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次□□并不是吴亥点燃的。不是自己,那还能有谁?自然是便宜了吴泓景。这吴泓景胃口可真不小,自野树林回城,竟然立刻就联合青州郡守包围了琅琊王府。火光耀耀,哀嚎哭叫。印在黑瞳里的景象又刺又痛,就像一根针戳进了眼里。王府里尚且能自由走动的家仆都被突如其来的灾难逼到这种情形,更勿论其他的了。吴亥冷笑出了声。燕燎察觉到了吴亥的怒气。因为王府被烧,所以吴亥动怒了?燕燎顿时有些动容,这孩子在漠北待了十年,丢给自己那么大副手笔后说走就走,毫不眷恋,在这里待了两年却动了感情吗?看来,真的是自己对他太过苛待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燕燎再一次拦住了冲动的司马殷。他脾气上来了,语气有些发冲:你给我等等!你放手!司马殷哪还听的进什么话,直接与燕燎动手拆起了招。谢司涉翻了个白眼:有趣,先自我内斗起来了。燕燎皱眉:你要进去我绝不拦你,但你不能这么冲动地闯进去!司马殷怒问:那你说要如何?燕燎想都没想:我先进去。司马殷一愣:??燕燎不知道吕和顺和司马宗往日里积攒了多少怨恨,可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怨恨的那个人来不行吗?王府里无辜者众多,放火烧府邸算个怎么回事?燕燎看不惯。握住腰刀刀柄,燕燎不悦道:我进去把吕和顺揪出来。吴亥凉凉问道:你一个人吗?燕燎握着刀柄的手一僵。一个人,可能,也许,不好找到路。燕世子千军万马都不带怕过,但奈何方向感太差。见燕燎和司马殷不闹了,吴亥沉着吩咐谢司涉:两位先生暂且后退,尽量不要卷入乱局之中。谢司涉武功尚可,齐熬却半点功夫也不会,前方局势有些混乱,吴泓景还心心念念着他们,自然是半点闪失也不能有。谢司涉明白吴亥意思,点头称是。在美人面前,谢司涉是无比的听话,这可比燕燎的拳头管用太多了。燕燎知道谢司涉这臭毛病,眼前局面捉急,也没想地太多,嘱咐了齐熬一句多加小心,便准备和吴亥、司马殷一同进去王府。青州府衙百来号人包围着火海中的王府,司马宗、司马愉,以及一些下人家仆,都被推到火势尚未波及到的、离王府正门十分接近的前院。吕和顺看到往日冤家如此狼狈,心情不可谓不好。用手捋着胡子,吕和顺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郡王啊郡王,您说您是多么想不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能满足你吗?好好地作什么,联合漠北反王?司马宗头昏眼花,摇摇欲倒,一声不吭。他往日里再怎么自得,如今也是被困在火场前,被一圈刀枪包围着,周围躺在地上的家将遗体都在告诉他:大事不妙了。没有实权的土霸王徒有其表,大事不妙,也只能六神无主。反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霸王司马愉,嘴都被扇烂了,口里塞着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破布,还要挣扎着呜呜两声,似乎是抗拒,似乎是反驳。司马愉是害怕的,他眼睛通红,先前的假哭和后来的吓哭,把他眼睛泡的又红又肿;不谈可怜的眼睛,最惨的是一张脸,本来司马愉的脸就长得圆润,被一通耳光扇过后,直接肿成了桃子。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敢摇头呜呜。有这么个老子,我以为小子定是顽劣不成器的,没想到啊,这怕地都快抖成筛子了,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想吭声呢?吴泓景好笑,伸手拽住司马愉的头发,拉高他的脸,望着这双躲闪的眼睛,冷笑说:把他杀了,省得以后生事。吕和顺一惊:真真杀啊?好歹是皇室血脉,就这么杀了?吴泓景瞥他:真杀,动手。吕和顺:这是要让我的人来杀皇胄啊!司马宗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看得比命还要重,如今听着烧他府邸的人还说要杀他儿子,突然就疯癫了,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猛然挣开钳固着他的两个兵士,冲着吕和顺扑了上去。司马宗这一扑宛如泰山压顶,吕和顺没有预料,直接被扑倒在地,摔了个眼冒金星。吕和顺大喊:快点!把谋反逆贼擒拿!要是挣扎挣扎吴泓景笑笑:吕大人怕什么呀,这火势这么大,几个逆贼宁死不降,不小心被烧死了,有什么奇怪的?吕和顺一呆:还是吴二公子聪明!吴泓景却奇怪的很:本公子都把火放得这样大了,还不能把逃走的小郡主引回来吗?他这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兵刃交接的声音,包围王府的兵士好像是和谁打起来了。吴泓景立刻寒声吩咐:吕和顺,快点让都尉把青州守军调过来!什么?吕和顺都惊了,为何要调守军?府衙的兵士不够吗?竟然还要派都尉拿兵符调城外守军??吴泓景咬牙:是我大意了,既然我能逃得出来,他们没准也能。一想到燕燎和吴亥两人合作,能够把大哥的十二地支都砍杀殆尽,吴泓景根本不敢掉以轻心。见吕和顺还傻着,吴泓景瞪他:快点走了!磨蹭什么!吕和顺一个激灵,看着吴泓景拽住司马愉转身就要往火海方向走,他都傻了:这前面打起来了是没错,可后面烧起来了呀,二公子您往哪儿去呢?吴泓景阴沉一笑:你当世人都像你这般愚蠢吗?第64章 失去与等吴泓景又不是第一次干烧人家府邸的事了,琅琊王府偌大, 他留了偏门, 让一些兵士好好看住偏门。多点心思总是没错的, 这不, 派上用场了吧。也不管前面打斗的究竟是不是燕燎, 反正让人拉扯起司马宗父子二人,吴泓景带着和吕和顺一干官吏直接往偏门而出,遁了。只是水火无情,哪有那么好控制, 火情早就往偏门蔓延, 从偏门遁出,一群人蹭了个灰头土脸,汗流浃背。吕和顺:吴二公子这是在逃?是在逃吧!这火急火燎的, 分明是在逃窜啊!他府衙近两百的兵士呢, 得来了多少人才让吴二公子急成这样?吴泓景不多做停留,直接了当:走,本公子同你一道,你亲自去领兵。吕和顺寻思着问:二公子,王府怎么办?王府?不用管,今夜本公子要他们全部葬身火海。吴泓景一手拍上司马愉的头:一个不留。吕和顺:说实话司马殷在真正和这么多人交上手后, 才醒悟过来自己确实是冲动了。双拳难敌四脚,古人诚不欺人也。司马殷善用的是鞭法,鞭法灵活,远近皆可优势, 但奈何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司马殷额角逐渐生出了冷汗,正着急应敌中,一把通红的长刀从旁侧挑了进来,两把枪锋被搓开,持枪的人已经软软倒向地上,司马殷被一只手拉到了身后。吴亥,你照料她。放下话后,燕燎身形微闪,从容不迫进了人群。这人是从左侧过来的,司马殷转头左侧的所有人都已经被他解决了。司马殷:若不是高墙中火光太过耀眼,司马殷都会怀疑这黑衣青年是不是能够隐没进黑暗里?他的身法实在太快了,迅疾如风似的;出手又实在太过于干净利落了,没有一丝多余累赘的动作,手起、刀落,真正的快准狠。司马殷甚至忍不住腹诽,在这么快的刀下,怕是连痛楚都来不及感知到,呼吸就已经停止了吧?司马殷是觉得这人身手不错,可真正目睹到这人就提着手中一把腰刀,纵横于百十人间还能悍勇如厮,她才知道,原来琅琊郡、原来青州,是这么狭小的地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一人穿行在百人中,游刃有余。吴亥走近司马殷身边,淡淡说:他对敌时,每每先想到的不是敌人多还是少,而是战局上有没有自己人。燕世子是一定要护着所有他在意的人的,牢牢把人护在身后,不允许他们受到一丁点外来的伤害。攥着手心,吴亥眸子里的光又暗又冰,还有些自嘲。正因为燕世子性格如此热烈,善恶纯粹至极,喜恶清晰好辨,吴亥才更加地痛恨他。痛恨他不如是个疯子,不如是个暴君。可他偏偏不是,他偏偏对身边的人都好极了。那些比自己更差的、比自己更卑贱的,燕世子都可以宽容以待,唯独在面对自己时,时好时坏,喜怒无常地毫不讲道理。只有自己,在燕世子眼里就像是一团烂泥,也只有自己,被那双桀骜又锐利的眼眸,恶狠狠地、真切地厌恶了十年。吴亥怎么能不恨他?司马殷被燕燎的强悍折服了,半是仰慕半是惊悚:确实,这个人简直像是生来就属于厮杀,若是有人误入了他的领域反而是打扰了他吧。生来就属于厮杀吗?吴亥的眼睛本来黏在燕燎身上,听了司马殷这话,忍不住垂下眼睑勾起一抹温和笑意:是的,且他还可以杀去更远。司马殷有些不敢确定,呐呐问:他是谁?吴亥:漠北燕王。原来是燕王,原来,是燕王。司马殷收起软鞭,佩服地心服口服。司马殷又问吴亥:你是从漠北过来的琅琊郡吗?吴亥很坦诚:是。司马殷面上古怪起来:你怎么去的漠北?吴亥一指燕燎:他让人接我过去的。司马殷:虽然司马殷不太信宴席上吴泓景的那些话,但怎么说呢,她现在忍不住心生猜疑。吴亥淡淡看着司马殷:到王府了,郡主还想问什么,我一一作答。身份暴露后,吴亥首先做的不是圆谎,也不是急着解释开脱,而是等人来问。吴亥一点也不着急不慌张,很淡然自若,完全就是:你若是问,我就说。当然,至于到底要怎么说,那就要看问的是什么了。所以在司马殷面前,他好像还是那个温润有礼的吴濯,虽然神秘,但怎么看也不像存着什么坏心思。司马殷舒了一口气,毕竟是个庶子,姑苏王室那边真正的富可敌国,贵胄满门,想必,他是有难处的。司马殷说:等救完火我再慢慢问你。前方刀枪止戈,还站立着的就只剩下燕燎一人。燕燎浑身气势凌厉又肃杀,将手中火燕刀狠狠一挥,甩下刀尖最后的绯红,污着一身浓厚血腥味,顶着灼灼火光归来了,灿耀如火。吴亥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耀眼啊你看看他,明明杀了那么多人,浑身污溅得那么脏,为什么眼底的光还是这么亮?又亮又干净,傲然磊落,正气凛然。哪像自己司马殷迎上去一步:燕王,没受伤吧?燕燎一愣,寒刀归鞘,哑声说:没有,这些人还伤不到我的。司马殷仰慕燕燎的强大,今日若不是燕燎,她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宅毁之一炬了。双手抱拳,司马殷恭恭敬敬行礼:多谢燕王侠义相救!燕燎摇头:走,进去。进去又是一地炼狱,面露惊恐的家仆东倒西歪,身上无不是好几处口子,只把司马殷看的鼻头酸涩,泪流满面。父王!小愉!当然没有人回应。直到进了前院,才听到王管家用虚弱的声音唤着:郡主司马殷匆忙跑过去,所视眼前一幕又是瞳孔紧缩。王管家他的四肢竟然都被砍掉了。司马殷悲愤:是谁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奄奄一息的王管家倒在血泊里挣扎,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紧跟其后的吴亥。立时,王管家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愤怒地扭动嘶叫:都是他,是他,他背叛王爷!司马殷:什么?王管家在血泊里拼命扭动:他联合漠北反王,谋反,陷害王府话没能说完,不甘心中,王管家睁眼咽了气。司马殷心头剧震:王伯说什么?在听完王管家断断续续的一段话后,吴亥已经把吴泓景可能做的事情、可能用的借口都在脑子里飞速地过了一遍。看到司马殷魂不守舍,吴亥依然很淡定,沉声解说:王伯说,吴泓景说我联合漠北燕王,欲图谋反。燕燎双目瞪大,指向自己:什么???吴泓景找死吗?燕燎气笑了:本王造反需要偷偷摸摸地联合谁吗?这个问题吴亥倒是肯定:你不需要。其实司马殷已经不是很听得见吴亥在说什么了。司马殷现在很不好,她坐在地上,红裙上都是王伯身上的血。两墙之后火舌还在无情肆虐,被烧毁的阁楼亭台塌倒下来发出可怕的声音,它们压在地上,也压在了司马殷心上。汹涌的火灰更是像全钻进了她的耳喉鼻腔,让司马殷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司马殷揪着心口,难以顺利呼吸换气。她走的时候一切还好好的,只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在一天内失去所有司马殷再也没法抑制,崩溃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燕燎简直像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心疼地皱眉,想要上前拉她起来,却被吴亥伸手给拦住了。