐隐血迹,一双眼睛水润通透,就那么端着碗看向了门口。看到这一幕,凌澈仿若回到了现实,从那山崩地裂般的情绪中抽身开来,将他拉回了正常的时间线,告诉他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凌澈脸上神情微敛,心中纵有一万句话想对许棠舟说,此时也硬生生压了下去。什么时候来的?凌澈问应宸。明眼人都看得出,澈神浑身都展露着不欢迎、你们什么时候走、打扰到我们了等等潜台词,勉强没有口吐芬芳。应宸只是勾唇,没有要识趣的意思:有一会儿了。只见许棠舟放下碗,附耳到仇音身边说了句什么。仇音点点头说:对,他就是那个凌澈。许棠舟便朝他看来:凌、凌澈你好,我叫许棠舟。那副紧张中带着掩盖不住的激动,还有点怯生生的模样,活像是第一次看到凌澈本人。凌澈表情一下子就黑了:崽崽,你说什么?许棠舟不知所措,满脸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叫崽崽。仇音好心告诉他:舟舟,他是你的男朋友。应宸附和:没错,如假包换。爱你爱得不行,前不久才公开的那种,不信你上网查一查,全世界都知道凌澈是你男朋友。许棠舟震惊,好像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在和大明星谈恋爱。足足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连连说:不好意思,我失忆了,差不多这一年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凌澈站在原地。足足过了十几秒,病房里都没人再说话,只见他脸上渐渐恢复了冰冷,嘴唇紧抿,眼底深得可怕,一言不发转身要走。应宸喊:你去哪?!凌澈冷道:叫医生。三人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凌澈顿住:应宸看完一场戏,心满意足,多年受到怼神制裁的心理阴影得到了满足,站起身来整理了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袖口:整蛊死傲娇,成功。仇音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对不起,真的好好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容易就相信!许棠舟歪在仇音身上捶床,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不能怪他,是、是我演得太好了!!凌澈握紧拳,神色未变,三两步便走到床前。他居高临下地,低着头看床上人:许棠舟。许棠舟大笑过后的脸还是红的,不知死活地抬头看他:嗯?阳光透过窗户,恰巧照进凌澈浅棕色的眸子里,像一对澄澈的琥珀。他高鼻深目,有一种优雅的慵懒感,嘴唇偏薄,凭添几分冷淡,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多看一眼。骄傲如凌澈,上一次这样整他的人,现在坟头草已经有三尺高了。许棠舟被看得收起了笑意,心里咯噔一声,心虚地和他对视,手却一指指向了应宸:是应前辈说要整你的,还说要看我的演技合不合格,不然和他拍对手戏他会吃亏。应宸:???不是,这位男二号,你卖我是不是卖得太快了点?你自己也乐在其中,到底有没有良心?许棠舟头也不回:没有。应宸:凌澈忽地上前一步,属于他身上好闻的烈日气息袭来,许棠舟来不及反应,就一把被俯下身的凌澈抱了个满怀。你再敢失忆试试看。凌澈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个拥抱。凌澈竟然没翻脸。许棠舟愣住了。是他这一次受伤害凌澈担心了吗?他后知后觉,发现这个玩笑开得太过分,无论怎么样,他也不该装作再次失忆来吓对方。这个怀抱很重、很紧。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对方彻底箍进身体,完全合二为一,直到无法分离。我错了。他示弱,一点都不好笑,我是看你太严肃了。仇音就是情商再低,也感觉到了他不该继续待下去了,不声不响地跳下了床。应宸倒是觉得饶有兴趣,可惜作为好友,他是时候识趣了,便意兴阑珊地拉着仇音:走了,这里儿童不宜,你不适合观看。仇音:?出去时,门被轻轻带上了。疼不疼?凌澈问。alpha的信息素悄无声息地将许棠舟包裹,他在这alphad独有的占有欲中赶紧开口安抚对方:我没事,不怎么疼的。还好那个箱子扔下来的时候我眼疾手快迅速闪开,不然就惨了,至少得上个头条。已经上头条了。凌澈说话时,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嘶哑,医院外面都是等你的粉丝。许棠舟:他还没意识到这是严重的事故,只觉得不过是在医院睡了一觉,粉丝们怎么就把他想得那么娇弱。我一会儿就发个flow报平安。许棠舟说,不能让他们一直在外面等。凌澈:不用管。你应该自私一点,少去管别人的感受。许棠舟:?凌澈又说: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许棠舟感觉到对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极致温柔,语气也和过去有所不同。他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没来得及问,许尉就和司徒雅一起回来了。推开病房,许尉正巧撞见儿子被alpha搂在怀里:许棠舟长相冷,又分化得晚,很多时候许尉都下意识没把他当个omega,这一幕终于提醒了他,他的儿子是个娇软的o。凌澈个子很高,青年alpha的肩膀宽阔,衬得许棠舟小了一圈。许棠舟从对方怀中探出头,红着脸道: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