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短短间隙间,她与对方的身体似乎都在往后倾斜。将她拉回时男孩子必然用了大力气,而她这般往后一闪,男孩子也被她的身子冲撞到了,勉强支撑了一下,却是没支撑住,湖边又十分湿滑,于是——二人齐齐地摔倒在了湖边的泥水中。扑通一声。阿荔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乞巧佳节,本该远在京城的朱小公子及时出现,救下她家姑娘,这分明上一刻瞧着还像是戏折子里说得那种桥段来着……怎能下一刻就倒在了泥坑里!啊啊,她不允许有这么煞风景的事情出现!一旁的棉花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没及时出手拉住自家姑娘。都是这个人跟他说不必去的!棉花看向身边站着的冷面随从。方才他飞身要上前,眼瞧着有人去拉住了姑娘,这人淡淡而笃定地与他说——不必去,已经没事了。棉花就迟疑了这么一瞬间,再去看,便是眼下这狼狈的情形了。被棉花拿不满的眼神看待的清羽,竭力保持着面无表情。是他高估自家殿下了。他怎忘了,自家殿下虽然心中住着个老父亲,可身子还是实打实的小孩子。哪怕平日里也习武,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可谁让殿下跑那么快,给他造成了错觉的?然而殿下还是殿下,殿下跌了这一跤,也是他保护不力,回头他仍是要请罪的——以此为戒,下回可不能再给殿下单独表现的机会了!那边,张眉寿和祝又樘已经吃力地站了起来。二人皆摔了个满身泥,脸上也溅了泥点子。张眉寿看着祝又樘,祝又樘也在看着她。她一身男童装扮,头上挽着两个小角,穿一件料子普通的棕黄色小袍子。他也除去了金玉发冠,只拿一条深蓝布巾半束着乌发,脑后的头发沾着泥水,甚至贴在了脸颊上,一身玉白衣袍已大片大片地换了颜色——仿若天上的如玉小仙不慎跌入凡间,染上尘埃了。二人身后,是飘满了河灯的湖。前世今生,他们都未曾见过彼此如此狼狈的模样。张眉寿眼下瞧着他,竟恍惚生出一种不真切的错觉来。“可摔着了?”祝又樘开口问道。这清晰好听的声音让张眉寿如梦初醒,边摇头,边反问他“公子可摔着了?”方才二人跌倒时,她似是半边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见她一双眼睛在自己身上游走察看,祝又樘心中莫名微动,脸上浮现了笑意“我无碍。”嘿嘿。嗯?他在心里傻笑什么呢?张眉寿略放心下来,本想问他怎么也来了湖州,但触及到他身上的泥污,还是忍不住先询问道“公子要不要先进了客栈,换洗一番?”这位殿下是有多爱干净,多忍不了身上有些许不洁的习惯,她始终都记得很清楚。祝又樘神情恍惚不解了片刻,复才点头道“也好。”清羽另要了一间上房,因店中伙计人手稀缺,又亲自跑上跑下地端盆送水。他提议要涨俸禄,真的不过分吧?张敬与邱掌柜同住的那间客房内,邱掌柜正要出门。张眉寿走了过去。很显然,跟在后面叹气的自家三叔也未能劝得动邱掌柜。“阿荔,先将门关上。”张眉寿踏入房中。“小公子好意,邱某心领了,只是邱某去意已决!”邱掌柜看着张眉寿,又拱手道“此外,邱某不该与小公子做无谓之争执,眼下想来实在羞愧。方才之言,盖因一时情急冲动,言辞若有当之处,还请小公子见谅,也不用放在心上——邱某就此别过。”张眉寿微微笑了笑。临别前不忘与她一个孩童道歉,也颇算是个君子人物了。“邱掌柜且慢。”“邱某非去不可,小公子不必再多费口舌!”张眉寿摇摇头。她确实没打算多费口舌。“棉花。”“小公子要如何?”邱掌柜立即满脸防备。张眉寿“当然是将邱掌柜打晕了。”“什么?!”邱掌柜不可思议又倍觉恼怒。怎有这般专横霸道又不讲道理的小孩子!可他来不及再说其它,只觉肩上一疼,旋即便没了意识。张敬看着这一幕,内心几乎已经激不起太多波澜了。可是,小侄女动辄就要打昏人,这会不会太暴力了?毕竟他可是个崇尚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教书先生来着——然而……张敬的余光瞥到了屏风后柳师爷那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终究没好意思多说什么。看着张敬和棉花一同将昏迷的邱掌柜抬到床上的情形,柳师爷惊恐不可名状。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别人就算了,怎么一言不合连自己人也打!呸,说好的京城书香门第呢?柳师爷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他们根本不是张家人,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匪类假冒的!棉花和阿荔面不改色地下楼端了饭菜上来。张敬和张眉寿净了手刚坐下,却忽然有敲门声响起。张眉寿不禁感慨——这位殿下莫不是掐着饭点儿敲的门不成?阿荔上前开门。“朱公子。”她轻快地行了一礼。祝又樘带着清羽走了进来。张敬惊讶地起身。那晚在钟家门前,这小公子他曾见过的,似乎是朱探花郎家的公子?祝又樘朝着张敬揖了一礼。“张三伯父。”清羽嘴角微抽。殿下虽扮作普通人,可平日见到旁人,几乎从无行礼的习惯,他本以为,身份使然,这是轻易改不掉的——可眼下殿下一瞧见张姑娘的长辈,这又是行礼又是喊伯父的,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周全了呢?连人家的三叔都讨好上了,还说这不叫想博取张姑娘欢心?清羽默默嗤之以鼻。张眉寿看着自家三叔受了这一礼之后,还泰然自若的模样,心中不禁也有些复杂。“朱公子可用过饭了?”张敬客气地问道。祝又樘回道“还未曾。”张敬愣了愣。“那不妨坐下一起吃?”话赶话,他也只能这么说了。“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祝又樘又施一礼,而后在张眉寿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去。喜上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