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怀钰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好看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下,她不自然的收回,不小心碰到桌面的水杯。砰的一声,杯子被碰倒,坠地,发出玻璃碎裂时的清脆响声,纪以柔有些紧张的问:没溅到玻璃渣吧?温怀钰摇摇头:没有不好,文件湿了!刚才周然走的太急,文件还没来得及给他带走,散落在桌上,温怀钰忙站起来整理,第三方协议,房产证明还有她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快速的将那页纸压了下去,可纪以柔在旁边叫住她:那是什么?温怀钰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垂首低语:没有什么。温怀钰。纪以柔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压迫性的情绪,逼的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她,对上她漆黑干净的瞳孔,忽然间感觉到了无尽的压力:真的没有什么就是一些文件。纪以柔没有一丝表情,语气近乎命令:给我。于是温怀钰只能将那最下面的两份文件给她。我纪以柔冷淡的打断她:离婚协议。温怀钰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她情绪激动起来:你听我说,我没有想跟你离婚的意思。这个只是以防万一,最后没有后路的时候,才会用上的。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绝对不是现在,我只是做好了准备而已。纪以柔神情更加淡漠:可你,已经签了你的名字。温怀钰一怔。那是这两份文件混在了一堆文件中,她刚才没有注意,就一起签了纪以柔比她想象中的冷静淡漠,却根本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她唇角紧抿,拿过一只笔,在她该签字的地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温怀钰想去夺她的笔:纪以柔!纪以柔偏过头,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明明倒映出她的影子,却无一丝温度和感情,只将其中一份文件还给她:这一份,我的。我带走了。第98章纪以柔站起来, 将文件装进包里, 温怀钰下意识就要去抢她的包, 可她更高一些, 只是冷着脸, 将包举高了起来,不让她碰到。温怀钰近乎失去理智, 红着眼,看着她:给我。一向沉静温柔的女孩,微垂了眼睫,声线淡漠:不。两人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 周然在外面敲了敲门,很不好意思的推开门:温总, 纪小姐,时间到了。纪以柔先反应过来, 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走, 走到门边的时候, 对周然淡淡笑。周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的笑意看得他心里发毛,轻声问:纪小姐怎么了?纪以柔微微颔首:没事。温怀钰这才大梦初醒一般, 冲上去,想拉住她的手,可纪以柔已经走出房门, 有工作人员过来,站在门口拦住,看了看手表:时间到了。温怀钰冲过来,撞上那人的手臂,她眼底通红,声音喑哑:纪以柔!一向理性、骄傲也矜慢的人,此时此刻,神情有些狼狈,咬了咬嘴唇,轻声哀求:别走。纪以柔已经转身走了几步,闻言脚步稍顿了一下,却并未停留,只是偏过头,对周然说:她找你,去吧。周然:???他没听错吧刚才温总叫的不是纪小姐的名字吗可纪以柔这么说了,他真的怀疑是自己没听清楚,走近几步,轻声说:温总,您找我?温怀钰的目光牢牢锁在纪以柔身上,咬牙切齿:滚,谁找你!周然:这是他赶上大型吵架现场了吗,他好冤啊!工作人员再次出声提醒:温小姐,时间到了。请进去吧。温怀钰紧抿着唇,将手上拿着的文件袋往周然肩头重重一摔,转身就走。周然:卧槽难道是离婚协议被看到了可这次确实是他怕之后没时间,先带过来的啊,这是办错事了啊。就这么短短一耽误,不过几十秒的时间,纪以柔已经走了,带着那份,温怀钰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一起走了。走到马路边上,寒风凛冽如刀,阳光穿透云层,洒落下来,纪以柔仰起头,闭上眼,感受到阳光在脸上跳跃的温度,攥着纸张的手,慢慢握紧了。她刚才走的太快,林灵迈着个小短腿,一路追着,气喘吁吁的,可又不敢叫住她。幸好她现在停了,林灵也站住,冷空气袭入肺部,她开始剧烈咳嗽,鼻尖都咳的红红的:纪小姐,您现在要去哪里啊?纪以柔想了一下:给我找个房子。林灵一怔:为什么?您不是有家吗?纪以柔唇角抿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回答我。嗯?林灵,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助理。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先明确一个问题。你是温怀钰找来的人,那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小姑娘没反应过来,怔怔的问:什么意思啊你和温总怎么了吗?你不用问那么多,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小姑娘很苦恼的想了会,极为认真的说:听你的。我是你的助理,一切以你的意志为先,是我的职业素养。纪以柔淡淡笑了下,没想到她岁数不大,做事倒是拎得清楚:房子的事,尽快,明天解决。现在我要回去拿东西。你可以先回去。林灵摇摇头,打了车,坚持跟她一起回去。到温家老宅时,周琳正在院子里浇花,一个人发呆叹气,听到声音,将水壶一放,关切的问:怎么样了?纪以柔摇头,神色很淡:在想办法解决了。因为温怀钰跟周琳的关系不亲近,她对周琳的态度也一直有些疏淡,周琳也察觉到了,低低的喔了一声,看着她进去。纪以柔让林灵在客厅里等,连鞋子也没换,直接上楼,将房间的门推开了,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整个人才有些脱力般的,靠着门,慢慢滑了下来。终于有了一刻的清净,她拿出文件,最上面用黑体加粗的四个大字离婚协议。她屏住呼吸,慢慢将文件打开了。第一条:本人温怀钰与纪以柔在2019年登记结婚现因感情问题,已无法共同生活,故向婚姻登记机关申请离婚,现就财产达成如下协议。她唇角慢慢弯了起来,露出一点极其冷静的笑,一条一条继续看下来。财产分割,现金、房子、不动产真的可以算得上逻辑严谨,条理清晰。纪以柔的目光落到左下角的那个签名上,这个人的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跟她人一样刚强。这个人一向都如此,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只按照理性的计量,清醒理智,卓尔不群。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衣柜前,开始一件一件的收衣服。两扇雕花的衣橱里,纪以柔的衣服总共也没有几件,多是温怀钰的衣服。桌上放的书是她的,沙发上放的披肩是她的,床前的真丝吊带也是她的。这个房间里,每一寸空气里,都是她。纪以柔忽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她快速将衣服收了起来,打开拉杆箱,放了进去,除了衣服之外,其他的东西都不要了。她该走了。何必念念不忘。这个人就如同她小时候从南方带到北方的花草,她用尽心力,日日照看,可依旧无法成活。可能在她身边,那个人就无法繁茂,只能枯萎。那就放手吧。她轻声告诉自己。纪以柔抿了下唇,下定决心了,提着箱子就走,再无留恋,也不往回看一眼。她提着箱子下楼梯,林灵跑上来接,两个人在楼梯上多耽误了一会,正好碰到温严从外回来。这才短短几天,老人的头发更白了,一向清明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沧桑,看见她回来,笑了笑:小柔回来了啊。纪以柔也冲他柔柔的笑了一下:爷爷,您出去啦?温严嗯了一声:见了几个老朋友。他说的轻描淡写,可纪以柔却大概能猜到,他在动用培育多年的人脉和关系。纪以柔瞥了林灵一眼,示意她提着箱子先走,自己却走到沙发边,坐下了:您别太着急,身体要紧。我知道。南南呢,你去看她了吗?她还好吗?她很平静。您放心,有问题我们会解决。温严点点头:你是拿衣服,给她送过去?嗯。那就好,爷爷还以为,是你要走。我不会走的。最起码,不是现在。她陪着老人说了一会话才离开。大门外,林灵正打完一个电话,见她出来,小声说:我让陆老师帮忙,找好房子啦。纪以柔一怔:这么快。不是说越快越好吗?纪以柔点了点头:做的不错。我们过去吧。车已经在等,司机将箱子提上去,林灵坐在副驾驶上给司机看定位和地址,汽车很快发动。纪以柔坐在车上,沉默着,眼角忽然坠下一滴眼泪,她侧过脸,用指尖轻轻擦去,仿佛从未发生过。电话在这时响起。一串陌生的数字。纪以柔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您好,哪位?纪小姐?您是?徐放。徐总?是我。我打电话来,是跟你说一件事。舆论的事情我找人处理了,你叫个人过来跟我对接一下。尽快。纪以柔愣怔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又忍住了,想了想,把陆之远的电话报给了她:这是我经纪人的电话,他对危机公关一向有经验,谢谢徐总了。徐放冷淡的说了一声不客气,就把电话挂断了。纪以柔虽不解,但这时解决问题最为重要,她不再问原因,直接给陆之远打电话,请他帮忙。电话那端。徐放站在窗边,冷着眉眼,捏着手机,沉默的站了好久,才开口说:我帮你了。坐在床上那个人也静默着,拥着被子已经坐了好久,只露出两只纤细雪嫩的手臂,长发落在肩头,雪颈低垂,安静的点了点头。徐放看着她,一颗心简直要被怒意点燃了甚至想再次看她哭明明已经很多很多次了但这个人眉眼沉寂,被动的承受,自始至终,毫无表情,在她最不可自抑的时候,她在温言深清明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疯狂炽热,那瞬间滚烫的血液都凉了。她曾经以为,得到之后就不会再那么寂寞了。可她错了,她并不觉得满足,只觉得空虚,她的心里还是有个空洞。所以一次又一次,她不肯放手,不愿放手,也不能放手。一夜如梦。温言深不说话,过了片刻,侧过身,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昨天湿透的衣服,被暖气烤了一夜,已经干了,她似是很不好意思,动作有些别扭,下了床,慢腾腾的往外走,似乎腿有点疼。徐放一怔。忽然想问她是有多久没有过了。温言深终于开口说话了:谢谢你。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徐放冷笑一声。真是干净无情的态度。一次□□易,用过就丢。你就这么走了?你还有事?徐放挑了挑眉,语气傲慢:温言深,你以为一次就够了?你就这么值钱吗?我刚才打了几个电话,你没听见吗?温言深一怔,好像是被值钱这两个字个刺到了,动作也顿了下来,神色显得有些茫然:还还不够吗?徐放见她茫然神色,话到喉头,却哽了一下,偏过头,有些倔强的,不再说话。温言深缓缓笑了一下,声音很轻:不够那就再多一点好了。这只沉默的羔羊,向邪恶的撒旦,再次敞开了怀抱,开始了她的献祭。有徐放出手,网上舆论的事情很快被压制下来,她在传媒领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有她放话,几乎没人再敢议论这个话题。当天晚上7点,事件就出现了大反转原来那个自称丈夫在事故中死亡的女人,她的丈夫分明意外死于一场车祸,而她的孩子,患有脑膜炎,本来就已经活不长久,她干脆赌上一赌,借着舆论的契机,想骗上一笔巨额的封口费。可谁想到,周然直接选择报警,警察强制调查,破门而入时,她正在跟姐妹打电话,为自己小小的聪明沾沾自喜,没想到全程被听得明明白白。周然情绪很激动,大概是因为舆论压力小了,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情绪激昂的把事情说完了,才发现温怀钰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一怔,恍然了,迟疑的叫了一声:温总?温怀钰回过神来:我知道了。你处理的很好。就是徐放,她为什么会帮忙,你知道吗?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和您的交情?她和我没有交情。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小姑姑她们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