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殷家继续挑事,唯恐天下不乱,只怕没人能护住你。”周梦琴这边话说完,就连苏小萌,都是心一惊。她看向周梦琴,只觉得……殷老夫人的道行,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看得透的。不过站苏小萌的角度,这会儿听殷老夫人言语威慑郭彤,她心里头是稍微平衡了些的。她心想,怎么她和殷时修结婚时,老夫人那么严苛,到了郭彤这,感觉就是两句话的事。看来殷老夫人虽然不说什么,但却看的通透的很。郭彤忙低头连声应下。苏季芳也忙道,“周大姐,您放心,小彤嫁进郭家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孝顺公婆,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麻烦不麻烦是小事,就是怕到时候真有了什么矛盾,脸拉下来,两家都难看。”“是,是。”这两家人交谈完,差不多都四点了。小萌在一旁坐到一半时便借口说双双煌煌要起床而逃开了,殷俊杰立马跟上,几乎都快成了苏小萌的小尾巴。双双煌煌起床后,几个人就在院子里玩。苏小萌靠秋千上,春困秋乏,加之孕期精神不足,靠着靠着就入了梦。殷俊杰和双双煌煌在院子里追着跑,两个小家伙都玩疯了。殷时修下午开完后便下了班,到家也就四点多。刚进屋子,便听到院子里头传来嬉笑尖叫声。“四少爷,少奶奶和小少爷,小小姐在院子里玩呢,还有俊杰小少爷。”佣人接过殷时修的大衣和包,向他说道。殷时修点了点头,向客厅里的父母还有郭家的长辈打了招呼,这才往院子里走。和煦的阳光从嫩绿的树叶缝里渗透着洒下来。苏小萌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剪过头发了,这会儿都长到了腰间。年初那会儿染了个冷系的灰绿色,平时看着漆黑的,太阳光一照,颜色亮的很。不过后来知道怀孕了,半年来也没去补过发色,如今颜色褪了大半,更偏黄一些,倒是显出了几分暖意。殷时修松了衬衫的头两粒领扣,又松了袖口,靠在后门门框上。先发现殷时修的是敏锐的煌太子,像只闻到了什么气味的小狼崽,猛地一回头,便见爸爸靠门那儿。原本扯着殷俊杰衣服的手,立马就松开了,“哒哒哒”的就冲殷时修跑过去。“爸爸!”煌太子这一嗓子,也把双双的注意力拉了过来。殷时修一蹲下,俩娃就这么扑了过来。“四爷爷。”殷时修亲了亲俩娃,便松开他们,走到殷俊杰跟前,摸摸他头,“继续玩儿吧,稍微小声一点儿。”“哦,好。”双双和煌煌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黏父母,尤其是有别的玩伴的时候。当然父母还是要在自己的视线内,不然也不安心。殷时修踱到小萌边上,坐到一旁空着的秋千椅上,小萌睡得也不死,椅子轻晃了一下,她便醒了。见殷时修回来,忙坐起来,“几点了?”殷时修搂过她肩膀靠自个儿身上,“四点多一点儿。”“咦,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忙完了不就回来了?”苏小萌困的伸了个懒腰,头靠殷时修肩膀上,神情还有些迷蒙……见双双和煌煌还在和殷俊杰闹,叹了口气,“小孩子,精神头就是足啊,从醒来玩到现在了,还不觉着累。”“这会儿玩累了,晚上睡得香。”苏小萌打了个哈欠,“也是,他们睡得香,我们也能有个安稳觉……”“真希望他们快点儿长大,睡觉也要哄,吃饭也要哄,起床也要哄的这种日子……我真是过够了。”小萌说着揉了揉鼻子。殷时修看着她挺着的大肚皮,想了想,打击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大概是真倦,就是靠殷时修身上,靠着靠着又有点儿迷糊了。这刚要睡下,突然一股略刺鼻的中药味袭来,把她刺了个激灵,连忙坐起。紧接着,阿素便端了一碗重要走了过来,“少奶奶,吃药了。”“……”苏小萌咽了下口水,一脸苦相的看向殷时修,“叔,你和阿素说,今天就不喝了吧?”“为什么?”“那根本就不是人喝的……”“你不是人?”“你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赶紧喝了,别废话。”殷时修瞪她一眼。苏小萌撇撇嘴,“真狠心……”阿素将药碗端了过去,苏小萌接过碗,这鼻子一拧,仰头咕噜咕噜的喝完了。“糖糖糖……”“哦!”阿素赶忙把准备好的薄荷糖递给苏小萌,殷时修中途夺过阿素递过来的薄荷糖,嘴一张,就把糖扔进了自己嘴里。苏小萌当时就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殷时修……阿素也是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小声道,“不然,少奶奶,我再去给你拿一块糖来?”“不用了,你回屋吧。”殷时修很是大气的甩甩手。苏小萌瞪着大眼就这么看着阿素被殷时修给使唤走了……“殷!时——!”殷时修身体一侧,把苏小萌的脑袋往后拽了拽,低头便吻住她,把糖送她嘴里,而后又松开她。动作发生的很快,加之殷时修刻意调整了身体的角度,没让孩子们看到这少儿不宜的画面。苏小萌被这么一亲,哪里还能感觉的出来苦啊……只觉得甜蜜又羞人,于是攥着那小小的拳头,不带劲儿的打了殷时修一下。殷时修低头小声道,“是不是觉得更甜了?”“色狼!”“谢谢夸奖。”“殷时修,你现在脸皮是真有够厚的,叫你色狼,你还觉得是夸赞!”殷时修握着她的拳头,“狼是天生的掠夺者,野性又强悍,对妻子又非常的忠诚,这不是在夸我么?”“可我说的是色!狼!你听得懂么?”“色狼不是狼?”“……”苏小萌一个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天上去了,这男人还有没有脸皮了?……阿素给苏小萌端药的时候,没人在意,结果端了个空碗回屋的时候,倒是吸引了施海燕的注意。“中药?”阿素点头,“恩,给四少奶奶安胎补营养的,前段时间四少奶奶——”“都是孕妇,怎么四少奶奶有,孙少奶奶就没有?”“孙少奶奶?”阿素已经算是够机灵的了,可因为老夫人和老爷的孙子那一辈都还没有成家。就是殷博文,也是离了婚的,所以阿素对“孙少奶奶”这个称呼陌生的很。一时间是真没反应过来,“哪个孙少奶奶?”施海燕眉头不禁皱起,原本今天她就因为下午两家谈话的事情,憋屈到现在。也不知道那郭家的两口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嫁女儿嫁的这么漫不经心,什么都要从简,从简……尤其是苏季芳,那老太婆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怎么会养出郭彤这样的女儿?现在阿素一脸的茫然,施海燕那根敏感又脆弱的神经就绷断了!“你说哪个孙少奶奶?!”阿素心一惊,这才恍然施海燕说的孙少奶奶指的是郭彤,“大少奶奶,对不起,我脑子笨,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你脑子笨,怎么不见你忘了四少奶奶?”“……”阿素低着头,不敢吭声。施海燕对阿素的责骂很快便引来了其他佣人的注意。殷家二老这才刚上楼,趁着晚饭前还能小休一会儿。几个佣人见想来灵巧的阿素都挨了骂,自然是不敢冒然上前插嘴出头。殷时青坐在沙发上,见妻子这般蕴怒,问道,“怎么了?和个下人这么较劲?”“这同样是孕妇,怎么熬中药安胎,就只给苏小萌?郭彤怀的就不是殷家的骨肉么?”殷时青喝了一小口茶,而后看向阿素,“怎么回事?”阿素忙解释道,“大少爷,前几天四少奶奶身体不好, 去医院做了孕检,这中药单子是医院给开的,让每天按照药单熬了药给四少奶奶喝下,并非是阿素做了什么补品,有意给四少奶奶而不给郭小姐啊……”“郭小姐?”阿素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不,不是,是孙少奶奶……”一旁的郭彤见施海燕如此维护自己,显然有些没想到,但听到阿素喊出的那一声“孙少奶奶”,没来由的,心下暗喜。只是这份暗喜也没有表露到脸上,只是轻蹙着眉头,忙劝道,“妈,您别计较,我和博文毕竟还没有领证结婚,阿素她喊我郭小姐也没什么错……”施海燕眉头蹙紧,瞪向郭彤,“你给我闭嘴!她这不是看不起你,她这是看不起我和这个家的大少爷!”施海燕一声呵,让郭彤彻底闭上了嘴。原来如此……难怪呢,她想,施海燕怎么这么给自己撑腰,看她的样子,也不是有多喜欢自己。阿素自从来殷家,就没有犯过什么错误。即便是刚来的时候,有些规矩不懂,老爷和老夫人也只是让其他佣人耐心指正。向这样严厉的批评还是头一遭,阿素二十七了,也还是个薄脸皮的小姑娘,被施海燕这样呵斥,眼圈立刻就红了。“大嫂,又是谁惹到你了,发这么大脾气?”听到屋里的动静后,殷时修让苏小萌继续坐着,他自个儿起身进了屋。施海燕看了眼殷时修,淡淡道,“下人不懂规矩,我教教她。”“下人到底是下人,大嫂,没必要这样动气吧?”殷时修给了阿素一个眼神,阿素吸了下鼻子端着碗就要回厨房。“谁让你走了!”施海燕见阿素自说自话的要走,火就更大了!阿素此刻真的是手脚无措,眼里噙着泪水,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殷时修抿着唇,和女人说不通,便看向殷时青,“大哥,到底什么事儿,让大嫂这么动怒?”他说着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殷时青其实也是觉得妻子有点儿小题大做,但想想……郭彤和殷博文的婚事已经讲定了,这下人在旁边看着,也不是不知道。便道,“老四,如今这家里的下人都只把你当一回事儿,把你老四的老婆,老四的孩子当一回事,我殷时青的儿子孙子,他们是不放在眼里了。”“大哥说这话,妄自菲薄了些吧?”“呵呵……”殷时修见殷时青说话也是阴阳怪气,不由看向阿素,“阿素,你说说,你是怎么得罪大少爷和大少奶奶的?”阿素这会儿已经委屈的掉了两滴眼泪下来,抹了一把,忙道,“因为我——”话刚出口,抬眼时对上施海燕愤怒的神情,心中念头一转。如果直接说“因为我没有喊郭小姐一声孙少奶奶”,只怕听起来像是把责任赖到大少奶奶身上。阿素在殷家也当了好几年的佣人。心里明白,主从有别,就算真的是主人家刻意刁难,佣人也是没有争的立场。老爷夫人人再好,四少爷四少奶奶人再好……他们也绝对不会当着佣人的面数落主人的。“四少奶奶怀孕,我熬了中药给四少奶奶,却忘记了孙少奶奶也怀着孕。是我记性不好,给忘了……”阿素一个劲儿的主动承认错误。施海燕冷哼一声。殷时青看向殷时修,“你看,都是怀孕,你的人和我儿子的人,差别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大哥,就别说这种酸人的话了,行么?”殷时修对阿素道,“你做错了事,就该认罚,这个礼拜就去打扫荒园,不许踏进正苑一步。”“是,四少爷。”“煎药的事情让黄妈去做。黄妈,从明天开始,煎两份药,一份给四少奶奶,另一份让人送到孙少爷家。”“是。”一旁的黄妈忙应道。佣人退开后,殷时修看向施海燕,“大嫂,这样消气了么?”施海燕缓缓吐出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殷时修勾了下唇,对殷博文和郭彤道,“小萌那天去看了你们之后,回家就不太舒服,第二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宝宝状态不稳定,所以开了这个方子。”“……”郭彤咽了下口水,明明殷时修语气平淡,可郭彤就莫名的觉得害怕。“这个药方子安胎不错,小萌吃了几天,明显好转了,以后量会慢慢减少,你就跟着小萌的量吃,怎么样?”殷博文忙道,“没问题没问题。”“都是殷家的孩子,哪有故意偏颇谁的道理?佣人说的话也要去计较,那也未免太过得空了。”“小叔说的是。”“行了,你们就好好安慰安慰大哥大嫂。”说着,殷时修拍拍殷博文的肩膀,起身又回院子里。这一大家子的人,凑在一块儿就像个大染缸。谁也不是善类,谁也不好惹。殷时修寒着脸,这一件一件小事堆垒起一座不矮的山,最后,也许只是轻如鸿毛般的某样东西,往上一放——山崩地裂般坍塌。————苏小萌见殷时修回来,不由扬眉问道,“里面吵什么?”“没什么,小事。”殷时修往椅子上一靠,玩累了的双双和煌煌这会儿就逮着劲儿往殷时修身上爬。两个小家伙刚在草坪上滚了一身的灰土,这回往他身上一爬……白衬衫是毁的干干净净。殷俊杰凑过来对殷时修道,“四爷爷,刚才奶奶是在和谁吵架啊?听着好凶啊。”“你可以自己去问问看你奶奶。”殷俊杰忙摇头,“我又不傻,奶奶这会儿气头上,我还往上凑?”殷时修勾了勾唇,一手捞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搂在怀里搂的紧紧的。苏小萌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俊杰,来,坐这休息会儿。玩的一身汗,待会儿都洗个澡再吃晚饭。”“嘻嘻!”殷俊杰笑了两下,爬那椅子上翻个身坐好。“晚霞真好看啊!像血染的一样……”殷俊杰诗兴大发的来了这么一句,而后冲苏小萌道,“四奶奶,你说伦敦会不会也有这么好看的晚霞啊?”“这个你得问他,他知道。”殷时修看着天边仿佛油画一样绚丽的景色,淡淡道,“没有……那里,没有这样好看的晚霞。”“那等四奶奶念完书,你们会回来的吧?”“当然了。这里才是咱们这一家人的根。”苏小萌当时心想,就是他们不想回来,只怕父亲也会把他们给绑回来的吧!光是一番为国为民的爱国主义理论,就能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