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鱼去鳞拆骨,鱼肉剁成泥,搀入面粉、盐、蛋清,和成面团摔打到劲道,手拉成面,就成了一把燕鱼拉面。鱼骨连同提鲜用的干河虾碎、蛤蜊一同下锅炖煮,炖到鱼骨几乎炖烂了,再把煮汤之后的残渣滤去,下入鱼面,熟后盛出。佐菜是干煎鱼皮,把一开始去掉的鱼皮刮干净切条,腌制片刻,用大火干煎到焦脆。这样一份燕鱼拉面做法颇为复杂,对制作过程中的手艺和经验要求也颇高,但是完成之后的鲜美能让人吃得舌头都吞下肚子里去。鲜美的鱼汤、劲道的面条、焦香的鱼皮,三种美味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就算是严墨戟自己都特别钟爱这种美食。因为制作不易,所以严墨戟从每月初一开始,每隔五天才做一次燕鱼拉面,一次也只做那么几十份,从不多做。每次做燕鱼拉面之前,都会先卖对应份数的木牌,到时候凭借木牌来吃燕鱼拉面。这些木牌都是拜托纪明武亲手雕刻的,防盗水平一流,毕竟严墨戟就没见过比纪明武的水平更好的木雕大师。这样的饥饿营销,反而加剧了燕鱼拉面在镇子上的人气,多少人每隔五天的早晨就早早来到店外等候,就为了能够抢到一份燕鱼拉面品尝。甚至那位租铺子给严墨戟的苑家五少爷,再吃过一次燕鱼拉面之后,立刻就被严墨戟的厨艺征服,在试图包养严墨戟未果之后,每隔五天必定亲自来一次店里,在雅间享受严墨戟的鱼面美味。因为厨房与大堂共通,没有抢到燕鱼面的客人们只好一边闻着鱼面的鲜香,一边恨恨地决定下次一定要早起来抢燕鱼拉面吃!好在鱼汤一次可以炖一大锅出来,用鱼汤煮的普通手擀面虽然没有燕鱼拉面那么劲道爽滑,但也鲜香味美,抢不到燕鱼面的客人拿普通的鱼汤面解馋也足够了。在燕鱼拉面的限时限量的宣传下,什锦食甚至带起了一波河鲜风潮,不少酒楼食肆都跟风推出了各种鲜鱼美食,自然也少不了仿什锦食的燕鱼拉面的。只是这些仿制品自然都没有严墨戟的手艺好,有的甚至还没有什锦食的普通鱼汤面好吃。而燕鱼拉面也打开了镇上中层阶级的市场缺口。毕竟燕鱼拉面的名声太响,不少人家都以请吃燕鱼拉面为荣,就连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例外。因此在燕鱼拉面的木牌交易成为每隔几天就会在镇上上演的定期节目的同时,什锦食的名声也水涨船高,在中层阶级引起了重视。原本严墨戟还有些担心,如果有自恃身价的人强行插队的话应该怎么办,还为此准备了好几种应对方案来着。结果第一次碰上不知哪位乡绅蛮横地要求插队先给他做鱼面的时候,房东苑五少爷正在包厢里期待地等着他的那份上桌,一听有人插队抢他的燕鱼拉面,勃然大怒,以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圆润身材和霸气,叫仆役把那乡绅丢了出去,引得众人议论纷纷,都猜测是不是苑五少爷要罩着这家铺子。严墨戟自然是十分高兴头靠大树好乘凉,有镇上首屈一指的富豪大家的嫡少爷罩着,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强取豪夺了。只是他兴高采烈地分享这件事给纪明武的时候,纪明武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喜悦,反而微妙地似乎脸色阴沉了一点点,好像有点不太开心?严墨戟越来越摸不透他家武哥的海底针了。好在白花花的银子给了严墨戟更多的安慰。银子有了,一开始仓促开店的一些没有考虑好的问题也都得到了解决。像严墨戟用赵瓦匠送的锈叶子自己调配出的提神醒脑的凉茶,在什锦食卖得非常火爆,为了长期得到锈叶子的原料供应,严墨戟特意与赵瓦匠家商议过,由赵家定期去采集锈叶子,什锦食会出一份优渥的价格来买下。卖一次锈叶子可比赵瓦匠出一次工赚得多了,锈叶子也不难采摘,赵老太太平日出门都能顺带一些回来。他们也是没有想到,这种跟杂草一样、煮出来发苦的叶子,在严墨戟的调配下竟然能变成回甘提神的茶水,不由得对严墨戟的手艺更加佩服。而随着生意的愈加火爆,严墨戟发现他和张大娘两个厨子已经愈来愈不够用了,因此他特意又去了一趟纪家,和纪家夫妇商量了一下,以后李四和钱平两个壮劳力轮流陪同纪父下村收菜,纪母则来什锦食帮严墨戟他们掌勺。严墨戟也趁机把一些吃食的做法都传授给了张大娘和纪母。毕竟以后他是要开连锁店的,光靠自己主厨肯定不现实,把信任的人教起来也是必然的事情。就这样,什锦食的生意愈来愈红火,最初听说严墨戟想开铺子时那些鄙夷和诅咒的话语几乎消失殆尽,再没人说严墨戟的铺子要赔钱了。当然,生意这么好的铺子,也引来了不少更加嫉妒和贪婪的目光。这一日,天还未亮,严墨戟从家里出发,带着纪明文小丫头到了什锦食,进门就发现,大堂中间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被麻绳五花大绑的男人,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而李四坐在柜台一边,慢悠悠地翻着店里的账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严墨戟进门被这出乎意料的场景镇住,愣了愣才问:怎么回事这是?东家你来了!李四走过来,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男人,不屑地道,昨儿晚上店里进来个贼人,想偷咱们店里的账簿,被我和钱平逮了个正着,东家你看怎么处置?=======================第50章账簿这种东西,对一家店铺来说是很重要的。账簿上记录了店里的流水开销和收入,还有该交给官府的税务,甚至还有合作的店家商户的信息。若是这些东西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纵然什锦食从来都没有偷税漏税过,那也得遭受重大打击。严墨戟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先夸奖了李四一句干得好,然后走到地上那个被绑了大半夜的男人面前,蹲下来仔细看了一眼,见这男人一脸胡茬、眼角微吊,半张脸上还遍布了密密麻麻的麻子,靠近时还能闻到汗臭和不知道是什么的甜香混合的恶心味道。然后严墨戟惊讶地发现,这个人他竟然还认识。确切的说,是原身认识。他就是屡次找茬的王大婶那个好赌成性的混账儿子、原身从前的赌友王二。这王二主动凑到原身身边去,可没安过好心,一方面煽动着原身赌得越来越大,另一方面他自己赌钱赌输了,还经常就喊一句这局算严哥儿的,把自己的赌债甩到原身身上;原身被王二故意讨好了几次,又灌了些酒,神智都不太清醒了,王二说什么就是什么,竟然真的给王二的赌债签字画押!原身不过进了一个月赌场,赌得又不算很多,就欠下了这么多赌债,可以说有一半都是这王二应该背的。就这样,原身还把王二当做什么知己好友,经常对着王二吐苦水,把自己的事儿、纪家的事儿都和王二说了个一干二净。严墨戟可不是原身那个性子,从记忆中看清楚这些门道之后,对原身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对这居心不良的王二恶心坏了。债务上他已经画押了,那再争辩是谁的赌债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严墨戟一直都没在这一点上做无用功,自己咬牙还清了赌债;至于王二这边,这种泼皮无赖严墨戟前世也不是没碰到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他们死磕得不偿失,所以他本想着如果王二识相一点不要再出现,那他也懒得去找王二的麻烦。但是从目前的状况看,这王二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识相啊严墨戟先让张大娘带小明文去了后厨,轻轻搓了搓手指,有些嫌恶地扯掉堵住王二嘴巴的抹布,脸上浮起一层假笑:王二哥,好久不见啊?您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那王二被脏兮兮的抹布堵了大半宿的嘴,刚释放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忙不迭道:严哥儿,快先帮你王二哥松绑我腿都麻了严墨戟没有动,仍旧蹲在原地:松绑不着急,先说说你为什么大半夜到我们什锦食来吧?王二眼珠子转了转,满是麻子的脸上浮起一层愤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严墨戟身后的李四:严哥儿,不是我说你,你招伙计也该挑个靠谱些的,可不能找那些吃里扒外、偷鸡摸狗之徒!他喘了口气,越说越激愤:昨儿个我路过你这铺子,听见里头有动静,瞅了一眼发现你这伙计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呢!想着你严哥儿的铺子就是我王二的铺子,不能叫外人给弄了去!我就想进来吓走他,没成想他竟然贼喊捉贼,把我绑起来污蔑我偷你东西!严墨戟看这王二脸色涨红、神情愤怒,一脸义愤填膺,要是原身,说不定还真信了他几分。只是严墨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白花,王二在原身记忆里那些腌臜事他看得清清楚楚,现在自然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严墨戟慢悠悠地笑了笑,假装犹豫:王二哥,你说我这伙计偷东西、我这伙计也说你偷东西我该相信谁好呢?王二趴在地上,没看到严墨戟眼中的嘲讽,只当严墨戟像从前一样对他言听计从,不由得心中一喜,连忙道:严哥儿,咱们俩是什么关系,亲如兄弟,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做你这种人的兄弟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严墨戟心里骂了一句,没耐心陪他继续玩下去了,冷下脸来:王二,谁指使你来什锦食偷账簿的?你要不说我就送你去见官了。以原身里对王二的记忆看,这个游手好闲的泼皮平时偷鸡摸狗,目光短浅,半夜溜进来不是偷金银,而是偷账簿,一定是被人指点过!王二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严墨戟刚才是在调侃他,脸色一黑:严哥儿,你这是信不过你王二哥?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来偷你家账簿了?就算是见了里长,我王二也敢拍着胸脯说我没偷东西!严墨戟看他一脸的有恃无恐,微微一怔,目光不由得看向了李四。李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凑过来小声道:东家,镇上的里长据说姓王。哦,懂了,万恶的裙带关系。严墨戟皱了皱眉,没想到王二家竟然还跟里长有亲戚关系?里长相当于镇上的镇长了,大事小事都可管一管,镇民行窃这种事,要是里长有所偏袒,那也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严墨戟不死心又磨了他几句,王二不是套近乎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说到底是谁要他来偷账簿的。严墨戟微微有些可惜,要是昨夜李四逮到王二的时候,就闹大一点,引来些人围观,再揪到里长那里去,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全,就算是里长有心偏袒也没辙了。那该怎么办呢老实说,他这新铺子开得这么红火,被嫉妒使坏还算在预料之中,指使王二来偷账簿的,无非就是那些红眼病;而叫王二这么一个泼皮无赖来偷,估计也只是随手给他下个绊子,也没指望能成功。王二守口如瓶,肯定是得了人家的好处,虽然利诱说不定能成,可严墨戟不想便宜了这个混账,一时也开始纠结起来。王二刚才被严墨戟踢了一脚,翻了个身,正好能看到严墨戟沉思中的侧脸。看着严墨戟这阵子操劳之后脱去少年稚气、带着着成熟风采的俊秀侧脸,王二眼睛不由得看直了,口水差点滴出来,心里也暗恨了起来:瞧严哥儿这好相貌、细腰身,白白便宜纪瘸子那个破落户了!这两个月不见,严哥儿愈发俊俏了,都怪家里老娘阻拦,否则严哥儿早就落在自己手里了!要是能跟严哥儿成就一番好事严墨戟正在思考,没留意王二,但王二痴迷而恶心的眼神还是完完整整地落入严墨戟身后的李四眼中。李四先是泛起一阵恶心,随后就不自禁产生了一股愤怒之情:这种泼皮无赖也敢肖想他们东家?呸!也不看看他们东家是谁的人!现在当着东家的面,李四不好动手,心想等东家决定怎么处置这无赖了,他再悄悄地教训他一番!严墨戟没注意这边的暗潮汹涌,他已经想到了怎么威胁王二了。他站起身,坐到旁边的条凳上:王二,你欠林爷的赌债可还清了?王二脸色一变,顿时有些讪讪: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严墨戟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嘴硬,心里又冷笑了一声。自己穿过来快两个月了,一直都没再去赌场,这王二少了一个跟他分担赌债的冤大头,以他的赌瘾和赌品,欠债自然是越来越大。上次严墨戟在巷子里碰上那王大婶,说来气她的话还真不是自己瞎编的赌场打手林二,确实是扬言过要打断王二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