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又颤的呜咽,此时听来,仿佛正经受着十分痛苦的折磨。那怪人倒在魔龙身上,伸出一双巍颤颤的手,轻抚魔龙,气若游丝道:“不知道方才连我也无法控制它”谢留尘不懂:“那你可以打晕它呀”“不行,”怪人慢慢地摇了摇头,“魔龙失控,打晕也会很快醒来无济于事”“你为什么不让它咬我呢”谢留尘想也不明白,这怪人与自己萍水相逢,之前更是将自己掷入魔龙口中,差点害死自己,怎么突然间就对自己这么好了那怪人苦笑道:“我不能让你受伤,否则,对不起大哥”“大哥谁是你大哥你是管商师兄叫大哥难道”谢留尘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怪人,失声道:“难道你是风归云你是九子之一的风归云”怪人释然一笑:“没错,我就是风归云,三百年了,不曾听到过这个称呼了”谢留尘连连发问:“你真是风归云你怎么可能是风归云呢风归云不是魔尊长子吗怎么可能会流落到这种地方”那怪人颤声道:“你把剑拿出来看看”伸出发抖双手,扯住他的衣摆。谢留尘半信半疑,半蹲,将修明剑取出,递到他眼前,但仍一手紧握剑柄不放。那怪人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摸剑身,独眼望着被握住的剑柄,隐隐有泪光闪动:“当年,我说我想学剑,大哥也曾给我铸炼过一把剑,可惜,可惜”谢留尘虽仍觉难以置信,但其实已认定这个事实,不是风归云,怎么会认出商离行为他铸的剑可能会几次三番地救下他呢他说的那把剑,应是商离行房中所挂那一把。这时候,那安静不到片刻的魔龙又突然狂态发作,发癫一般撕扯龙爪,撞向地面。那怪人坐直起来,一把推开他:“让开”接着紧紧护住魔龙头额与龙角,被魔龙撞至另一处石壁上。一下,又一下。只听数十道沉闷的撞击声传来,风归云被撞得胸胆俱裂,五脏都移了位。而魔龙也在痛不堪言的伤痛中失去力量,龙目溢满泪水。谢留尘怔然望着他们自裁般的举动,他想说:“既然它控制不住自己,你让它自己撞死不行吗”但看着一人一龙相拥的场面,竟是双唇颤颤,说不出话来。魔龙受主人所策,绝不对他下手,但它控制不住自己,只得通过疯狂自残来抑制自己的杀心。而风归云为了不让魔龙自残,以自身血肉之躯替它挡伤。谢留尘突然觉得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甚至想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们本不必忍受这一切。”他想起误死在自己手上的祁欢,想起被自己几度连累的商离行,想起祁欢曾张牙舞爪对他说的那句:“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就是个惹事精”他低着头,双目涣散,不敢再看眼前近乎残酷的一幕。等魔龙疯态渐缓,风归云慢慢滑落到地面上。谢留尘飞奔过去,将他接住,手足无措地替他擦去身上鲜血。那魔龙口溢红血,双目水光莹莹,尽是泪珠,在地上哀哀低吟,不住抽搐。“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啊”谢留尘眼眶泛红,擦血的手抖如筛糠,与其说是擦血,不如说是画符。风归云拭去嘴边鲜血,缓缓问道:“大哥他还好吗”谢留尘猛然点头:“很好,很好,他这三百年来一直在想着你。”风归云静静地望着身旁冷静下去的魔龙,忽地呵了一声,道:“怎么会好呢,怕是一直恨着我罢。”第一百一十三章谢留尘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好奇问道:“你既是风归云,怎么不去继承魔尊之位,反倒待在愁海呢”风归云独居愁海,性情早已异于常人,此时听他问起旧事,竟突兀地扯出一个浅浅笑容:“我当年犯了一件大罪过,为了赎罪而自逐愁海,自戳一目。十多年前,北陆荒谷地变,山谷崩塌,愁海受到了牵连,我与魔龙一起坠入无边深海中,直至近日方混沌再开,重拾意识,刚醒来便捡到了你。”“大罪过赎罪”谢留尘忆及当日商离行所言,喃喃道:“商师兄跟我提起过你。他说风归云是个反对战争的人,因为不想兴起战争才隐瞒身份去了南岭,成九子之一,但是后来突然杀害凤临九子之一的无念真人,逃回北陆。”“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风归云笑了一下:“不错,三百五十年前,北陆物产日渐衰减,吾族决意出兵掠夺其他种族的资源,那时我受了父君之命,做了攻打妖族的先锋将领,率魔族攻上西涯山。因亲眼见到妖王妖后为护族人而战死,而起厌恶战争之心。”谢留尘听到这里,心道:“想来妖族便是在之后隐世不出,这倒合了元桑之言。”风归云又道:“不过妖族隐世,吾族打了个无果之战,休养生息五十年后,又决意攻打南岭。我不愿再出兵领将,便出走魔族,改换身份,在南岭各地游历。后来,后来在凤临川遇到了大哥他们,一见投缘。那时人魔两族关系已十分紧张,我心想既要结拜,便该坦诚相对,便忐忑不安地将我的身份告知他们,他们不但没排挤我,反倒愿意替我隐瞒身份,我们九人就此结拜。没过多久,两族开战,吾族攻上南岭,父君与云山掌门惊天一战,惨死东岛,魔族失去统领,族人迫我回魔族继承大位,我无可奈何,便”谢留尘看着他:“所以你便杀了无念真人,逃回北陆”风归云道:“那时族人通信与我,说是人族有一个叫天衍宗的门派投降吾族,那门派的门人告知族人,无念便是天衍宗首徒,他能推演天机,改换命数,若魔族不想全族覆灭,只能杀了他”他温柔地抚摸龙首上的龙须,叹息般开口道:“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那时这条魔龙只是一尾小龙,受魔宫魔气孕育,无法随我离开北陆,没想到便成为了族人威胁我的工具,我”谢留尘也望着那已经生机无多的魔龙:“原来当年你杀害无念,逃回北陆是为了这条龙的安危,你为什么不跟商师兄他们说呢”风归云苦笑道:“天真的少年人无论有否苦衷,无论是为了谁,我终归是害死了无念”谢留尘大声道:“那你就任由商师兄误会下去你不跟他说,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你呢”风归云惨笑一声:“不会的,大哥他们不会原谅我的,我知道我害死了无念,他们不会原谅我的”“不”谢留尘猛地摇头,“商师兄说过,你对不起的从来便不是他,他无权代替死者怪罪你,他一直在等着你回去,等着你向他解释原因。”风归云勉强一笑:“哈哈,这倒像是他会说的话,可惜可惜”话到一半,又呕出了一口血,身子一软,倒在魔龙身上。谢留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想起藏在自己怀中的那两封信,伸手在身上一摸,取出其中一封信笺,将其递到风归云面前,激动万分道:“你看啊,你看,我说的是真的,这是商师兄写给你的信,他一直都没能送到你手上”风归云独眼本是微微阖上,陡闻此言,独眼突然光芒大亮,沉声一喝:“扶我坐起来”谢留尘慌忙将他扶起后,他劈头夺过那信笺:“给我看看”他双手颤得十分厉害,信笺拿在手上左右摇晃,就是打不开,谢留尘便帮他将信笺展开。待他看清上面字迹,身躯一僵,连双手也停止了摇晃。过了许久许久,终于听他哈哈大笑:“没错,没错,无念之死错不在我一人,原谅我了,他们终是原谅我了,三百年了,我为了这个消息等了整整三百年”说罢,又呕出了一口血。他整个人瘫在地上,胸膛微微振动。他还在笑,只是笑到癫狂极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谢留尘看着他布满血痂的脸庞,此时沾了斑斑鲜血,狰狞更甚。他旋了个身,坐他身后,出掌相抵,为他灌输自身真气。风归云接连摆手:“没用的,没用的,你身上没有魔气”谢留尘带着哭腔道:“你是为了保护我”魔龙本不必自残,风归云也不必受如此重伤,他们如此作为,只是为了不伤害到他。他生平第一次恨不得自己是魔族之人,恨不得自己将魔煞血书全数修习,这样,也不致于在此时束手无策。风归云笑道:“你既是大哥的人,我怎么可以让你受到一点伤害”说着,开始急喘起来:“时间不多了,孩子你坐过来,你听我说。”他颤抖着手,将谢留尘拉到自己身前,正正看着他:“这一切太不寻常了,这魔龙与我一同长大,心意相通,绝不可能自动跑去旋涡从生的海域,更不可能在我制止的情况下仍然动手,我父君已死”谢留尘打断他:“你的父亲还没死,他被囚禁在云山剑宗”风归云笑道:“不可能,我能感应到父君的生死,父君的神魂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他不可能还活着。你听我说,这魔龙天下间唯有我父子二人可以驾驭,所以它方才的失常举动,或许印证了一件事。”谢留尘惊骇地望着地上那魔龙,怔道:“你的意思是”风归云断断续续道:“有一个可怕的念力在控制着它,逼迫它作自己不愿作的事情。我不清楚那是什么念力,因为我根本探查不出那股念力从何而来你一定要跟大哥说”谢留尘见他气息奄奄,匆忙应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跟商师兄说。”但他心中却萦绕着另一种悲凉念头:“我要怎么跟商师兄说倘若他知道风归云是为我而死,他会怎么想”风归云道:“还有,你现在是欠了我一个恩情。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谢留尘收起失落伤感情绪,拭去脸上泪珠,大力点头,道:“你说你说,我听着。”风归云又咳出一口血,缓缓道:“吾族生于蛮荒之地,生性狂暴嗜血,北陆荒芜之地,资源贫瘠,为了争夺赖以生存的物产资源,不得不对南岭兴兵。我身为魔尊长子,无法带领族人摆脱厄境,反倒为了一己之私,出走魔族,又自逐愁海,实在有愧于这个身份。”谢留尘方才听了他遗言一般的嘱咐,心知他情况不妙,他不愿接受事实,激动喊道:“那你为了你的族人,更应该好好活着”风归云猛咳几声,道:“来不及了,我腑脏俱裂,静脉尽碎,已经活不过一个月了。”谢留尘眼泪又冒了出来,哭喊道:“那你等着,我现在就将你带回南岭,让商师兄他们为你医治”说罢便要俯身,将他背起。风归云将他推开,喘道:“我不会走的,我也没脸再见他们”他不知谢留尘担忧他伤势严重,俯身扶起他时用力甚轻,故而这一把推去,一下子便将谢留尘推到一旁,直直撞上魔龙庞大的尸身。谢留尘感到背后坚硬又冰冷的触感,又是一怔,心中想道:“我也是没脸见商师兄,那我是不是也该跟他一样留在愁海”“你与大哥既是道侣,说与你听,也是一样。”风归云定定看着他:“我要你发誓,将来倘人魔两族再度战乱动荡,人族需留情于我族,不得对我的族人赶尽杀绝”谢留尘看着他溅满鲜血的脸庞,愣愣道:“那你呢”风归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魔龙龙首边。那本已死去的魔龙似有所感,缓缓张开自己的嘴。风归云躺了进去:“我与它,死在一处,于愿足矣。走吧。”谢留尘追了过去:“你”风归云没有再回应,魔龙应声而动,哀绝长鸣,带着风归云在碧海中翻了个身,一起沉入无尽深渊中。等愁海深处再次响起龙吟声时,谢留尘掉下了一滴眼泪。父君身亡,结拜兄弟为自己所害,风归云的心,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拖着一副残躯,在愁海遁世三百年,始终无法解脱。如今,能在死前看到商师兄的信,也算无憾了罢。“那我呢”他在愁海独坐一夜,等潮起潮涌,将迷障中的他拍醒,他才恍然回神,沿着东面海岸,静静游去。他游得很慢很慢,一步踩下一个脚印,但他知道,不管走得再慢,终究是能走到目的地的。可是回到南岭又能怎么样呢“我杀了祁欢,风归云又为我而死,我害死了他两名兄弟,我怎么还敢见他我怎么还有脸跟他在一起”他游出了海,躺在北陆一处山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