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坐在亭子里,突然回过头来,盯着魏公公半晌,才道:“你早就知道凰儿没死罢?”魏洋额间沁出些汗来,不敢再站着,连忙跪了下来,惊慌道:“陛下,奴才不知。”陆昭:“唔。”他只作闲谈模样,懒洋洋的,“凰儿谈到——买凶杀人。看他那意思,倒以为是朕派的凶手呢。”魏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陆昭:“前些日子,你卖掉了名下城郊的的庄子,那笔钱做什么用了?”那笔钱,自然就是陆凰的买命钱了,但,但……魏洋心下大惊——城郊的庄子是他的“徒子徒孙”们孝敬的,做为个人私产,他并没有上报皇帝——哪怕他是皇上,也的确没那个必要,去在意一个太监的资产。陆昭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城郊有庄子?陆昭又怎么知道自己把庄子卖掉了?京城是个好地方,天子脚下,房价自然也水涨船高。那庄子虽然在城郊,地理位置却很好,庄里盛产茶叶,每年租出去给农户种植,能赚不少钱。自然,庄子本身价值也很高——这么大一笔钱,他一个太监,整日在宫内伺候,没有亲人,没有旁的爱好,更没养女人——能花到哪儿去?魏洋说不出话来了。那种窒息感又来了。陆昭沉默了太久,整日病恹恹的,像只垂暮的老狼,魏洋心里的警惕也渐渐松懈了,却不想,狼老了也是狼,陆昭从来都不是好糊弄的。陆昭又开口了,依旧是懒洋洋的,“魏卿呐,怎么不说话?”魏公公:“奴才……”他一咬牙,“皇上!是奴才鬼迷心窍了,奴才以为您一定不想见到陆小公子,这才自作主张,奴才愿意承担一切责任,还请皇上责罚!”陆昭:“哦?”他笑了笑,“魏卿呐,你真是朕的好大伴啊!先急朕之急,先虑朕之忧,漠北运粮一事你也事先替朕考虑到了,看来有了你,是朕的福气啊。”他语气轻松,魏洋却心悸更甚,陆昭意识到了什么?送粮往漠北再引爆粮仓一事,的确是他的手笔,意在引导陆纯钧仇恨陆昭,令漠北与帝京反目……却没想,陆纯钧这个马上挣勋章的粗莽汉子也有心细一面,他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直接起兵造反,而是文质彬彬,下马入京与圣上“和谈”,换来了漠北的自治权。这直接打乱了魏洋的计划。但看着陆昭枯坐、麻木的模样,他又觉得,这样的惩罚也不错——可他没想到,陆昭竟是洞察到了一切?陆昭:“可是魏卿呐,再怎么为朕着想,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朕蒙在鼓里啊。”他笑容和煦,看着魏洋,魏洋手心全是汗,已经来不及去分辩陆昭话里的深意,只好垂下头来,“奴才有罪,奴才该死!”陆昭:“你有何罪呀?”魏洋一时说不出话来。再片刻,陆昭却笑吟吟的,起身亲自将身边的太监扶了起来。魏公公两股战战,几乎站不稳,陆昭又扶了他一把,看他站在自己身边,这才露出满意神色,像是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一般,“时候也不早了。扶朕回宫歇着吧。”魏洋机械的扶住陆昭的手,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一起走进朱墙内,夕阳落了下来,花园里的花都镀上了一层血色,这看起来金碧辉煌、尊贵非凡的皇宫,在这一刻却像一个吃人的怪兽,魏洋与陆昭的影子交缠在一起,一步步、一步步的,走进那幽深的宫殿里。※※※※※※※※※※※※※※※※※※※※魏洋觉得自己给陆昭设计了一个牢笼,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被陆昭关在牢笼里?只要陆昭一天还是皇帝,他就必须好好伺候他,服侍他,呆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