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我今后又该如何”黑袍人本欲离开,听了他这话又折返回来,声音微凉:“你也知道,云山上有护山大阵护持,我族十年来不敢靠近,更不敢与你对接,一切只能靠你见机行事你既如此无能,本也没指望你能救出魔尊,你就维持原状,继续待在云山吧。”这番薄情之语,反倒坐实了谢留尘的猜想,心道:“看来的确是将我当棋子看待,才给出如此错漏百出的说法糊弄于我。真有心找我,怎会在乎区区一个护山大阵真当我是自己人,怎会如何冷淡以对扔来一本魔煞血书,便想让我帮你们卖命他只当我好欺瞒,可惜却不知我早已非当年的无知幼童。”谢留尘垂首,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可是掌门他们可太聪明了,我怕,我怕有一日被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那该如何是好”黑袍人愈加不耐,声音愈疾:“发现便发现了,为我族的辉煌明日而死是你的光荣,有什么好扭扭捏捏、贪生怕死的”“可是掌门他们”“哼狗屁的掌门长老,修得哪门子道,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徒世间修者最是自私自利,口口声声大道无情,其实全是借口当世人受苦受累的时候,他们又在哪座洞府上逍遥自在”谢留尘急忙低头称是,整个人几乎缩在礁石上作惊慌状,心里却不以为意,想着:“这人敌意都不知从何而来什么修者无情,你又有什么资格责骂修士”黑袍人胡乱骂了一通之后又道:“你回去吧,传送符既然用了,以后就没必要见面了,有事我会找人与你对接。”谢留尘又吞吞吐吐:“我,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快说”“那套魔功不知为何,我,我练不下去了”“那就不要练了”黑袍人冷冷抛下这句话,宽大袍子一抖,转瞬在黑雾中消失。“哎,我还没问完,你别走啊”谢留尘千呼万唤,黑袍人却是再也不理他了。“唉”黑袍人一离开,谢留尘登时不复唯唯诺诺的姿态,垂眉敛目,静静伫立,好半晌,才动了下腿脚,开始散起步来。本是趁着难得的单独行动的机会,偷跑来与当年哄骗他的黑袍人见面,装作少不更事的惶恐模样,以便于从黑袍人那里获取更多真相,却不想黑袍人根本连装都懒得装了,明晃晃地表现出让他自生自灭的意思来。一颗棋子尚且有十之一二的利用价值,他却不过是颗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弃子罢了。转念一想,黑袍人既将他视为弃子,当年又为何对他说出那番看似言之凿凿的话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谢留尘苦思不得,在礁石上走走停停,来来回回。与黑袍人暌违十年的再次相见,使他想起在周家村的诸多幼时光景,恍惚间,他又忆起那个将他养大的南星师父。周家村简陋的小院子,承载了他六年的儿时记忆,那院里常年种着许多叫不出名的药草,药味浸润至每个角落。南星师父是个眉目温和的青年,缠绵病榻多年也难掩俊雅风姿,眼中永远带着他看不懂的悲伤,总是微笑着唤他的名字,以单薄又温热的身躯抱着他;白天将他抱在膝上,一笔一划教他写字,晚上抱着他哄他入睡,跟他说穿越天上的星星,就能回到过去,见到他的爱人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南星师父已经病得很严重了,他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待在周家村,却没想到南星师父终究死在了他六岁那年。弥留之际轻抚他的面颊,对床前哭得不知所措的他说,莫伤心,我只是去找我的爱人了,我为你找好下一个师父了,他会对你很好的南星师父最后是笑着离开的,在他死后,他种植的那些药草也都死了。而南星师父直到死去,也没告诉他真相:他是谁为什么会在周家村长大为什么身上会有一股被封印住的庞大力量都说大道无情,可天伦人情,又怎么能轻易割舍他一心想探查自身身世,也是为此。海岸边,一个孤寂身影,神色落寞,踽踽独行。他远眺星空,透过沉沉夜幕思忆往世之人,幼年的记忆已不甚清晰,只留下一个哀伤孤寂的残影。南星师父,你到底在我身上藏了多少秘密残月隐在云层中,将层层叠叠的云海边缘晕染成一片亮白银光。山石嶙峋,光秃秃不见树木,风声呜咽,海浪拍打在石头上,激起浪潮片花,低沉潮声回荡中夹杂着一阵隐约的刀剑铿锵之声,沉浸在往事中的人被这道声音惊醒,蓦地回过神来。修者素来耳力出众,然这道声音听在谢留尘耳中却若有若无,显然打斗处离此地尚有一定距离。北陆荒芜,少有人烟,加之此时正值夜半,原以为海岸边只有他一人,却不想竟还有其他人在场。究竟又是什么人不待他多想,那道刀剑铮鸣之声已是逐渐来得近了。谢留尘手里还剩下最后一张传送符,只能支撑他回去天一阁这一趟,一顿思索后,他决定先躲在一旁,等那伙人离开后再行动。他屏息凝神,几个翻身,飞身来到一大片嶙峋怪石之后,刷地一声潜入山石交错所形成的犄角之中,妥贴遮掩身影,收敛神识,双眸透过山石罅隙盯着眼前平地。那是与海边礁石形貌大为迥异的一片黄沙地,平地上沙石绵软,是为日复一日的海浪冲刷成的一片海滩。不久后,几道身影悄然逼近,停驻沙地上,谢留尘凝眸看去,见是有三名修士在追杀一个人。一个肤色与人族迥异的魔人。两名男修一身劲装,弓下腰死死按住被掼在地上的魔人。那人脑袋被正面按在沙石之上,不住呜咽挣扎,身上遍布伤痕血迹,双手青筋暴突,紧紧攥住的细沙不住自指缝间流洒,显然极为痛苦。背对着谢留尘这边,站着一名身形不高的修士,手持一柄长剑逐步靠近,剑尖始终指向地上之人。剑身泛红,刃如秋霜,有红色液体自剑尖渗下,点点血珠砸向黄沙地一滴一滴,是死亡的征兆,预示着这场隐匿在黑夜中的暗杀胜负已定,胜者凛然而立,败者垂死挣扎。其中一名男修回头向持剑修士说道:“好不容易才抓到此人,道长真的不需要再仔细审问了吗”另一名也附和道:“魔人狡诈,我们一行辛苦追查数月,日夜不休,趁着魔族放松警惕之时设下杀局,才终于在北陆抓到此人,或许门主他”那站着的持剑修士手持长剑,不待那男修说完,清冷嗓音吐出一句“没必要”,便手起剑落,划过地上挣扎那人的咽喉,端的是又狠又厉。红光过后,魔人先是一阵抽搐乱踹,而后呜咽声立时消失,握着细沙的双手无力垂下,一动不动。一剑封喉,死得无声无息。那两名男修放开魔人尸身,站起身来,讷讷不语。“门主那边我自会交待。”修士收起长剑,冷冷留下一句,转身带头而去,徒留地上一具尚淌着热血的尸体。那修士本是背对谢留尘,这一转身便露出一张文雅清秀的面容来,明晃晃呈现在谢留尘面前。谢留尘倏忽呼吸一滞,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这张脸,五官俊秀,面容白皙,白天里尚与谢留尘有说有笑,一路友好交谈,对此时的谢留尘而言,最是熟悉不过。谁知晚上便在此地重遇纪清,他怎么会在这里第十四章原本此刻该在十万里之外、东岛天一阁里的那个人,却意外出现此处,而对方则一改白日里怯弱腼腆的形象,摇身一变,变得冷漠无情。谢留尘一开始只觉于理不合,但既然他能通过传送符来到十万里之外,就意味着纪清也能,这没什么可怀疑的。唯一需要怀疑的是为何这纪清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但若这人真是纪清他思来想去,片刻后心中稍定,细细回想刚才一幕,果然发现了异常之处:方才那名男修说是自己一行人“辛苦追查数月,日夜不休”才擒获魔人,但纪清半月以来却始终呆在秘境中,与云山弟子同出同入,从这点上讲完全说不过去。况且,眼前这人与纪清的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一个温和柔弱,一个果决明快。太不一样了再略微回想,这个“纪清”说话时声音又快又冷,听不出原来声色,但如果细细分辨,便能察觉出是一把女子的声音。忆及白日里纪清曾言明“见到她,你们自然会认出她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这个人是妹妹纪柔,不是纪清。方才是在过分惊愕之下先入为主了,其实只要仔细一想,眼前这人虽身穿男修服饰,但身形娇小,五官也较纪清柔和得多,该是名女修才是。且她气质与纪清全然不同,可说是除了容貌外二人毫无相似之处。谢留尘哭笑不得,没想到白天刚刚提起的人物,晚上便叫他遇上了,更没想到这两兄妹的长相竟如此相像,怪不得叫他错认。但不管是纪清还是纪柔,都是秋水门的人,都说秋水门散修广布天下,探听消息能力当世无双,且三百年来始终活跃于抗击魔族、维护人族和平上。如此说来,在对魔族的了解方面,秋水门确有无与伦比的优势,那么谢留尘双手托腮,呆呆想着:“如想探查自身身世,秋水门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啊。”他在北陆海岸独自静坐两个时辰,见再过不久将要天亮,便取出身上最后一张传送符,重新回了天一阁,只是这一次却意外传送到了院落外围。幸好白天已经走过一回,对路途尚有些许印象,他不紧不慢,沿着记忆中的长廊走去,一路上竟是一名弟子也无,空荡荡的庭院,虽有白壁照夜,却是与白日全然不同的孤寂冷清,想来该是天一阁依仗禁制厉害,便没有派弟子巡夜罢。禁制他猛地惊醒,想起离开前曾听师兄师姐说起天一阁弟子稀缺,无法安排巡夜,故在夜间开启所有院落的禁制,不容非天一阁门人随意出入,如今,传送符将他送到院外,无法进院,他又要如何解释想到此处,心中焦急,不由加快步伐。再走一阵,光线骤然暗了下来,眼前景物便有些黑黢黢的,脚下路也看不太清,待转过一个拐角,隐约可见东南角落有黑影飘动,谢留尘有心唬他一唬,刻意放出脚步声,那黑影似被惊动一般,很快飘走了。正当疑惑,这时间,远处又传来一阵苍老荒凉的叫声。凝神听去,依稀是海岸边的乌鸦在鸣叫,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奏唱挽歌般,将这霜寒冷夜映衬出十二分的阴森来。他微微皱眉,步伐迈得更快了些,待走到院落门口,却发现门口禁制已遭破坏。是谁庭院深深,夜深露重,有一人已静候许久。商离行坐在院中石凳上,神色悠然,听到门外动静,便朝门口望去,见到那个漂亮的少年大跨步走进院子,抬眼看到庭院中坐着的他,又很快收回已然踩上地面的左脚。“抱歉,我走错院子了。”谢留尘见到是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走出几步,顿了一下,又折返回来,抬眼看了一下客房的檐角和紧闭的门窗,将目之所见的景物扫了一遍又一遍,目光中带着不解。商离行心中颇感好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你没走错,这里的确是云山弟子所居客房。”谢留尘神情古怪看着他。商离行一脸若无其事,将乌木杖放在一边,指了指石桌旁的另一张石凳:“天快亮了,谢师弟应该不需要休息了吧,不如陪我聊聊天”谢留尘神情更加古怪。这个人是专门大半夜过来找他聊天的吗他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原来还有人这般无聊的吗谢留尘缓步走进院子,仍是谨慎观察着他:“你深夜来此,意欲何为”商离行一见他这样子便笑了:“我还没有问你深夜无端外出,做了些什么,你倒反而探查起我来了。”谢留尘随口乱诌:“练剑去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院门:“门外所设禁制是你破坏掉的”商离行不置一词。谢留尘更觉此人实在不可理喻,干脆越过他,打算直接回房:“我很累,没心情聊天,商门主请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