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走了没多久,岚迟的手就松开了,垂了下去。手指上的热度有点烫,他的手紧了下,才慢慢地松开。你又不吃他们,何必总是吓唬他们。朝妄懒懒回话,我就说了一句话,可算不上吓。见朝妄没计较刚刚他把人强制拉走的事,岚迟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没等放松下来,这人冷不丁来了句。你刚刚在吃醋?岚迟神色一滞,没有。朝妄说,明明在吃醋。岚迟看他唇角带笑,耳根发热,嘴上却说,我不吃醋,只是你我这关系,你最好不要在外沾花惹草。沾了又怎样?沾了你自己处理。朝妄一脸为难,有时候我也不想啊。岚迟,真是愈发不要脸了。朝妄叹了口气,看着很是忧郁,你又不吃醋,管这些事干嘛。麻烦。岚迟想了想,那些人身份不一定干净,说不定会对你下手,以你现在的状态,最好不要接触来历不明的人。朝妄,好理直气壮的理由哦。他这么想着,神情淡淡的。岚迟看了眼他的侧脸,思绪一瞬间想起那几个字,无欲无求,断情绝爱。仔细一想,这么久以来,朝妄好像确实就是这种状态,除了吃,就是睡,没别的喜好了。一个大妖怪活生生地活成了一个作息良好的养生妖怪。恐怕任谁想也不到,朝妄大人私底下会是这样的人。无欲无求,断情绝爱一个冷冰冰的,连心都是冷的,的妖怪。岚迟突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但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没感情没关系,不会喜欢他也没关系,他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他的命都是这人当年费尽心思救来的,何况这人现在能活着站在这,已经是万幸了。再要感情,未免也太贪心了。你要是出事,对我没有好处,所以我不会害你。朝妄难得沉默了下,你对你的伴侣都这么好?岚迟看着他,我只有你这一个伴侣。朝妄说,我的意思是,只要处在这个位置上,不管他是谁,你都会管他的事?岚迟还没说话,朝妄又问他,你了解你现在的状况吗?根基受损,还是经年累月的陈伤,真要打起来,你根本打不过我,而且之前的入梦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用你的本体做的吧?对你会没有损伤?我一开始觉得你是个挺聪明的人,但现在看来,你根本就不计后果。岚迟静静地听他说,直到朝妄皱着眉不想再说了,才开口。你现在说话跟以前很不一样,以前都是,不必,滚。没用的人根本没资格做你的属下,你也很少会主动开口关心别人,顶多是命人送药,也不管别人想不想要。妖力损失也不是什么小事。他顿了顿,朝妄,你要是嫌我碍事,我可以走远点,我不会插手你的事,你就当我不存在。他只是不想这人再出事。从前忘却前尘的时候,还可以对这人的状态漠然相对,甚至是出言讥讽,现在想来,幸好这人也不记得了,要不然心里该有多难过。自小相依为伴的伙伴那种态度看待他。朝妄转身,你让我感觉是你亏欠了我,所以尽力在弥补。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了,过去的事,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朝妄去了禁地。有人在外守着,见到他时,恭敬地让开了路。里面说是结界,其实也不过是一口井。被封了口,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他刚进去没多久,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很是低沉,还挺好听,我猜你该来看我了。朝妄,怎么着,专门在这侯着我?那人低笑了声,我天天在这等你,可也没见你过来几趟。朝妄看着这结界的状况,随口回他的话,我没事过来看你做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人,你在外面没事时,过来陪陪我不行吗。不行。那人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人间有这般好?怎么?你不喜欢人间?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虽是不错,但相对来说,我还是更喜欢你。朝妄下意识抖了下,冷漠回绝,我不喜欢你。那人也不恼,只笑了声,每次都是这句回复,你就没有多余的话?没有。那人沉默了下,说,你凑近一些,我告诉你,结界哪里出了问题。放心,我一时半会还毁不了结界。朝妄走近了两步,看到一个黑影浮了上来,那黑影停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叹气。你的状况看起来很糟糕。旁边有个石头,朝妄坐在石头上,我是来查看结界的,不是来跟你嘘寒问暖的。黑影渐渐地化作了一个人形。一身青衣,散着长发,面容模糊不清,这人坐在那,语气温和,不是来嘘寒问暖,那是来给我讲故事的?朝妄嫌弃,老鬼该有个老鬼的样子,听故事是小孩子的事,跟你这种年纪的没有关系。这人被噎住了,默默地沉思了一会,那我给你讲故事?朝妄挑眉,行啊。这人笑了声,似是心情很好,容我想想。从前,有一个种族,人丁稀少,诞下的每一个女婴,都是未来的巫女,她们生来就有一种感知天意的能力。朝妄支着下巴,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人的语气太温和,说话也不紧不慢的,听着总像是催眠曲。直到一个故事结束,这人脸上的雾气好似消散了些,见朝妄盯着他看,笑着问,是不是想我了?朝妄脸上没表情,是啊,想你了。这人看着他,你对我笑一笑吧。别得寸进尺。这人轻轻叹息,好吧。那,再陪我聊会?第25章 莫挨本大人你在做什么?朝妄没说话。你的火已经快要熄灭了, 这样下去,你会消失。罢手吧。朝妄还是没说话。那人叹了口气, 我早说过,人间不适合你, 快些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温和又低沉,带着无尽的耐心。直到渐渐低了下去。朝妄抬头看着天, 天幕上无月也无星, 没有一丝光亮,遥遥一片, 尽是乌黑。他看了一会, 感觉身体愈发的乏力,体内的热气在消散,随着不住流淌出的滚烫血液,在不断地流失。他的脚下, 周身的地面, 这附近的一片,全都被血液浸透染红。空气中弥漫着异常浓烈的血腥味。还有猫急切的叫声。尖尖的小牙在费劲地咬着他的衣摆,毛绒绒的猫毛被溅出来的血液沾湿, 变成了一只红白交错的狼狈小花猫。朝妄没有搭理那只猫。哪怕它叫得有点凄厉,有点刺耳。过了许久,他俯下身,沾满血液的手指按在地上。坚硬的地面仿佛被血液唤醒,开始发出一些混杂的声息。像是呼吸声, 又像是风声,还有水流缓缓淌过的动静。这些声音都很轻,仔细听都能听得到,但没多久,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青铜钟鸣声,像是忽然间被击起,剧烈的,由远及近,层层迭至,压过了所有的声息,如同浪潮般,翻天覆地般的在朝妄耳畔回荡着。朝妄往后倒下的那一刻,身体好似坠入了冰窟。眼前一阵阵发黑,撕心裂肺的疼痛。冰寒刺骨的水流渐渐淹没他的身体,封住了他所有的气息。殷红的血在水里一点一点地漫开,如同红色的细线,蔓延而缠绕着。直到最后,这整片湖彻底变为了一片艳丽而妖异的血湖。他平静地闭上了眼。恍惚间,听到了一个苍老和蔼的声音。小主人,外面虽好,可勿要流连忘返,不知归家,玩累了,就早些回来吧。老婆子会一直守在这,等着您回家。岚迟回到家的那一刻,忽然间气血翻涌,毫无征兆地吐了一口血。大人?!桃央惊了一下,慌张地看着他,大人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吐血了?!要不要看医生啊?!岚迟抬手,止住了她一连串的问话,不用。桃央小脸上满是担忧,可是大人你看上去真的很不好。岚迟慢慢地擦干净了唇边的血迹,又把地上的血清理干净,平静地往里走,没什么不好的。桃央跟着他,要不大人你去吃药吧,要不喝药酒也行啊,总不能一直不管自己的病吧。见自家大人不说话,桃央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朝妄大人现在在哪,要不我去找他?桃央,岚迟声音清淡,不要去麻烦别人。哦好的,大人。桃央一双兔耳耷拉了下来,然后看着自家大人渐渐走远。以往大人在家,要么看书养花,饮酒下棋等,要么做些小玩意,给小妖防身用的,要么就是指导妖术,自己府里的,或外面拜访而来的。岚迟大人脾性虽冷淡,但到底是妖界幻术第一人,在幻术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及,故而在平时,偶尔也会有一些世家前来登门拜贴,请求指导自家的小辈。所以平时的日子虽然安闲,却并不是真正的悠闲无事。但桃央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大人这种情况。坐在那片莲池旁,整整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只静静地坐在那。已是黄昏时刻。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天边的景象美得不可思议。桃央蹲在一株海棠树下,本子摊在石头上,写着日记,抬头看了看天。奇怪,怎么感觉天色有点怪怪的。她疑惑地看了一会,半天也没搞懂到底哪里怪,又埋头继续写着日记。【大人一直坐在莲池旁,已经一下午了,不知在想什么。】她换了一行,继续写。【到黄昏了,朝妄大人还没回来,刚刚厨房的人来说,晚饭已经做好了,说有一道番茄炖牛腩,特意炖了很久,肉已经炖得很烂了,非常香。】她停下笔,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虽然大人表面看上去还是跟往常一样,但我总觉得他心情不好,而且很有可能与朝妄大人有关。】她把本子合上,连笔一起收好。探头瞅了瞅那边的情况,自家大人仍旧没有什么动作,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孤身一人坐在那,人比那一池灼灼白莲还要夺目,一身萦绕不散的清华之气,矜贵而淡雅。桃央看了几眼,缩回了脑袋,坐在树下,头埋了下去,默默地缩成一团,心想,等朝妄大人回来就好了。但奇怪的是,一直到夜里,朝妄大人还是没有回来。只来了一个人,传的话,说有事,不来了。那人来去匆匆,没等她问什么,就消失了。第二天。【第二天也没有看到朝妄大人。】桃央在笔记上写着。第三天。【第三天,又来了个人。以前这人来过几次,不知道是什么妖怪,总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点吓人,虽然长得不吓人,还挺好看。】我主人的意思是,大人想要知道的事情,可以告知,但岚迟大人也需要表现点诚意。这人唇角始终带着笑意,神态自若,说话不紧不慢的,大人既然已经与那位结了亲,已经是能够插手督查司的身份,往里面放几个人,应该不为过吧。岚迟神情淡淡,督查司不归我管,除了朝妄,其他大妖都不能随意插手。这人笑了声,大人真是谦虚了,那位大人可是已经给予了你管理督查司的权力,即便是你现在去使唤他们,也不会有人出来反驳你。你主人想要什么?我主人要的很简单,只是销毁一些资料,不会做太多手脚。这人唇角的笑意加深,意有所指,想来这种小事应该不会妨碍到您。这人走之前,特意提了一件事,最近鬼族那边的小动作不断,竟然有人提出要迎回他们的王,大人您知道吗?岚迟眉目未动,痴心妄想。这人笑了下,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大人该比我们更早知晓这些事。岚迟抬眸,眼神冷淡,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